褚非煙心裡一酸,淚水就流出來。有時候人的情緒其實很本能。
雪花一片片地飄落在她黑髮柔亮的頭頂,她穿着淡青色羽絨服的肩頭。袁沐因看她神情裡幾分酸楚,怔了怔說:“你怎麼了?”
經他這麼一問,褚非煙也覺得怪難爲情的,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爲想他想得辛苦。臉往哪兒擱?於是別過視線訥訥說:“沒事,就是頭好痛。”
袁沐有些哭笑不得,伸出手指幾下拭去她臉頰的淚痕,又撫上她額頭試了試溫度,幾分無奈幾本寵溺地說:“因爲這個就哭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脆弱。丟不丟人?好了,不哭了,咱們馬上去醫院。”
拉了她的手走到路邊去攔車。她在身後彆扭地說:“我不想去醫院。”
“不去醫院怎麼辦?”
“宿舍有退燒藥,我回去吃一顆,睡一覺就好了。”
開玩笑,且不說吃退燒能不能好。他好不容易飛回來,怎麼能放她回去睡覺?於是果斷乾脆地說:“不行。”
“可我不喜歡去醫院。”
“那也不行。”
到了醫院看發燒門診,然後毫無意外地是打要點滴。出了門診,袁沐低頭說:“你要不喜歡在醫院,我們領了藥,我找大夫回家給你輸液。”
“回家?”對於長期住宿舍的學生來說,這不是個常用詞。
“嗯,回我家。你知道的,並不遠。”
褚非煙望着袁沐。她意識到,袁沐是真的在拿她當女朋友了。而她自己對於這個角色還並未適應。“還是在醫院吧。”她說。對於去他家這種事,真的太突然了。
袁沐像是明白她的心思,揉揉她的發:“好,醫院就醫院。”
護士拿着藥回來,直接將褚非煙領到單人病房。
說是醫療資源緊張呢。其實對於有錢人來說,便是另一回事。褚非煙躺在乾淨整潔的病房裡,看着護士低頭幫她調試輸液管,口罩遮了半張臉,只有一雙眼睛靈動閃爍。看得出她很年輕。
“護士。”褚非煙說,“我需要輸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你躺着睡一會兒,就好了。讓你男朋友幫你看着。”護士眼睛彎彎的,滿眼裡都是溫柔笑意。
以前看病,從沒覺得護士能這麼溫柔。她扭頭看袁沐,袁沐也在笑着看她。
護士調試好輸液管,在單子上籤了字,之後,又對袁沐叮囑了幾句,輸完了按鈴之類。
袁沐點頭謝過。
護士看着袁沐的眼睛閃閃爍爍,裡面又漾了滿滿笑意,這纔有些不捨地離開。
褚非煙斜倚在牀頭,突然就笑了。
袁沐看見她笑就覺得心情也很好,走過去坐在牀邊說:“笑什麼?頭不痛了?”
褚非煙搖頭:“我是笑,你是不是走到哪裡都被人看,早就習慣了?”
“是啊。”袁沐看着她,“以前不戴假肢時,那才叫走哪裡都被人看,還被議論。”
褚非煙怔了一怔:“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袁沐笑着捏了下她精緻臉頰,“這世上,只有你最不嫌棄我。傻丫頭。”
褚非煙怔怔望着他,心想,原來愛情是這個樣子,他說你傻,說你笨,你都覺得心裡是甜的。可爲什麼,他能進入角色這麼快?而自己,卻還是總覺得不敢相信似的。
“怎麼了?”他又說,一貫清冷的眸子都染了暖色。
“呃……你父母呢?”
“什麼?”
“還有爺爺,袁影姐姐,他們都愛你。誰又嫌棄你了?”
“是啊,他們都愛我,都不嫌棄我。還有你,非煙,你是真的……愛我?對不對?”
褚非煙又想落淚,可她不能再哭了,袁沐看起來是這樣愛她,沒什麼比這更好,她是不能再哭了,她該開心纔對。她點頭:“我不知道怎樣纔是愛,可我看到你就覺得滿足,你對我好時我就很開心,你對我冷淡我就難過,看不到你我會想你,想着你時我心裡會痛。”
袁沐靜靜看着她,良久,輕輕說:“非煙。”
“嗯。”
“我不管以前怎樣。以後,我們是一起的。不是兄妹,是相愛的兩個人。你今天的話,我是記住了,記在心裡,就像用刀子刻上去一樣。”
褚非煙才意識到,她說了什麼。臉頰發燙,她低了頭不說話,睫毛顫動如蝴蝶的羽翼。
袁沐嘆口氣坐近一些,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在他胸口。“非煙,”他說,“我怎可以這樣幸運?”
輸液輸了一個多小時,之後袁沐叫她躺着休息會兒。
褚非煙覺得挺懊惱的。袁沐剛下飛機,連家都沒回,就去學校找她。後天還要回去。她什麼時候生病不好?偏生在這個時候。
近午時分再量體溫,溫度降下來不少,袁沐便跟她商量:“我們出院吧,回家休息。”
褚非煙早就想出院了。
不過是發燒,又不是燒得很嚴重,何至於要在病房裡住着呢?
車子早在樓下等着了,九珠抱着件大衣坐在車裡。袁沐讓褚非煙坐進去,看着九珠將大衣披在褚非煙身上,他這才繞過去坐進了副駕位,吩咐司機開車。
褚非煙有些無奈。當着九珠和司機,也不能說什麼。
車子一路開到袁沐家樓下。褚非煙下車,袁沐攬過她走向門口。她擡頭說:“袁沐。”對於到他家裡去,她心裡到底有些緊張。
袁沐看着她笑了一笑:“餓了吧?我們先吃飯。”
電梯打開,袁沐擁她進去,按了十九層。
這樓一共十九層,位於小區最好的方位。這小區由袁渭設計並主持建造。三年前袁沐說要回國讀大學,袁渭就將這棟樓的十八十九層的兩套複式套房全留給了袁沐,袁沐住一層,空一層,頂樓的天台上,設計成空中花園,養了許多或名貴或普通的花草,到冬天就罩上玻璃做成暖房。花草四季常青四季常開,以保證頂層的套房冬不冷夏不熱。
袁沐獨自生活,養着兩個女傭齊九珠和於小映,一個花匠吳伯,一個司機耿興,還有一個叫張杏兒的女孩,幫他照顧四個魚缸裡養着的十幾個品種的魚。即便他半年都在國外,他家裡照舊每天擦得一塵不染,樓頂玻璃暖房裡的花兒照樣盛開,魚兒照樣一天到晚無憂無慮地游來游去。
褚非煙是身臨其境,才能知道袁沐的生活有多奢侈。
後來褚非煙半開玩笑地說起。袁沐卻說:“我就是一學生啊。我父母都是大學教師,知識分子家庭,跟你一樣。……這房子啊,這房子是大哥送的,他現在是袁氏的總裁啊,出手闊綽。九珠、小映和吳伯都是伯母派來的,耿興是伯父派來的,呃,車子也是伯父送的,他連帶司機一道兒都送了。你看,他們一家都很慷慨。”
“那杏兒呢?是袁影姐姐派來的麼?”
“影姐是服裝設計師啊,你知道的,我櫃子裡的衣服一多半都是影姐給買的。”
這叫什麼,轉移重點,褚非煙不滿:“我是問你,杏兒又是誰送的?”
“杏兒啊……杏兒是朋友送的。”袁沐笑着彈彈她的精緻鼻尖。
杏兒是他託朋友找來的啊。誰說家裡養魚可以怡情悅性的?所以他買了好多魚。可是養不好,魚兒的生命很脆弱,老是莫名其妙地翻了肚兒。他又沒那麼多時間,照顧不來,所以才託了朋友,請了個女孩兒專門幫着看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