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鏡喬坐在客廳裡邊看電視邊熨衣服。褚非煙心情好,換了鞋子湊過去說:“媽,又給我爸熨襯衣呢?”
傅鏡喬狐疑地看了女兒一眼:“玩得開心嗎?”
褚非煙心下一虛,忙說:“呃,還好,我去換衣服。”
才走上樓梯,就聽見母親說:“下午你剛出去,就有個電話找你,說是你同學。”
褚非煙停了腳步,一手扶在欄杆上問:“他說什麼了?”
“叫你回來聯繫他,說有事跟你說。就留了個電話,也沒報姓名,我記下來擱茶几上了,你去看看,是不是認識的。”
褚非煙折回去拿起紙條,看那電話,可不就是袁沐的。可是他爲什麼沒提起?
“認識嗎?”傅鏡喬在旁邊問。
“呃……認識的。”褚非煙將紙條攥在手裡,重新上樓去。
過一會兒褚非煙在樓上喊:“媽,我前年做風箏的那些綢布還有沒有?”
“在我房間衣櫃裡呢。最下層。”
傅鏡喬上樓去看褚非煙時,她正在做風箏,鐵絲、綢布之類擺了一地。
褚非煙手上拿着一個剛做好的金魚支架,喊了聲:“媽。”
傅鏡喬狐疑:“這是要跟誰去放風箏?不是司徒家那孩子吧?”
褚非煙咬咬脣,訥訥說:“媽,我說了你不要生氣。”
傅鏡喬皺眉:“林家那孩子?”
褚非煙忙搖頭:“不是,是下午打電話找我的同學,我……男朋友。”
“男朋友?”
“媽,我是真的……喜歡他。”
“那他呢?”
“他也喜歡我。”
“你們是不是鬧了矛盾,現在,又和好了?”
“嗯。”褚非煙點頭,果然瞞不過母親。
傅鏡喬坐在沙發上,看着女兒:“說起來你也十八歲了,按說談戀愛這事兒媽媽也不該過多幹涉。但有一點兒,媽媽不希望你受委屈。媽媽眼看着你這兩個假期都過得悶悶不樂的。就說林家那孩子,我原本也以爲是個靠得住的……”
“媽媽,”褚非煙不得不打斷母親,“不怪嘉聲,是我不夠喜歡他。”
“你這孩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真拿你沒辦法。”
“媽,這次是女兒真的喜歡的。”褚非煙湊過去,坐在母親身邊,“之前是鬧了誤會,他專程來我們這裡,已經解釋清楚了,是我誤會他了。還有,我的手機不是丟了嗎?他之前聯繫不上我,也很着急呢。”
傅鏡喬看着女兒,搖搖頭嘆氣:“也快開學了,他什麼時候回去?”
“可能,後天吧。”
“既然專程來了,明天叫他來家吃飯吧。”
褚非煙怔了怔,喜道:“媽,您說真的?”
傅鏡喬笑:“傻孩子。我還能哄你。不過要不要人家來,你自己決定。”
褚非煙想了想:“我先問問他。”
“好,你問。”傅鏡喬說着起身,離開了房間。
給袁沐打電話,袁沐沉默。褚非煙忙道:“你要不願來就算了,那就以後吧。”
袁沐笑:“誰說我不願意。你說什麼時間,我準時去。”
褚非煙激動得拿着手機做個旋轉的舞蹈動作,差點兒踢壞了地上的風箏支架。她坐在地上想了會兒,還是下樓
去找母親。
傅鏡喬正拿着遙控器調臺。褚非煙在母親身邊坐下:“媽媽,我想跟您,說個事兒。”
“又什麼事?人家不願意來?”
“嗯嗯,不是。”褚非煙忙搖頭。
“那是什麼事?”
“他……他……”
“他怎麼了,你這孩子,支支吾吾的做什麼?”
“媽,他人很好,長得也好看,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我知道,你說過了。長相也不重要,只要人好,樣貌舒服就好了。重要的是人品好,對你好。”
“嗯,我知道,可是,有一點兒缺陷?”
傅鏡喬疑惑地看向女兒。
褚非煙抿抿脣:“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缺了一條胳膊。不過他平時戴假肢的,一般也看不出來。”
傅鏡喬看着女兒,沉默。
“媽媽,你不會嫌棄的,對嗎?”褚非煙緊張地握住了母親的手。
傅鏡喬用另一隻手撫摸女兒的髮絲,溫言:“煙兒,咱們好好的,爲什麼一定要找個殘疾的。”
“媽媽,我愛他。”
“媽媽心疼你,雖然只是一條胳膊,生活也會多有不便,媽媽怕你以後辛苦。”
“不怕的,他很有能力,家境也好。”
“家境……”傅鏡喬若有所思。
“嗯,比我們好些。而且他很優秀,以後一定會有好的前程。”褚非煙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才能讓母親明白,他真的很好,和他的優秀比起來,少一條手臂,根本不值得在意。
傅鏡喬起身:“明天見面再說吧。”
“媽媽。”褚非煙也起身,心裡有些難免有些失落。
傅鏡喬笑笑:“傻煙兒,總要讓媽媽見了人才好說話,對不對?若那孩子真的很好,媽媽也不是非要阻着你們。”
“嗯。”褚非煙悶悶地點了點頭。
褚非煙回到房間,心裡七上八下的,勉強糊完了一個風箏,地上亂七八糟的材料也懶得收拾,就去洗澡了。
等到洗完澡上樓,發現地上的那些材料,已經被收拾起來,擱在了沙發的一角。褚非煙正納悶,身後響起不緊不慢的敲門聲,她回頭,看到父親站在門口。
“爸爸。”褚非煙說。
褚墨走進來:“你的事,你媽媽剛跟我說了。”
褚非煙低頭,有些沮喪:“爸爸,我媽媽是不是不太贊成?”
“你媽媽是疼你。”
“我知道。可是……”褚非煙頓住,不知道該怎麼說。
褚墨的手撫上她肩膀:“孩子,你要理解你媽媽。”
“爸爸?您也……”褚非煙委屈。
褚墨搖搖頭:“爸爸相信你的眼光,他一定很優秀。”
“嗯。”褚非煙點頭,努力忍着淚。
“別難過。”褚墨拍拍她,“我再跟你媽媽談談。”
“那明天……”
“既然說好了,讓那孩子來吧。放心,爸爸媽媽都是有修養的人,不會待客不周。”
“嗯。”
“早些睡吧。不然明天精神不好。”
“嗯,我知道。”
次日褚非煙早早醒來,看天色,又是個晴天,正適合放風箏。可不知爲什麼,她的心情好不起來。
悶悶地打
開手機,叮咚一聲,短信跳出來,袁沐說:“非煙,我已返京。事有緊急,容我事後與你解釋。爸媽那兒你幫我解釋一下。對不起。”
褚非煙怔了半天,看時間,是早上七點,發短信的時間,是夜裡一點多鐘。他連夜趕回去了。爲什麼?
不過倒是暫時不必擔心母親的態度了,褚非煙不知道該難過還是該鬆口氣。
褚墨和傅鏡喬一起回來,共提着三四個塑料袋。
他們一起去了超市,買了好幾樣蔬菜,還有魚和蝦。
褚非煙站在樓梯上,突然覺得心裡酸楚,縱然不大讚成,母親還是盡心準備着。
可是袁沐他,失約了。
有什麼事,至於讓他在答應了她的情況下,又急急回去?褚非煙一點兒都不想懷疑,是因爲楚紫凝。
這讓褚非煙想到一個問題:若楚紫凝真的需要袁沐時,他總是會盡力的吧?
那一種感情,或許叫做,相憐惜。你看到她痛,她傷,她孤單,她無助,心裡會有一聲嘆息,依靠和被依靠,是不是已成習慣?
褚非煙覺得心裡亂極。
“起來了?正好,下來吃早餐吧。我做好了三明治,熱一下就能吃,我再熱三杯牛奶。”傅鏡喬說着,提着袋子走進了廚房。
褚墨將自己手上的塑料袋也送進廚房,出來看見女兒還站在樓梯上沒動,邊往裡走便道:“煙兒,下來啊。”
“爸爸。”褚非煙走下樓梯,澀然開口。
“你不說他喜歡吃魚嗎?你媽媽說今天的鱸魚特別鮮,這種魚刺也少,買了兩條來。你說清蒸好還是紅燒好?要不兩種做法各做一條?”
“你來做啊?說得好聽!”傅鏡喬的聲音從廚房飄出來。
“就怕我做出來沒人肯吃,倒浪費了新鮮的魚,煙兒,你說是不是?”
連一向不善言笑的父親都來打趣,褚非煙心裡越發難受。
褚墨終於感覺到不對,望着女兒說:“煙兒,怎麼了?”
“他,不來了。”褚非煙說完了,咬着下脣,兩隻手下意識將欄杆握得很緊。
褚墨愣住。
傅鏡喬剛好走出廚房,皺眉問:“爲什麼?”
褚非煙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傅鏡喬明顯不高興:“既然答應了,怎麼說不來便不來了,總該有個緣故吧?”
褚非煙看母親這樣說,只得如實道:“說有急事,連夜趕回去了。”
“有什麼急事?這麼急?”傅鏡喬仍是追問。
褚非煙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現在打電話問問他。”
褚墨看出女兒難過,忙勸妻子:“你別急,孩子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問麼?”
“所以叫她現在問啊。”
褚墨走到女兒身邊,看女兒抿着脣顯是已很難過,倒笑了:“沒事,不來就不來吧,下次有機會再說。”
“下次說下次,兩回事。我們這邊菜都買了。”傅鏡喬猶自不平。
褚墨又回頭勸:“菜買了我們自己吃也一樣。煙兒過兩日也該返校了,你不是本來也要燒魚給煙兒吃的?”
褚非煙本來夠難過了。別過頭去,兩顆淚珠便滾落下來。
褚墨笑:“看看,怎麼還哭了?這麼大還哭鼻子,羞不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