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沐,你爲什麼每天上下學都跟那個季小蟬一起,青梅竹馬嗎?”一個女孩,圓圓的臉蛋圓圓的杏核眼,歪頭看着袁沐,笑着的樣子俏皮而可愛。
“她是我妹妹。”袁沐的臉有些紅。
“電視裡的青梅竹馬都是表哥和表妹。”
“不是表妹。”
“可你們不一個姓。”
“你管呢!”
“哈哈,乾妹妹小師妹也可以青梅竹馬啊。”
“你好無聊!”袁沐微惱,轉身要走,卻冷不丁被跑來的男孩一掌拍在肩上。
“嗨。”從旁邊跑來的男生笑嘻嘻地,卻看着圓臉杏核眼的女孩,“他這哪兒叫青梅竹馬呀?你瞧瞧,他比人家季小蟬還好看,站一塊兒能當姐妹啦。……嗷,袁沐你……”
袁沐一腳踢在男孩腿上,男孩嗷嗷叫着後退。
“活該。”袁沐冷冷地,轉身就走。
這最討厭了,就算將頭髮剪得很短,穿很酷的衣裳,還是會被人這麼說。
當然,那女孩也很討厭,說什麼青梅竹馬,想得出來呀!
我們所有人成長的過程中,總是要經歷這樣的階段,最初的時候,男孩和女孩是沒什麼芥蒂的,相互喜歡就能玩在一起,那叫兒時的玩伴。然後過兩年,就要很自覺地劃界限,男生是男生,女生是女生,分得很清楚。等到再有了與某個異性親近的願望時,那纔是真的長大了,懵懵懂懂地,是愛情來了。
十來歲的孩子,正處在要跟異性劃界限的時候。可偏偏這時候,季阿姨說:“小沐,以後上下學,你帶小蟬一起,照顧她呀。
母親也說:“小蟬是女孩子,又比你小,沐兒,你要懂得照顧她,知道嗎?”
袁沐聽這麼說,倒是突然有了小小男子漢的擔當,做哥哥的擔當。那感覺並不壞。
於是小蟬每天跟着袁沐一起上下學,有時候走路,有時候乘坐公交車。她漸漸地又恢復了活潑好動嘰嘰喳喳的性子。她說,如果她不開心,媽媽也會難過,所以既然爸爸不再回來了,她以後就要開開心心的,這樣媽媽回家也能心情好。
小蟬本就生得好看,白皙精緻的小臉兒,熠熠生輝的眸子,笑起來梨渦淺淺。這樣的女孩兒,自然也招人喜歡。有些男孩兒喜歡她,就刻意接近她,也有些男孩兒故意找茬欺負她,其實也是因爲喜歡她。可小蟬彷彿很強大,被討好或受欺負,她都不以爲意,但只要袁沐叫她,她就會歡快地跑過去,說:“沐哥哥,我們回家。”
袁沐週末仍要去學書畫,只不過老師不再到袁家來,而是袁沐到老師家裡去。袁沐每週末都去老師家裡,小蟬也跟着去。她說她也要學,纏着季芳幫她去求老師。老師倒也答應了,只是教了幾次,就發現小蟬畫畫沒天分,便把這情況委婉告訴季芳,季芳卻不在意,說:“難得這孩子願意畫,您就勉強教她點兒,學成什麼樣,那都無所謂。我不指望她在這方面學有所成。”老師橫豎看着孩子可愛,又不忍心拂了孩子的熱情,此後也就帶着小蟬一塊兒教了。
這樣不知不覺間,袁沐和小蟬在一塊兒的時間越來越多,到學校時被同學多看兩眼,有時候也會覺
得不自在的。但小蟬高興,袁沐也就不多想了。
但被同學這麼說,到底是尷尬的,袁沐左思右想之後,覺得還是不要總跟小蟬在一起比較好。於是他對小蟬說:“你以後還是讓季阿姨送你上學吧。”
小蟬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爲什麼呀?我媽媽工作很累。我長大了呀。”
“那叫萍兒姐姐送你。”
“萍兒姐姐要做家務。”
“不然我叫我家司機送你好了。”
“那你跟我一起坐車嗎?”
“我不坐。”
“那我也不坐。”
“我們不要老是一起上學。”
“爲什麼呀沐哥哥,爲什麼不能一起上學?”
“……”
“你嫌我早上起牀晚嗎?那我以後早點兒起,到你家小區外頭等你。”
“……”
溝通失敗,袁沐發現有時候女孩子其實很麻煩,像季小蟬這樣可愛的女孩子也一樣。最後他決定,那就由她好了,反正他不要等她了。
第二天,袁沐比平時起牀更早,然後早早就出門上學了。結果那天,小蟬遲到了,因爲那孩子一直在他住的小區外頭等他,最後找上樓去,才知道他早已走了。
但小蟬也沒說什麼,放學後還是在他教室外等他。
袁沐心裡難免有些愧疚。卻還是冷着面孔說:“我不喜歡跟你一起上下學了。”
小蟬聽了,一路上都沒說話。
此後的幾天,袁沐每天都很早出門上學,小蟬有時候趕不上他的時間,有時候趕上了,就遠遠跟在他後面。放學回家,她還是遠遠跟在他後面。
起初還擔心小蟬向季芳或者司徒毓告狀,一個星期過去,什麼事業沒有,袁沐心裡反而不是滋味了。
那圓臉杏核眼的女孩又好奇了:“袁沐,你怎麼不理人家季小蟬了呀?季小蟬好像不開心了呀。”
真是不能更討厭。
有些男孩兒卻高興了,放學就纏着小蟬說:“小蟬,我跟你順路,一起回家吧。”
小蟬嘟着小臉兒不說話。
袁沐聽見了也當沒聽見。總之,就是彆扭呀。
不管是誰,在某個年代,總是要彆扭一下的。
這天,小蟬被一個小男孩兒纏得煩了,小丫頭,有時候也挺有脾氣的,使勁推了人家一下,差點兒把人家推到了。
小男孩也不高興了,紅着小臉兒說:“你傻呀,他是個殘疾人,你還老跟着他。”
袁沐原本走在前頭不遠,這下聽得清楚,心下一愣,倒停了腳步。
他袁沐是少了條胳膊,平時被人多看兩眼私下議論兩句也是難免的,他也儘量叫自己不去在意了,可在學校裡,從來也很少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說他。不說袁家在京城的地位,單是他的聰明,也夠叫一衆小孩子羨慕嫉妒恨了。
袁沐冷着面孔轉過頭。對了,老纏着人家女孩子這事,本身就很討厭。
這一轉頭不打緊,卻見小蟬像個小豹子一樣,“嗖”地一下衝到那男孩兒前面,朝着那男孩兒腿上就是一腳。那男孩兒沒反應過來,她接着又是一腳。
男孩兒被踢痛了,後退兩步,生氣地指着小蟬說:“季小嬋,你就是個大傻瓜,缺心眼兒,你幹什麼總跟着個殘疾人?”說着,又衝回來反推了小蟬一把。
小蟬踉蹌着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下袁沐真惱了。走過去一下扣住了男孩兒的右手,怒道:“你敢推她。”
“我推她怎麼了?她還踢我了呢。”那男孩嘴上雖硬,眼神已經閃閃爍爍。
袁沐的眼神冷冷的:“她踢你是你活該。誰叫你罵她?”
“你……她……”
男孩兒漲紅了臉,擡腳要踢袁沐,卻被袁沐眼疾腳快地一腳踢了回去。他的手腕又被袁沐攥得緊緊的,掙又掙不開,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袁沐這纔將手往外一送,那男孩趔趄着倒退兩步,轉身跑了。
小蟬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望着袁沐,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袁沐沒好氣:“哭什麼?被推一下就哭鼻子了。你還踢人家兩腳呢!”
“我……”小蟬抹着眼淚。
袁沐到底不忍,替她扯扯衣裳,沉聲問:“很疼嗎?”
小蟬搖搖頭。
“不疼那你還哭什麼?”
“是因爲他,他說你,沐哥哥,小蟬難過,他不可以這樣說你,沒人可以,可以這樣說你。”小蟬結結巴巴地,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還有,還有,你不理小蟬了。小蟬知道,是因爲小蟬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沐哥哥,小蟬也想當男孩子,可是沒辦法。嗚嗚……”
袁沐看着她,聽着她的話,他心想,女孩子哭最麻煩了,可是自己的手,卻已經牽起了小蟬的手,他說:“小蟬,我本來就是殘疾人,也不怕他說。我爸爸說了,會嘲笑人家的人,就是他還不懂事,咱們不必理她。你別哭了。”
第二天,整個小學校都知道了,袁沐其實很厲害的,別跟他打架。
老師對着幾個竊竊議論的孩子訓斥:“不好好學習在這兒做什麼呢?袁沐那樣的孩子,像是會打架的麼?你們都跟人家學學,每次也考一百分看看。”
看看,老師就是這麼偏袒成績好的學生。同學們也沒辦法了。
最開心的是小蟬,因爲袁沐又跟她一起上學了。因爲不跟她一起的話,她就會被別的男孩糾纏,被別的男孩糾纏的話,可能又要打架。
當然,袁沐也想,即便小蟬是女孩子,他其實是不應該不理小蟬的。因爲小蟬是真的喜歡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笑話他,小蟬也肯定不會笑話他。那天快到家時小蟬還在說:“沐哥哥,你是天使。我媽媽說,老天爺把你造得太好,又嫉妒你長得太好看,所以纔拿走了你的一條胳膊。但你還是最好看的天使。沐哥哥,你一定是天使,別人不知道,他們都是大笨蛋。但小蟬是知道的。你不要難過。”
袁沐早被她囉嗦得不難過了,甚至還有些無奈,真不知道季阿姨整天都給她小腦袋裡灌輸些什麼,還天使,安琪兒,幼稚死了。
不過話說回來,世間的事有時候很難說得清哪是因哪是果。小蟬總是說,袁沐是她的安琪兒。可很久之後袁沐才明白,是因爲有了小蟬,他才變得更有勇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