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及成都方面的車子來接,袁沐打電話讓酒店安排,好在酒店的效率還算高,一刻鐘後車子就到了,他們也剛好收拾完了東西下來。袁沐隨後又打電話給成都分公司,讓其估算着時間,訂好最近航班的機票。
太陽很大,漫天漫地的明亮,路邊的樹葉泛着油綠的光,柏油路面曬得似要化了般。褚非煙卻覺得身體像是蕭索秋風裡的一片葉,不停地顫抖。袁沐放下電話後便握住了她的手:“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褚非煙也想如此相信。可心裡還是怕,那種恐懼一直深入到骨子裡。
“傻丫頭,你不想想,不等到你,他怎會甘心?等到你,他又怎會捨得?”袁沐的聲音像是淡淡的嘆息。他覺得,其實自己一直低估了林嘉聲。
褚非煙扭頭望向窗外:“是啊。他還欠我解釋。可是,他爲什麼要跟人打架?他不該是喜歡打架的人。”爲什麼就不能好好的?揪着一張作廢的火車票,表示你後悔?還是你深情?竟要做給誰看?突然覺得心裡恨,可是又很痛。
“別想那麼多了,等他醒了,你自己好好問他。他若不說,我幫你再把他揍暈過去。”
褚非煙又抹去兩滴淚。揍暈,說得好聽,一點兒都不好笑。“你說,會不會還是跟上次的事情有關?那女人會是誰?”
袁沐思忖片刻:“應該不會。”整件事情,袁沐也覺得有些蹊蹺,有些事情想不通,所以他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告訴她。於是安慰她說:“聽話,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會沒事的。”
褚非煙點點頭,會沒事的,除了這樣相信之外,她也不能再怎樣。往常只要長時間坐車,她是很容易犯困的,可是闔目靠在椅背上,卻感覺不到半分睏意,只是頭隱隱地有些痛。
一路都還算順利,抵達機場,換登機牌,檢票,登記,時間都卡得很緊。機艙裡的空調一貫調至很低的溫度。袁沐照舊坐她右側,問乘務員要了條毯子搭在她腿上,又順手將她攬在懷裡。她也只是順從。
“睡一會兒吧,等到了我叫你。”袁沐聲音依舊溫和。只要他想,他總是能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做得恰到好處
,無過無不及。
其實,怎可能睡得着?褚非煙只是閉了眼睛,順從地靠在他的懷裡,貪婪他懷抱的溫暖,好讓自己在機艙裡調得很低的空調裡,不再感覺那麼冷。
一路無話。
飛機緩緩降落,袁沐牽着褚非煙的手,早早就等在機艙門口。機艙門打開,他們最先下了飛機。
暑期迎面撲來,依舊的漫天漫地的陽光,亮得讓人無所遁形。袁沐喚:“非煙。”褚非煙轉頭,他拉過她的身子,輕輕一帶攬入懷中,低聲囑咐:“出去有林氏的車來接,你自己跟他們過去。”
褚非煙在他懷裡悶悶地“嗯”了一聲,又說:“你要小心自己的傷,及時去醫院換藥。”不知爲什麼,感覺像是這一別便再無相見之期。
其實跟袁沐,她總是抱着這樣的心裡準備。
醫院的VIP病房裡,林嘉聲全身包裹得像糉子似的,靜靜地躺在牀上,身上插着各種儀器。林普賢支着頭坐在牀前。
褚非煙分秒不停地跑上去,直接推開了門,站在門口,猶自喘息着。
林普賢回頭,眼中隱有淚光。
兩個月前還是一身自信、氣度不凡的男人,此時看起來像是突然蒼老了好幾歲。身上的衣服有些皺,頭髮不再那麼一絲不苟,眼神也黯淡了許多。
褚非煙慢慢走過去,望着牀上的人,覺得像是夢,林嘉聲成了這樣?怎麼會?
“褚小姐。”林普賢低沉的聲音,讓褚非煙意識到,一切都如此真實。
她低喃般的聲音說:“我跟他說會兒話。可以嗎?”
林普賢點點頭,什麼也沒說,起身離開了病房。
醫生說,如果十八個小時醒不過來,能夠醒來的機率就很小了。從昨夜到此時,已然過去了十五個小時。褚非煙的淚水滑落,卻似開了閘口的水一般,怎麼也止不住。她想知道,她要怎麼說,嘉聲才肯醒過來。如果她說不恨他,他會不會因爲願意醒來面對她?如果她說恨他,他又會不會因爲不能心安而醒來彌補她?
三個小時,褚非煙斷斷續續地,跟林嘉聲說了很多話。以前都是林嘉聲不停地跟她說話,
她總是聽得多說得少。而現在才知道,她其實有那麼多話想要跟他說。
“嘉聲,你還欠我一個解釋。你跟袁沐不一樣。你不會騙人,不知道怎樣不動聲色地掩飾掉自己的情緒。你的情緒都在臉上,都在眼睛裡。我不相信你真的想要放棄我,跟江伊涵在一起。……”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就算你真想跟江伊涵在一起,我也會尊重你。她的性格原本不應該會那麼偏執,她只是缺少愛。儘管程淺說,沒有人有義務爲她的人生缺憾買單。可是這世間,總是因爲有那麼多愛,纔會這樣美好。江伊涵那麼愛你,若有你守護她,你們會很幸福。……”
“若你不是出自內心想跟她在一起,你也應該讓我知道。在成爲戀人之前,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我會幫你,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幫你,我們一起努力,總會有辦法的。江伊涵是那麼聰明的女孩子,她會明白的,她需要一個愛她的人,從心底裡愛她的人,而不是勉強得來的愛情。……”
“難道你不知道,你對於我來說有多重要嗎?我後來也想,七年前那場火災,樓裡那麼多人,爲什麼我偏偏會拉着你一起往外逃。那時候你就比我高一點兒,可你看起來笨笨的,很可愛。那時候的你,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男孩子,有着最明亮的眼睛。去年重遇。我沒認出你,沒錯,你的樣貌氣質都有明顯的變化,不再像以前那麼笨笨的,而是透着聰明,不再那麼可愛,可是陽光帥氣。學校裡這麼多人,我跟你不在同一個院系,可你卻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成了最瞭解你的人。……”
“嘉聲,我知道你正在做着會努力的掙扎,很艱難。可無論怎樣艱難,都一定不能放棄。若在這個時候,你放下我,離開了,你叫我如何承受?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也不可能快樂幸福。因爲這種殘忍,會一直一直陪伴我。你總說我是個大方的女孩,比很多男孩子都更大方。可是實際上,我並沒有那麼大方。我只是努力讓自己不要小家氣罷了。所以嘉聲,你一定要醒來,要把你欠我的解釋還給我。否則這樣子我一定沒辦法放下。你不想我恨你,就一定要醒來。我求你,你聽到了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