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着什麼急呢。”小白毛衝上來握住了展心儀瘦瘦的肩膀,速度之快,展心儀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對準他的要害處擡腿就是一腳。
對方疼得嗷一聲鬆開了她的肩膀,展心儀靈巧地躲開幾個想擋住她的男人,竄到米娜身邊。
米娜正被一個人壓着手臂,看見展心儀又跑回自己這兒來,眼眶一瞬間變紅了,她咬着牙不讓眼淚掉下來,破口罵道:“你傻啊,我讓你快點走你他媽的又回來幹什麼!”
“嘖嘖!”小白毛緩過來兩腿間的疼痛,感慨地咂了咂舌,這下他似乎料定了展心儀和米娜兩個人都跑不了,步子也變得慢悠悠起來,“姜承那小子走狗屎運了,兩個女人都爲了他連命都不要了。”
“姜承?”展心儀愣住了,她第一次聽說這個人的名字,“他是誰?”
米娜眼神閃躲,顫顫巍巍地低下頭,低聲道:“我、我以後再跟你解釋。”
小白毛向抓着米娜的那個男人使了個眼色,“先把她帶回去,我就不信我都抓了他的女人了了,姓姜的還不出現!”
“我已經說了多少次了我和他沒關係!”米娜的臉漲得通紅,聲嘶力竭地吼道。
白毛卻當做自己沒有聽見,吩咐手下的人快點動手,奈何米娜突然像發狂了似的掙扎起來,抓着她的男人愣了愣,隨即又有另外幾個衝了上來要一起按住米娜。
展心儀衝上去擋在了米娜面前,目光森然地掃過衆人,和上次在酒吧裡遇到危險的時候一樣,心中沒底,但氣勢上一定要先壓到對方!
“你們想碰她,也要先經過我才行!”展心儀心一橫,大義凜然地說道。
對方一羣人明顯地一愣,已經揮出去的鐵棍卻已經來不及收回,本來是想拿出來隨便揮舞兩下,嚇唬嚇唬米娜的,誰知道展心儀會突然站出來擋在米娜面前。
“心儀!”米娜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涌向同一個地方,迅速地冰冷凝結,伴隨着她尖利刺耳的驚叫聲,展心儀好像聽到了皮膚和骨頭開裂的聲音。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這麼疼,小時候調皮爬房頂上玩兒不小心掉下來,摔傷了骨頭一個多月都不能動彈,也沒有像今天這麼疼過。
冰冷的金屬接觸到她的頭皮,發出一聲驚心的悶響,接着展心儀只覺得頭骨像裂開了一般,鮮血不住地往外涌着,迷迷糊糊間好像看到米娜的眼淚染溼了整張臉,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黏糊糊地鮮血順着額頭流到眼睛裡,天地間萬事萬物都變成了一片血紅色,連米娜模糊的影子也被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淹沒。
“心儀!你怎麼樣了,聽到我說什麼嗎!心儀!”米娜嘶啞地哭號聲久久不息,隨風飄進每個人的耳朵裡,空氣突然變得很壓抑。
“媽的,老子叫你嚇唬嚇唬她,誰喊你真的下手了,連女人都打!老子平時怎麼教育你的!”白毛似乎也被展心儀腦袋上的鮮血嚇到了,狠狠地給了剛纔下重手的那個小混混一腳,將人踢出去老遠。
哭什麼哭,又不是死了,展心儀很想說話,或者安慰米娜兩句,幫她擦乾淨眼淚,雙手卻不聽使喚,好像有千斤重一樣,擡也擡不起來,她後背向下直直地栽倒在地面上,米娜單腿跪在地上支撐着她的身子。
頭上的傷口還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鮮血,暗紅色的液體一滴滴砸到水泥地面上,滴答滴答,開出一朵朵詭譎豔麗的花朵。
失去知覺前短短的半分鐘,展心儀覺得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人在將死之前都會回憶起一遍自己這一生的經歷。
展心儀也在回想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的經歷,雖然不長,卻也經歷坎坷,一路磕磕碰碰的走過來,艱苦心酸總多過幸福快樂的時光,她本以爲可以待在白石遠身邊,這輩子都會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可沒想到老天還是那麼喜歡和她開玩笑……
“心儀!”米娜悽慘地哭喊聲,是展心儀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死了,白石遠那個冷漠絕情的傢伙,不知道會不會捨得爲自己掉兩滴眼淚。
如果他也哭的話,展心儀突然覺得,自己的死也是值得的了……
嘶——伴着一聲突兀刺耳的剎車聲,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了幾輛破破爛爛的桑塔納面前,從車上跳下來一個男人,身後還跟着一個比他身材矮小許多的人。
衆人應聲望過去,原本氣焰囂張的小混混像老鼠見到貓一樣嚇得哆哆嗦嗦,米娜卻彷彿看到了救星,眼淚嘩啦啦地流着,抽泣地斷斷續續道:“白總,你快救救心儀……”
睜開眼,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純粹的白色,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牀單,還有穿着白色病號服,臉色差到極致的女人。
米娜在醫院裡等得心焦,展心儀的傷口已經包紮好,醫生說萬幸沒有內出血,只是點皮外傷外加輕微腦震盪,需要安靜的休養一陣子。
刺鼻的消毒水味刺激着展心儀敏感的神經,意識由模糊逐漸到清晰,原來死了以後,就是這種感覺嗎,這裡看起來和天堂好像差遠了啊……
“心儀!你終於醒了!”米娜激動地衝到病牀前,眼圈一紅,眼淚又要洶涌起來。
展心儀眨了眨眼睛,腦袋頂上的傷口的痛感便鑽心刺骨的襲來,她倒吸了口涼氣,聲音虛弱地說:“娜娜,我好渴。”
“你等着,我馬上去給你接水!”米娜一刻也不敢耽誤,帶上一次性水杯匆匆離開了病房。
她前腳剛走,後腳緊跟着走進來一個身穿景服的年輕小哥,五官長得標誌,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凜然正氣,進來之後,他先向展心儀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纔開始例行問問題:“請問您就是報警那位展小姐吧。”
報警……暈過去之前的回憶慢慢涌現,展心儀纔想起來自己在返回去之前好像的的確確報過警,於是點點頭,不小心碰到傷口,疼得她清秀的眼眉都皺在了一起。
警察小哥有些於心不忍,本來她剛醒應該讓她好好地休息一下的,但是工作需要不得不打擾她,對此他深感抱歉,兩道正氣十足的劍眉微微地蹙起,低下頭在黑色的筆記本上刷刷刷地記錄着展心儀的回答。
“那你認識他們嗎,知道他們爲什麼要找你嗎?”
展心儀想搖搖頭,怕又連累到傷口,輕聲地說:“不認識。”
“這就奇怪了……”警察小哥若有所思,刷刷地又寫了幾筆,繼續道,“也就是說,你在此之前壓根就沒見過這幾個男人?”
展心儀還是點了點頭。
“好吧,我都記下來了。”警察小哥收起手中的筆記本放回口袋裡,眉宇間莊嚴肅穆的正氣給人一種可以依賴的信任感,“這個案子我會負責到底,你好好養傷。”
“謝謝你啊。”展心儀臉色蒼白的微笑道,不顧腦袋上的傷口就想掙扎着從病牀上坐起來,“那我現在可以跟你一起回警察局嗎?我想見見那幾個人。”
米娜正好倒水回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嚇得扔掉水杯衝了過來扶着展心儀,嗔怪地大聲叫嚷道:“展心儀!你丫的瘋了嗎,快躺下去不要動!”
“娜娜!”展心儀抓住她的手臂,倔強地仰着脖子,“警察小哥說他們人都已經抓起來了,我想去警察局看看。”
米娜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她很怕展心儀知道原因之後會不會和自己絕交,每次都是因爲她害的她也被連累,米娜滿心都是愧疚自責。
“警察局什麼時候都能去,況且……”況且那裡也許根本就不需要你過去呢。
米娜還在猶豫的時候,展心儀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爬下牀開始穿衣服,動作迅速麻利,要不是她頭上裹着一層厚厚的紗布,很難看的出她剛纔還像個死人一樣無聲無息地躺在病牀上。
天色已經黑透,夜幕初降的城市華燈齊放,將黑沉沉地天空染成了五顏六色光怪陸離的世界,路兩旁夜晚出來覓食或尋樂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即使是初冬天寒地凍地天氣,也依舊阻擋不了人們外出的腳步。
展心儀忽然有些後悔不想去警察局,她想快點回家,回到那個有熱水有人氣兒的地方,回到甜甜的軟軟的橙橙身邊,回到,他的身邊……
一想到自己腦袋無緣無故地讓人家給開了瓢兒,頂着一腦袋的紗布回家不知道該怎麼跟白石遠解釋,等待自己的可能又是一場混亂,展心儀就頭痛不已……
一旁的米娜也一改往日嘴碎嘮叨的形象,沉默不語地想着心事,她在考慮待會兒到了警察局該怎麼跟展心儀解釋那羣人今天爲什麼會來找她……
進了警察局,展心儀和米娜二人跟在警察小哥身後,輕車熟路地上了樓,因其腦袋上裹着紗布格外的惹眼,吸引了不少人的側目。
不過展心儀不在乎這些,好奇寶寶附體的她儼然已經忘記了腦袋上面的傷口,好奇地四下打量着,不能錯過這個近距離接觸警察局的好機會!
米娜眼尖,一眼瞅到角落裡的凳子上坐着一個耷拉着腦袋的男人,雙手被鐵質的手銬倒扣在椅背上,正是下午那羣混混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