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遠基本上已經確定張茜絕逼是出什麼事兒了,只是她不說,他亦沒有多大興趣知道。
張茜是個聰明的女人,想來她應該可以自己處理好。
“我,我真的沒事。”張茜低着頭,抓住白石遠的手戀戀不捨的鬆開,垂頭喪氣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再陪我坐一會兒不好嗎?”
她用幾乎哀求的語氣,白石遠想不到拒絕的理由,向後退了兩步,又坐了回去。
“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但如果是遇到困難的話,只要你開口,我會盡量幫你。”
張茜的眼淚差點因爲白石遠這句話崩潰,她多想告訴他這些天發生了什麼,多想告訴他自己心中的苦悶,想把這麼多年來對他苦澀的暗戀全部都告訴他!
可是她不能……人活一生就像在走一條單行道,邁出去的腿不可能再收回來。
這一世已經沒了可能,如果有來世的話,她想,自己大概還會義無返顧的喜歡上他。
“真的沒什麼。”張茜雙手捂着臉,搖了搖頭,身上的皮草滑落一半,兩臂上的皮膚暴露在空氣當中。
她出門前匆匆忙忙只在會露出來的皮膚上塗了遮瑕,遮住那些這幾天來被歐陽長明那個人渣虐待出來的傷痕,手臂上的因爲穿着皮草能擋住就偷懶沒擦。
皮草什麼時候滑落了她渾然不知,白石遠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淤青還有幾處明顯的燙傷的痕跡,心下一驚,面上不動聲色,雲淡風輕地隨口問道:“那些傷……”
“沒什麼,是我不小心磕到的。”張茜慌忙整理好皮草,重新遮住那些醜陋的痕跡,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又是一陣死一樣的沉寂,白石遠在心中猜測那些傷痕的來歷,張茜突然擡起頭,眼角的水光還在閃爍,不知哪裡來的膽子,頭腦發熱,一把撲住了白石遠放在桌子上的雙手。
“白總……”第一次,這是張茜第一次離白石遠這麼近,也是第一次觸摸到他冰涼的肌膚,和想象中的一樣。“你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一個晚上。”
張茜忐忑不安地等待他的迴應,甚至已經想好了被白石遠冷冷地推開並拒絕的打算。
然白石遠什麼都沒做,也沒有強硬的推開她,而是輕柔的卻帶着力度地將自己的手從她溼熱的雙手中抽出來。
雲淡風輕地笑着,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好。”他笑着將殘忍的拒絕說出口。
一瞬間張茜就像蔫了的花瓣,“一晚上,只有一晚上都不可以嗎?”
白石遠薄薄的嘴脣動了動,正要出聲卻被張茜打斷:“我什麼都不要,也什麼都不做,只是希望你能留下來陪我一個晚上,等明天天一亮你想什麼時候離開都可以,以後我也絕對不會再打擾你,我只是想,只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而已。”
張茜的聲音已有些哽咽,大概是酒精的緣故,她膽子比平日裡大了不少,平時只是想想不敢說的話,現在都敢說了,她的手又伸向白石遠,不用考慮後果,反正也不會有結果。
“我難道真的,就那麼讓你討厭嗎……”
“你這麼做,有沒有考慮過靳揚的感受。”白石遠面無表情,口中的話卻如同一把尖錐刺痛了張茜的心臟和眼睛。
她的確沒有考慮過靳揚,如果不是白石遠說起來,她可能不會想起還有這個人的存在。
看上去冷酷自私的白石遠,心思卻是極細膩的,他會考慮朋友的感受,之所以不讓靳揚跟着過來,大抵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喲,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原來是老朋友啊。”酸勁兒沖天的女聲突然從身後響起,故意把老朋友三個字咬得很重。
張茜握着白石遠的雙手還未鬆開,一臉驚異地轉過頭,身後說話的女人在斜着眼睛看她,嘴角帶着一種似笑非笑的嘲諷意味。
“蔣藍,我朋友。”白石遠向張茜介紹完,又向蔣藍介紹,“這是張茜——”
“我知道!”蔣藍很大聲地打斷了白石遠的話,不客氣地拉開一張椅子,大模大樣地坐下來,“張大秘書嘛,早有耳聞。”
白石遠的手還在張茜的掌心裡,被蔣藍看到了,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與不屑,冷笑的聲音格外刺耳:“看來我出現的很不是時候,打擾二位了。”
“呃——”張茜的酒意被這麼一嚇,已經清醒了不少,急忙鬆開白石遠的手,“你誤會了。”
“不用解釋。”蔣藍大搖大擺地翹着二郎腿,嗅着眼睛在兩人之間打量來打量去,敏銳的鼻子捕捉着空氣當中微妙的變化,“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別人的看法和白石遠無關,他一向懶得做多餘的解釋:“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和朋友過來吃飯。”蔣藍從牛仔衣的口袋裡掏出煙盒,打火機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她半張臉,“可巧我來了,不然就碰不到你了。”
白石遠興趣缺缺地點了點頭,掃了一眼腕錶,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於是起身道別:“我該走了。你什麼時候走,要不要捎帶你一程。”
“別介啊。”蔣藍吐了一大口煙霧,拽着臉輕蔑地看了眼尷尬不已的張茜,擡頭向白石遠:“我一來你就走,搞得好像我打擾了你們似的,你這一走,我得多內疚啊。”
白石遠扔給她一個你隨便的眼神,一轉頭大步不停地消失在餐廳門外,風吹起大衣的一角飄飄搖搖,寬厚的背影卻給人一種難以名狀的安全感。
一會兒工夫裡,蔣藍的煙也抽完了一大半,張茜含糊地說了句什麼,大概也是告別的話,留了幾張小費在桌子上,起身要走。
沒走出多遠,蔣藍不冷不熱夾雜的聲音便追了上來:“你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吧。”
張茜的腳步停住,拎着包包的十指關節泛起青白色,咬着下脣不出聲,依舊背對着蔣藍。
“我想接下來的話不用我說,你這麼聰明應該懂得。”蔣藍慢慢走近她,一股濃郁的中性香水味道在鼻尖繚繞,她身上的氣息和她的名字一樣讓人感到寒冷,“既然知道阿遠已經是有家室的人就離他遠一點,否則我想你也可能不會喜歡被人罵是小三。”
“蔣小姐好像誤會了。”張茜不卑不亢的冷笑。
“我管你是不是誤會。”一語不合蔣藍就被戳到了雷點,語氣登時變得惡狠狠,“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阿遠是我朋友,我不會看着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來破壞我朋友本來幸福寧靜的生活。如果你不聽勸非要這麼做的話,我只能告訴你,你會爲你的行爲付出代價的。”
蔣藍說完這些,瀟灑地揮揮手大步離去,剩下張茜一人傻傻地楞在原地,苦澀在口中蔓延。
她只是想和他單獨在一起待一會兒,連下一步的動作都還沒有,就已經被人惡狠狠地威脅。要是她真的做了什麼,可能真的會如蔣藍說的那樣後果會很慘。
也許這輩子註定了她和白石遠沒有可能,所以連老天都不會站在她這邊。
人生最悲哀的,莫過於喜歡上一個明知道不可能的人,更悲慘的是你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喜歡了愛了,且頭破血流,義無返顧。
展心儀臨睡覺前,收到了一條短信,發件人是蔣藍。
自從上次在白石遠的生日聚會上認識了蔣藍之後,兩人之間就聯繫不斷。
展心儀很欣賞蔣藍灑脫自由的性格,蔣藍也喜歡展心儀的坦蕩真摯,兩個女人一見如故,在一起的時候無話不談,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點開未讀短信,內容卻讓展心儀摸不清頭緒。
“提防着點張茜,那女人不簡單。”
簡單的十幾個字,展心儀看了有一會兒,左右想不明白個所以然來,短信回去再問蔣藍爲什麼這麼說,對方卻沒有回信兒了。
蔣藍不是那種危言聳聽,見風使舵的女人,一般她說出口的話沒有七八成的把握是不會輕易告訴旁人的。
既然她說讓自己提放着張茜,必然有她的理由,只是展心儀閉上眼睛回憶着認識張茜以來的一幕幕,沒發覺這個女人恐怖在哪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腦海裡浮現才畫面突然停在一張熟悉的面孔上,展心儀驀地睜大雙眼,伊利亞德!
張茜不會和伊利亞德扯上什麼關係了吧?!
伊利亞德之前得意洋洋地告訴自己他已經找到了新的“戰友”,難道說的就是張茜?
大腦一時裡消化不了這麼大的信息量,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地睡着了,直到感覺有人掀開自己的被子,展心儀猛然間從魂夢中驚醒。
醒來眼前一片濃郁的漆黑,像深不見底的黑洞,她在黑暗中努力睜大眼睛,努力了半天依舊什麼都看不見。
明明記得睡着之前沒有關燈啊……
黑暗中感覺到身後有人,展心儀神經緊繃,警惕地瞪大眼睛,豎起了耳朵,那個人先是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掀開了她身上的被子,接着身邊柔軟的牀墊突然下陷,熟悉的味道從身後撲過來,帶着淡淡的、幾乎嗅不到的酒味。
漆黑無邊的夜色裡,展心儀假裝睡着,等白石遠接下去再做什麼她就一躍而起嚇他一跳,心裡得意的盤算着,白石遠卻沒有動作了,隔着衣服緊緊地摟着她。
呼——好溫暖。
這就結束了?展心儀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在期待個什麼鬼,不安地轉了個身子,正好撞進白石遠的懷裡,雙手摟得越緊,似乎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