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被逼走投無路的莫平凡想到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於是來找莫離,暫時在莫離租住的平民小區裡住了下來。
莫離心中對他多多少少還有些怨恨,雖然莫平凡搬過來跟他一起住了,他沒說什麼,卻收拾乾淨走人,自己去了學校的宿舍住。
好歹也是一上市大公司,怎麼一夜之間說倒閉就倒閉了呢?
此事還得從一年多以前莫平凡娶回家的那位小嬌妻林曉玲身上說起。
靳揚只花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的乾乾淨淨,如此拙略的騙錢手段,白石遠一眼就能看破。
怪只怪莫平凡被色心矇蔽了雙眼,對自己這位小妻子太過放心,讓她捲了自己所有的錢財帶上在外面養的野男人遠走高飛,留給他一屁股鉅額欠債。
“哼,姓莫的這是咎由自取,讓他當初那麼對大小姐,現在吃虧了吧。”靳揚恨得牙癢癢,在他心裡莫平凡天生一副猥瑣樣,成就不了什麼大事業。
“這點虧還不夠。”白石遠把手頭的資料往桌子上一扔,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桌面上敲打着,陰沉沉地眸子裡滿是懶怠,“白家搭上的,可是一條人命。”
靳揚情不自禁一個激靈,他知道白石遠自幼跟白靜關係好,即使是在白靜死了這麼多年之後,他也不可能真正的釋懷。
“那先生您的意思是……”
“你就帶我的話過去,無論是哪家銀行或者是哪家同好,但凡是肯伸手幫忙的,那就是跟我白石遠過不去。”白石遠的神色驀地一凜,手指最後一下重重地叩擊到桌面上,發出一聲脆響。
那一聲脆響彷彿一個驚雷炸開在靳揚的頭頂,他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白石遠這是想讓莫平凡永無翻身之日啊!
但感慨過後隨即而來的便是報復的快感,這麼多年來白石遠都看在已故家姐的面子上不想跟莫平凡計較,如今卻也不能怪他。
和當年莫平凡喪心病狂的做法比起來,白石遠簡直仁慈得多了。
白石遠交代下來立馬着手去做的靳揚,快走出門外的時候突然腳步一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向白石遠:“您不怕他們家那位小少爺知道了記恨您?”
白石遠笑而不語,眼神中暗灰色的戾氣卻因着那張稚氣十足的娃娃臉消減去了一大半。
靳揚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轉頭走了出去。
這些天白石遠忙,所有的事兒都是他一手在打點,對莫離的病情,靳揚去過幾次李政的醫院,多多少少也都知道點。
以前總是看不慣那位大少爺嬌氣柔弱的作風,今日一想他身上的病症,對他的厭惡好像也沒有以前那麼深重了。
甚至有那麼一點點同情起他了,畢竟可恨的人是莫平凡,莫離只是一個無辜受牽連的人罷了。
處理完事,白石遠不放心,又讓靳揚去莫離的學校看看他怎麼樣,在學校的宿舍住的習不習慣。
掛了白石遠的電話,靳揚不禁感慨,什麼時候他也能有一個跟白石遠一樣好的哥哥人生就圓滿了。
那纔是真正的潤物細無聲,白石遠的關心從來不體現在言語上,都在一舉一動中顯山露水的表現着。
車子纔開進莫離學校大門,靳揚就注意到路邊停着的那輛車,起先只是覺得眼熟,再一細看車牌,靳揚頓時一驚,掉頭就跑。
還不敢跑太遠,躲在校門外一處粗壯的大樹後頭靜靜地觀察車子那邊的動靜。
果然不一會兒,校門口就出現了靳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坐在輪椅上的白振華,身上裹了一件雜花色的羊絨衫,劉管家就畢恭畢敬地跟在一旁。
而走在後面,推着白振華的輪椅一路走一路聊,活蹦亂跳像個小孩一樣笑臉粲然的人,不是莫離是誰?
印象中自從白靜死後莫離就沒怎麼和白家人有過來往,更別提和深居簡出的白振華有交往了。
以前白靜還在世的時候,白振華爲了避嫌,也是爲了不讓自己的良心太難過,總是對莫離有意無意地避而遠之。
算下來,兩人見面的次數可以用一隻手數的過來。
可今日相見,靳揚遠遠地躲在大樹後面觀察,白振華臉上難得浮現出笑容,縱是靳揚從小就在白家長大,也沒見白振華這麼開心過。
那種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笑,絕對不是白振華平時接待重要客人時纔會露出來的客套的假笑。
莫離推着白振華一路走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就走到了車前,劉管家幫忙扶白振華上車,白振華的手卻牽着莫離一刻都沒有鬆開。
這一幕可把躲在樹後面的靳揚給看得快氣炸了,纔對莫離稍微有點同情的心立馬被掃空的一乾二淨。
這莫氏才倒閉沒幾天,莫離轉眼就找到靠山了!以前不見他和白振華走的有多近,一出事倒是想起他來了!
先前靳揚還在想莫離畢竟年紀還不大心思單純,現在只想扇自己兩個大嘴巴子,這人不是心思單純,而是城府太深了啊,自己和白石遠都小瞧他了!
更要命的是,靳揚知道莫離的真實身份,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硬生生把他冷汗都給逼出來了。
不敢再耽誤一秒,立馬掏出手機打電話給白石遠彙報情況,白石遠聽了之後反應卻出奇地平靜,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就默默地掛了電話。
等掛了電話靳揚還怕自己空口無憑,沒有信服力,把自己剛纔拍得幾張照片都在微信上傳給了白石遠。
人一慌張就容易出錯,連靳揚也不例外,稍不留神手一滑,竟然把幾張照片都發給了展心儀。
也怪不得他手滑,在他眼裡展心儀早已經是白石遠一樣平等地位的人了,等他反應過來再想撤回的時候,展心儀的消息已經先一步發了過來。
一連串幾個問號,靳揚沒辦法,把剛纔電話裡對白石遠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莫離剛坐上車,屁股底下坐墊都還沒有暖熱,展心儀的電話就打來了。
“哪兒呢。”展心儀心平氣和地問道,其實內心早已驚濤駭浪。
莫離笑眯眯地看向身邊的人,露出一口健康的大白牙,倒也不避諱,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在劉叔的車上呢。”
“你……”展心儀沒料到他承認的如此爽快,一時間沒話好講了。
“我現在有事,等我空下來再聯繫你吧。”莫離很快又接着說,掛電話前又想起上次答應好的事兒,忙又補充了一句,“你可千萬別生我的氣,我還是聽你話的。”
這邊不等展心儀反應過來,莫離就撂了電話,展心儀對着嘟嘟嘟的話筒一臉的莫名其妙,既然聽我話,爲什麼還上他的車子?
不知道爲什麼,展心儀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她怕白振華那種人不知道避諱直接把真相抖落出來,莫離那孩子心思敏感細膩的跟針眼一樣,擔心他會突然之間承受不住。
展心儀掛了電話,起身就去辦公室找白石遠。
白石遠那邊也才掛了靳揚電話沒多久,正和他在微信上聊着,靳揚把自己手滑發錯照片的事兒都告訴了他,白石遠安慰了幾句沒事兒。
就聽門口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展心儀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進來,鞋底兒都快把門口的羊絨地毯給磨禿嚕皮了。
最後一咬牙下了狠心,展心儀猛地推開門,正好對上白石遠那雙好看的眸子,四下裡靜悄悄的,白石遠忽然收縮瞳孔,露出一抹雲淡風輕的微笑來。
頓時將展心儀的話都堵了回去,她剛要張口,他便截斷了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爲什麼?”展心儀驚奇,“你不好奇爲什麼你爸會去找他嗎?”
白石遠堪堪一聳肩,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不好奇。”
展心儀頓時沒話了,他不好奇,可是她好奇得要命!
這哥倆一個個都不知道在搞什麼鬼,遲早有一天被他倆玩兒死,展心儀暗暗地想,心裡早已翻了無數個白眼。
“你就不擔心你爸一憋不住對他說了什麼?”
“他不會的。”白石遠雖然從小和白振華就缺乏溝通,長大了交流更是少的可憐,可他對白振華的脾氣性子卻是瞭如指掌。
好像白家的人骨子裡都流淌着一樣的血,天生的驕傲自大,唯我獨尊,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白振華就是個典型的例子,他馳騁商場多年,早已經成爲商界一個不敗的神話,雖然如今退居二線,但江湖上一直不乏他的傳說。
這樣一個享受了一輩子風光和仰慕的人,更不可能容得下自己身上有半點污點,所以讓他主動承認自己有莫離這麼一個私生子,基本上沒有可能性。
展心儀因爲不瞭解白振華,也只能是白擔心一場。
“也許是他一個人實在寂寞無聊,想找個人聊聊呢。”白石遠安慰道。
“可爲什麼偏偏挑這個時候?前陣子你被牽連,然後又差點死到國外回不來。”展心儀差點要到舌頭,頓了頓,方纔從在法國劫後餘生的後怕中緩過來,深吸了口氣,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