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白石遠!”
“橙橙媽媽,你有什麼問題嗎?”在臺上講話的年輕老師聽到展心儀的聲音,還以爲她是在跟自己說話。
展心儀怔了怔,抱歉地笑道:“沒有沒有,你繼續。”
“那好吧,今天我就說這些吧,希望各位爸爸媽媽們記住了,下週天我們不見不散。”
等等——下週天?不見不散?老師在上面講話的時候展心儀只顧着和橙橙在下面小聲嘀咕,錯過了重點,沒聽清楚老師說下週天要做什麼,想上前問個清楚,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氣哼哼的離開幼稚園,外面的天兒已經黑透,深湛的藍色夜幕上飄着兩朵孤零零的雲,寒風呼嘯,展心儀怕冷,瑟縮着脖子鑽進厚厚的大圍巾裡。
白石遠和橙橙已經在車裡面坐着,車廂內開足了暖氣溫暖如春,靳揚不知從哪兒買來的蛋糕在逗橙橙玩兒。
展心儀敲了敲車窗玻璃,靳揚忙放下手裡的蛋糕給她拉開了車門。
前腳剛踏進車裡坐下去,白石遠後腳就跟着出來了。
“我有點事,你們先回去。”白石遠用力地關上車門,展心儀從敞開一條縫的車窗裡探出腦袋來:“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
“有個朋友要見。”
“我送您過去吧。”靳揚提議道,打轉方向盤準備調頭。
白石遠似乎考慮了一下,然後才拒絕他:“我會安排其他車子過來,不用管我。”
“可是……”靳揚還想說什麼,卻被白石遠那不容質疑的語氣和眼神憋了回去,默默地調轉車頭,帶着一肚子的疑惑,駛上了回家的方向。
“這麼晚了,要去見哪個朋友呢……”
同樣感到疑惑的還有展心儀,她在腦海裡迅速過了一遍白石遠的朋友,阿真,葉朔……甚至連蔣藍她都想到了,可是怎麼看白石遠的表情都不像是要去見他們。
有那麼一瞬間,展心儀看到白石遠的表情有些陰鬱,而且他好像在刻意迴避一樣,連靳揚想跟着過去都讓他拒絕了……
老天保佑,但願是她想多了。
坐落於城東富人區的音樂酒店,每每到了晚上就會人滿爲患,要提前一兩天預約才能定上位置。
這裡環境優雅,露天的空中花園,一邊就是藍盈盈的泳池,悠揚的大提琴音樂飄揚在酒店上空,空氣中瀰漫着浪漫的玫瑰花香,十分適合情侶們約會。
說起來可能沒有人相信,去過各種酒店的白石遠,就是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第一次來就被這裡清幽的環境所吸引,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下次一定要帶展心儀一起來。
不過一想到那個沒情調的女人,白石遠的興致頓時又弱了下去,見過這麼多女人,像展心儀那樣像個木頭一樣沒有情調的女人還是第一個!
外人都道白先生高貴冷傲,不食人間煙火,殊不知家中還有一個比他更冷淡的女主人。
靠近水池的一張桌子,離熱鬧的人羣稍遠,波光粼粼水色盪漾,白石遠一眼便看到了那張桌子,以及坐在桌子前,背對着自己的女人。
露天花園雖然露天,卻比室外寒冬臘月的溫度暖和了不知多少,背對着人羣的女人,穿着一件長到腳踝處的優雅的黑裙子,白色的皮草披肩,纖瘦的身材卻玲瓏有致。
唯獨有一點,女人臉上的粉底撲得很厚,故意要遮擋什麼一樣,膚色雖然白皙,卻像牆漆塗在臉上一樣,乾巴巴的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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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遠快步走過去,拉開女人對面的椅子坐了下去。
“白,白總……”張茜似乎沒料到他會來的這麼快,頓了頓才反應過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一杯咖啡不加糖,謝謝。”白石遠向侍應生點完餐,方纔轉向張茜,“找我有事?”
“也、也沒有什麼事……”張茜就像嘴巴里含着什麼東西,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眼神也在白石遠的注視之下變得有些閃躲。
“既然這樣,我還有事,先走了。”
“白總!”張茜急了,猛地擡起頭順勢就要站起來去攔住他,才發覺白石遠只是騙她而已,並未動身。“我,我只是想,和白總認識這麼久了,都沒有好好的請白總吃過飯,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
“沒有什麼好謝的,你一直做的很棒,是你應得的。”漆黑如墨點的眸子,平靜的像一汪死水。
就是這一潭寧靜的海水,卻在掀起張茜心中的驚濤駭浪,印象裡,這是白石遠第一次當面誇獎她……
你做的很好,你一直都很棒。
聽到了嗎,他誇她很棒啊……
“謝、謝謝白總,我只是做好我該做的工作而已。”羞澀的低着頭一直垂到胸前,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如果這一天早點來就好了,如果她能早一點鼓起勇氣私下裡單獨約他……
“你特意叫我出來,不會就是爲了在在這兒幹坐一晚上吧。”白石遠看上去心情不錯,語氣輕鬆地開了個玩笑。
張茜又亂作一團,眼睛不知道該看着哪裡纔好,只能拼命低着頭,慌慌張張地翻開菜單:“我不知道白總喜歡吃什麼,所以一直沒點。今天晚上我請客,白總想吃什麼?”
白總簡單點了幾個菜,打發走了侍應生,張茜忽然又叫住他:“再上兩瓶紅酒。”
“你酒量好像很不錯?”
“一般般吧,和白總比起來差遠了。”酒還未上,張茜的臉卻已染上了兩抹醉人的紅暈,“只是吃飯的話太無聊了,白總不會介意吧?”
白石遠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沒說什麼,廚房的出菜速度很快,沒等多久,桌子上就已經擺滿了琳琅滿目、精緻可口的菜品。
還有張茜另外點的兩瓶紅酒,放在透明的冰塊裡一起隨着端上來,打開瓶口的木塞,濃郁的酒香四溢,就像被禁錮已久的精靈終於被釋放,掏出牢籠,飄向無邊的黑暗裡。
酒有一大半都是張茜喝的,一方面她是真的渴了,另一方面,她需要酒精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白石遠不想喝太多,弄的一身酒味回家,橙橙會不喜歡,那女人也不會喜歡。
酒壯慫人膽,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雖然張茜和慫人還有一定的距離,但是在白石遠面前,話都說不利索,連慫人都不如。
一瓶多紅酒下肚,紅酒強烈的後勁緩慢地上頭,酒不醉人人自醉,張茜已不像剛開始那樣緊張的話都說不清楚,膽子也越發大了起來,看着白石遠的目光裡迸射出赤果果的火光。
“你喝多了。”白石遠微微蹙眉,內心稍有些感到不耐。
張茜喝多了,意味着待會兒他還要把人送回去,總不能讓一個喝多的女人自己打車回家,然白石遠本身是沒有送她回去的打算的,這下多了個不得已的任務,自然會有些不耐煩。
醉眼迷糊的張茜卻誤會了白石遠微微蹙起的眉頭,她把他眼底的不耐煩當成了關心,咧開嘴角,心滿意足地笑了:“白總,我可以不叫你白總嗎。”
白石遠眉頭皺得更緊,但還是點了頭:“嗯。”
“阿遠……”張茜的聲帶發顫,喉嚨裡像在噴火,只是這樣親暱地叫着他的暱稱而已便有一股暖流在體內橫衝直撞,狂妄地叫囂着,“阿遠,阿遠……”
她嘴裡不停地喃喃地叫着一直以來都在嘴邊卻沒有辦法叫出口的名字。
“你喝多了。”白石遠又一字一句生硬地重複了一遍,冷冽清涼的男聲像冒着寒氣兒的冰塊。
張茜依舊只是笑,由一開始沒有聲音的微笑,嘴角咧開的縫隙越來越大,變成了不受控制的大笑,控制笑容的肌肉被酒精麻痹,擺脫了理智的控制。
“阿遠……”數不清她嘟囔着喊了有多少遍,終於喊夠了停下來,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溼漉漉的,悲慼戚地盯着對面的人看。
白石遠迎着她的目光,四隻眼睛碰撞在一起,張茜眼中有化不開的濃情,白石遠的眸子,卻有些過分的冷清,和她在公司裡看到的那雙黑白分明,不夾雜任何感情的眸子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別。
沒關係,白總就是這樣的人,你跟了他那麼久,早該瞭解他了。張茜在心裡如是自我安慰。
可他看展心儀的時候就不是這樣啊,心裡有另一個頭上長着犄角的小惡魔叫囂道。
可惡!展心儀展心儀!又是展心儀!要不是她,今天的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悲慘!
“我送你回去吧。”白石遠本就沒什麼胃口,拿起身旁的外套,搭在結實的臂彎間就要起身。
一桌子精緻昂貴的菜餚幾乎沒怎麼動,張茜一晚上都在喝酒了,胃裡淤積了一團消化不了的情緒,眼瞅着白石遠已經拿上外套準備離開,她慌忙起身,不留心膝蓋碰到了桌腿,疼得她迅速地彎下腰發出一聲低吼:“啊——好痛。”
“怎麼了?”白石遠象徵性的靠近她,不料被她猛地抓住手臂。
“阿遠……”張茜快要哭了,往日那雙細長魅惑的丹鳳眼裡蘊滿了淚,看着叫人有些心疼,白石遠於心不忍,沒有狠心將她推開。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我?”敏感如白石遠,早就猜到張茜這些日子一定做了些什麼,而且知覺告訴他,張茜所做的這些事絕對和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沒有。”張茜想都沒想一口否決,她否認的太快,反而更引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