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困得生無可戀,真等她爬上屬於自己的大牀上了,卻一點睡意都沒有,睜着眼坐到後半夜,直到聽見樓下客廳有開門的聲音,緊跟着熟悉的腳步聲,是他抽完煙回來了,展心儀才放下心來,躺回去睡覺,夢裡夢外,全是他身披月光卓然而立的影子。
靳揚困得打哈欠流眼淚,穿着一身睡衣,凍得瑟瑟發抖,雙腿併攏蜷縮在沙發裡,稍微一不留神眼睛就要困得合上去。
儘管如此,白石遠不吭聲,他也不敢真的閉上眼睛睡覺。
當助理難,當脾氣古怪陰晴不定的白石遠的助理更是難上加難!任性起來無人能比,大半年的纔回來,興致勃勃地把自己給叫到書房裡來,來就來了,可是這半個小時的功夫裡,白石遠卻不說他爲什麼把自己叫到這兒來,靳揚看着他不安地走來走去,快要將地毯都磨光了,還是什麼都不說。
“先生……”靳揚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有什麼事我們能明天再說嗎?”
“靳揚。”白石遠站定腳步,目光如兩把火把明亮而灼熱,屋裡只亮着一盞地打,卻一點都不會覺得暗。
靳揚的睡意去了一大半,正襟危坐地看着他。
“你覺得展心儀怎麼樣?”
“您說夫人啊……”靳揚抓了抓亂蓬蓬的後腦勺,睏意又開始襲擊他,搞半天大半夜的把他叫醒,就是爲了問他這個啊。“夫人她一直都很好啊,熱情善良正直陽光……”
靳揚搜腸刮肚地尋找合適的褒義詞,白石遠突然又說了句什麼,打斷他的的話。
靳揚足足愣了三秒,才消化過來白石遠的話,驚訝得從沙發上蹦出來,一跳幾米高,要不是因爲在晚上白家上上下下的人差不多都已經睡了,他的反應會更過激。
“您說您跟展心儀……不對,是夫人,您……”靳揚顯得比白石遠還激動,有些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白石遠小心地示意他聲音低點:“噓——我只是這麼說了而已。”
他把晚上發生的一幕簡略地像靳揚轉述了一遍,順便,想讓他幫自己分析一下,爲什麼他話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展心儀還是不明白呢?
難道真的要讓他直接告訴她我好像喜歡上你,不對,應該是我好像愛上你了這句話時時刻刻掛在嘴邊嗎?
“你還真沒說錯。”靳揚點點頭表示贊同,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夫人的性格就是直來直去的,您倒不如說得更直接點。”
“也許吧。”白石遠望着窗外,惆悵地嘆息道,“來日方長,不急。”
他知道自己爲什麼不敢直接跟她說明白了,怕被拒絕,而且被她直接拒絕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八十,白石遠就是這麼堅定的相信展心儀會不給面子地推開他,向來做任何事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他,從不會在明知道危險的情況下還傻乎乎地去冒險。
他要的是十拿九穩,一定能贏的那種。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您。”趕走了睡意後靳揚和白石遠聊了很久,不知不覺已到後半夜,各自要回去休息的時候,他問道。
“什麼?”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愛上了展小姐的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白石遠陷入了沉思,中間有整整五年的空白,可是回憶起來的時候,竟然還有這麼多可回憶的內容。
是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清晨睜開眼時看到她安詳的睡容,還是第一次爭吵,第一次決裂,第一次久別重逢呢……
大概是在她離開之後吧。
翻遍整座城市找不到她的影子,絕望地以爲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她,可能會一直這麼孤獨下去的時候,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發現自己陷入到漩渦中,而且很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逃離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自然從夢中驚醒,直直地從牀上坐起來,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鑽進來,在牀上留下一道白色邊緣折射出五彩光暈的線條,展心儀發呆着回憶起昨天晚上的夢……
天啊,誰來告訴她,昨天真的只是她在發夢而已!好讓她清醒清醒,不要再抱着不切實際的期望了!
很快地殘酷的現實便告訴展心儀真的沒什麼,昨天晚上很有可能是因爲她和白石遠都喝了酒的緣故,因爲當展心儀揣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少女心一大早和白石遠見面的時候,並沒有從他臉上的神情看出來有不自在的地方。
到了公司之後,白石遠很快就被繁忙的公務所纏身,展心儀更加確定昨天晚上的都不是真的了。
可是爲什麼會覺得有些失落呢,還以爲這次之後和白石遠之間的關係會發生點什麼改變呢,唉……
一上午展心儀都在唉聲嘆氣中度過,沒有心情工作,滿腦子都是昨晚上白石遠說過的話。
該死的,既然不打算做什麼,爲什麼要對她說那種話呢?
是他的女人又怎麼樣?都已經成爲過去了……
米娜很少看到展心儀像今天這樣垂頭喪氣精神萎靡的,好奇心爆棚的她追問她到底怎麼了,展心儀鎖死了嘴巴無論米娜怎麼纏着她問都不說。
有一團模糊曖昧的東西堵在胸口,喘不過氣來,展心儀快要被它憋死了,就像一扇用紙糊的窗戶,用來捅開窗戶紙的手指頭都已經準備好了,可就是不去捅開它,展心儀此時此刻的感受便是如此。
這種壓抑憋悶的情緒要是持續一整天展心儀可能會瘋了的,午間意外接到的一通電話,卻讓展心儀把此前的煩惱統統都拋到了腦後。
電話是方媽打來的,電話那頭似乎有些猶豫,怕說出來展心儀不高興,但是不說的話又不行,支支吾吾地講明白前因後果,展心儀整個人如遭晴天霹靂,當即楞在了那裡。
“喂,夫人,您在聽我說話嗎?喂?”半晌展心儀都沒有回話,電話還通着,方媽心想糟了,展心儀一定是生氣了。
原來早上的時候,白石遠和展心儀前腳剛離開趕去公司,白振華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劉管家緊跟着就來了,他掐好了時間點這個時候白石遠和展心儀都不在家纔來的,對方媽說的是老爺有令,要接橙橙過去住兩天。
爺爺想見孫女無可厚非,白振華又是出了名的溺愛孩子,以前橙橙也經常去他那兒玩兒一去就是好幾天不回家住,白振華和白石遠父子間的矛盾並沒有影響到下一代,白振華對自己這個機靈可愛又惹人憐愛的小孫女很是喜愛,比白石遠的寵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問題就在於這次不同,白振華事先沒有通知白石遠一聲就把白橙橙接走,橙橙已經四五歲的年紀該上幼兒園了,白振華也沒有過問過白石遠或者展心儀的意見,直接把她安排進了一所貴族幼兒園裡,實行全日制管理,一天都在學校,只有晚上才能回去。
而且在橙橙的幼兒園檔案裡,負責人一欄牽着白振華的名字,按理來說父母纔是孩子的第一監護人,白振華沒有理由簽字,院方也不能答應纔對,可幼兒園園長知道對方的身份,不敢得罪白振華,所以才讓他簽了字。
可憐橙橙平時在家中過慣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沒有一點點防備和過度,突然就要離開爹地和媽咪去上幼兒園了,方媽因爲是照顧橙橙最親近的老媽子,被允許跟着一塊兒過去。
第一次進幼兒園的橙橙,因爲眼睛看不見更加沒有安全感,她沒聽明白大人之間的對話,還以爲要把她扔在這裡一個星期之後纔來接她回去,死死地抓着方媽的手不肯鬆開,哭着喊着要回家找爹地媽咪不要上幼兒園。
展心儀沒有親眼見到,只是聽方媽的轉述就心酸地想掉眼淚,橙橙是她的女兒,白振華要送她去幼兒園之前,好歹要跟她這個做母親的商量一下吧!就算白振華看不起身世卑微的她不願意和她有往來,那跟白石遠說一聲也很困難嗎?
在獨斷專制這一點上,白振華不愧爲白石遠的父親!
橙橙比一般的同齡小孩子們要早熟敏感的多,一想到小傢伙還以爲自己是被爸爸媽媽拋棄了丟到幼稚園不管了哭得眼淚汪汪的場景,展心儀的心就像有人拿剪刀在狠狠地用力地剪一樣碎成了一片一片。
展心儀掛了方媽的電話就在直接坐電梯去找白石遠,到了總裁室之後總覺得今天的氣氛怪怪的,本來就寬敞的總裁室,今天顯得尤爲冷清。
到總裁室門前必須經過一張桌子,桌上的電腦關着,桌後的椅子上也是空着的沒有坐人,展心儀恍然大悟想到原來是因爲張茜不在。
工作狂人也會有請假的時候!張茜的名字只是在展心儀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還有比關心張茜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來不及思量許多,推開總裁室的大門,白石遠有些意外地瞥向她。
果然,白石遠還不知道這個消息!白振華當真沒有通知她或白石遠中間的任何一個人,擅自做決定給橙橙安排了學校!
展心儀一五一十地將方媽在電話裡的話告訴了白石遠,沒有加入個人的恩怨,只客觀平靜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她認爲自己身爲橙橙的親生母親,就算再怎沒地位沒有決定權,可好歹也該有知情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