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女兒向來有求必應的白石遠,不可能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滿足,儘管心裡不樂意,還是吩咐方媽把橙橙的兒童椅搬到了展心儀身邊。
“橙橙乖。”展心儀笑眯眯地摸摸女兒的腦袋,看着白石遠憋到內傷的樣子,甭提多過癮了!
橙橙眼睛看不見,什麼都得有人幫她張羅好了,展心儀細心地給女兒切好煎蛋,再用叉子叉好一塊一塊地送到她嘴邊:“乖,張嘴。”
小人兒聽話地張開嘴,吃完還不忘嘴甜地討好:“麻麻身上好香喔。”
白石遠看着對面這一對其樂融融的母女,當真不知自己是該哭呢還是該笑,罷了罷了,自己就大方這一次。
盤子裡的東西吃了一半,橙橙抹了抹一嘴油,她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明亮有神,神似展心儀的眼睛,“麻麻你爲什麼不喂爹地吃飯呢……”
“噗,咳咳咳。”喝了一大口熱牛奶的展心儀全噴了出來,差點連帶着噴出一口老血。
“爹地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吃飯,所以不需要人喂,橙橙還小,和爹地不一樣。”白石遠柔聲細語地向女兒解釋道,邊拿眼狠狠地瞪展心儀。
展心儀接過傭人遞來的紙巾擦擦嘴角,臉不知不覺漲得通紅,幸好橙橙看不見不至於太丟人,“對啊,麻麻只喂橙橙吃飯就好啦。”
“不要。”橙橙小嘴一撅,別過頭去拒絕配合她,“麻麻餵我一口,也喂爹地一口好不好?”
展心儀和白石遠面面相覷,額頭上同時滲出一滴冷汗。
周圍伺候着的那些下人別提有多樂呵了,硬是逼着自己憋住笑意,不敢在少爺面前太放肆。
一直以來都是以孤高冷豔,不苟言笑的形象示人的少爺,被展小姐喂早飯,那畫面光是想想就覺得太美,不忍直視……
兩個大人遲遲沒有迴音,白橙橙不依了,撲騰着騰空的小腳,扯着嗓子嚷嚷道:“麻麻要是不喂爹地的話,橙橙也不吃了。”
沒辦法,女兒爲大,展心儀不得不硬着頭皮上陣,只要能讓女兒開心,別說喂白石遠吃飯了,就是給他暖牀也行,不行也得行啊!
白石遠卻不太樂意,有意拖延時間耍賴,聲音有些尷尬:“這次就算了,我已經快吃完了,等明天好不好?”
“不好!”白橙橙小腦袋一歪,可憐兮兮地憋着嘴,“爹地是不是不喜歡橙橙了,橙橙最近不乖嗎?”
“好好好,我吃。”白石遠終於舉起小白旗向女兒投降,無奈地望向展心儀。
展心儀一臉的坦然,她是無所謂,就是可憐他們的白先生咯,辛苦在傭人面前經營的形象就要被毀於一旦。
真是自己親女兒,不帶這樣“坑爹”的,白石遠要多無奈有多無奈。
展心儀切了一小塊碟子裡的香腸,隔空遞過去,本來她是無所謂的,可一旦真正做起來才發現自己竟然會緊張,拿着叉子的手都是抖的。
白石遠微微張嘴,咬住叉子上的香腸,白橙橙還覺得不滿意,側着耳朵細聽:“爹地應該跟我一樣,張嘴然後說啊——”
白大少爺冷汗狂流,有種想死的衝動,而展心儀似乎從中找到了折磨白石遠的樂趣,已經開始由一開始的牴觸到慢慢自在起來,還學會調侃對方。用哄橙橙的語氣,哄小孩兒似的對白石遠說:“來,張嘴,啊——”
“啊——”白石遠屈辱的閉上眼睛,自打他出生以來,活了快三十年了,從來沒像今天這麼丟人的。
周圍那些個傭人紛紛看得驚呆了,做夢都沒想到他們高貴冷豔的大少爺竟然也有這一天,若不是白家有規矩工作時間不準使用通訊工具,他們一定要拿手機把這歷史性的一刻拍下來!
白橙橙卻格外的開心,拍着小手叫好,能讓女兒開心,再丟人也都值了,白石遠如是在心中默默的自我安慰。
用完早餐,離開餐廳的時候,白石遠覺得下人們看自己的眼神都越發的不對勁了,爲了儘早逃離家裡古怪詭異的氣氛,他命靳揚一大早就準備車子,早早地去了公司。
中午靳揚回到家裡幫白石遠取他需要的文件,正好撞見無所事事的展心儀帶着白橙橙在後花園裡玩兒。
午間的陽光正好,明媚傾城,耳畔飄來歡聲笑語,此情此景才叫人真正懂得家這個字的含義。
心儀回頭看到身後的靳揚,微微一笑,靳揚爽快的叫:“夫人好。”
又來……展心儀默默地在心底翻白眼,真想揪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的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是展心儀,不是什麼夫人!
當着女兒的面,展心儀不能發作,勉強地笑得很開心:“你來了,我正好找你有點事。”
心儀拖方媽暫時照看着橙橙,拉上靳揚來到花園裡空無一人的小亭子。
靳揚一通亂緊張,還當是多大的事兒,原來展心儀是要問他能不能幫她聯繫一下後山上住着的菜農們,她想親自查一查五年前的事情。
靳揚本想告訴她不用這麼麻煩了,先生已經替她查過並且事情正在進展中,有了結果就會告訴她的,轉念一想今早白石遠剛剛威脅過他,不許把昨兒晚上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於是又忍住了。
“這事兒我恐怕不能幫您,不過,您爲什麼不去問問先生呢,他一定樂意幫你查一查的啊。”
“他?”展心儀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拜託他,我還不如直接自己去找,不過還是謝謝你了。”
說完便回到了後花園裡繼續和白橙橙一起玩兒,各種無聊幼稚的小遊戲兩個人卻玩兒的不亦樂乎。
靳揚忽然覺得人真是一種奇妙的生物,每個人都有兩個完全不一樣的自己,比如早上像個小孩一樣被展心儀喂東西吃的時候好像還有點羞澀,又像現在的展心儀,和那日在公司大樓裡見到的滿身鋒芒的她又不一樣。
還有件事,展心儀一直很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白石遠,事關她這五年都是怎麼過來的,如果說起來會牽扯到許多事,不一定能解釋的清楚。
就算她告訴了白石遠事實的真相,提醒他注意有人想害他,他也未必會相信自己。
想要扳倒白氏這樣勢力龐大又有一定歷史根基的大企業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展心儀明白這一點,相信她的boss伊利亞德比她更清楚。
所以要對白石遠下手,只派她一個間諜待在他身邊力量太渺小,伊利亞德一定還有其他的眼線安插在白石遠身邊。
既然擔心白石遠不會相信自己所說,還有另一個辦法,就是想辦法接近白石遠的工作,揪出伊利亞德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信或不信,就要看白石遠自己的選擇。
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用幫白石遠,不是嗎,他們兩人之間又不存在任何感情,不過一紙契約的關係,展心儀大可以帶着白橙橙拍拍屁股走人,剩下的,白氏的興盛衰敗,白石遠的死活,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但她最後還是選擇留下了,就當替女兒感謝他這五年來的養育之恩,畢竟他對橙橙寵愛有加,還有他爲自己找尋最好的醫生醫治手臂的事情,也要感謝……
展心儀一向愛憎分明,有恩必報,她不想因爲欠人家的人情而一輩子活在愧疚中。
等她找出伊利亞德的臥底,警告白石遠之後,就帶着橙橙離開這裡,不管以後有多苦多難也要把女兒養大,因爲這世上,她只剩下了橙橙這一個親人……
“麻麻你在想什麼呢,爲什麼不理橙橙了。”小東西抓着麻麻的手指,肉嘟嘟的小手軟綿綿的,展心儀的心臟一下子便融化了。
“麻麻剛纔在想事情呢,橙橙怎麼了?”心儀親暱地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尖。
“我想聽麻麻講故事。”白橙橙仰着腦袋,聲音甜甜地道。
“好,那麻麻給你講一個小白兔和大灰狼的故事。”展心儀抱起女兒,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橙橙睜着一雙看不見的大眼睛,安安靜靜地聽故事。
“有隻小白兔,它很喜歡很喜歡另一隻小灰兔,可是有一天那隻小灰兔說他餓了,讓小白兔去偷大灰狼家的好吃的,因爲小白兔實在太喜歡小灰兔,爲了小灰兔它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所以小白兔就去找大灰狼。”
“小白兔好可憐哦。”橙橙睜着認真的大眼睛。
她的故事還在繼續。
“小白兔找大灰狼要吃的,大灰狼說可以啊,但是我必須吃掉你,雖然小白兔很傷心很難過,但它還是答應了大灰狼的故事,大灰狼給了小灰兔吃的,然後他準備吃掉小白兔,可就在它要下嘴的時候,突然又後悔了。”
展心儀聲情並茂的講述,並沒有意識到她在講的其實就是自己。
“後來呢?”
“後來,大灰狼放了小白兔,小白兔開心地跑回家想和小灰兔團聚,可是當它回到家裡,小灰兔卻說它喜歡上了另一隻比它更白更可愛的小白兔,不想再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