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大綁的那仁畢力格被兩個士卒硬生生推了進來,用力按倒在地。
但他卻還是掙扎不已,口中罵個不停:“王一凡,你背信棄義,你不得好死!”
幾個將佐聽了後怒往上涌,按着腰刀就要衝過去砍了他,卻被王一凡笑着揮手止住:“讓他再多罵一會兒,等他累了以後,咱們再慢慢問話。”
那仁畢力格倔強地站了起來,怒吼道:“王一凡,你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就全都使出來吧。”
王一凡轉頭命令道:“解開他的繩子,給他斟一碗酒,再送上條熟羊腿,等他吃喝完了纔好辦事。”
王守義湊上來,小聲說:“乾爹,縱虎容易縛虎難啊。”
王一凡面色自如地擺了擺手:“放心!我既然能擒他一次,就不怕他再跑了。”
王守義這才走出帳去,和兩個親兵從外面搬進來一罈酒,替那仁畢力格解開繩子,斟了一大碗遞了上去。
那仁畢力格揉了揉被繩子勒得生疼的手腕,毫不客氣地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王守義又從旁遞過一整隻熱氣騰騰的熟羊腿,他也毫不猶豫地接過去就啃了起來。
他料想這必然是王一凡替他準備的斷頭飯了,之前的交手讓他清楚明白,在這個天神般強悍的王一凡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倒不如吃飽喝足,好當個飽死鬼上路。
等他吃喝完畢後,王一凡才站起身問道:“你都吃好喝好了?”
“好了!”那仁畢力格用力把碗在地上摔得粉碎,丟了羊腿用袖子擦了擦油嘴,大聲道:“你還等什麼?快動手吧!”
“動什麼手?”王一凡笑着問。
那仁畢力格挺起胸斥道:“廢什麼話?不就是打算送我上路麼?告訴你,我那仁畢力格雖然不是你的對手,但也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戰死沙場並不丟臉。只可惜我是死在你這個卑鄙小人的手裡。好了,別廢話,快動手吧!”
“誰說我要殺你?”王一凡哭笑不得地走上前:“我要是真想殺你的話,就不會廢這麼大力氣捉你回大營了。”
“那你是想從我口中套出點東西?告訴你,這也沒門!”那仁畢力格大聲喊道。
王一凡笑着搖了搖頭:“科爾沁部的情況我前幾天早就摸得一清二楚,還需要從你的口中探聽消息?”
那仁畢力格當場就愣住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不殺我又不問我,你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
“我想讓你見一個人。”王一凡拍了拍手,一個女子就從帳外慢慢地走了過來。
她的臉色白得像紙一樣,嬌弱的身體也搖晃不已,纔不過走了七八步,就讓帳內的諸人擔心她隨時可能倒下去。
那仁畢力格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一雙瞳孔立刻就放大起來:“是你!蘇沫兒?”
“不錯,我就是玉格格的貼身侍女蘇沫兒。”她擡起頭來,忍不住劇烈咳嗽了一聲。
“你怎麼會在這裡的?”那仁畢力格驚詫不已,忽地轉過頭指着王一凡大聲問:“是不是你們抓她過來的?”
“笑話!你這個大笨牛,現在還矇在鼓裡呢。”一旁的王守義忍不住插了嘴:“殺死莽古斯大汗的根本不是我乾爹,而是查哈!現在他幽禁了玉格格,並聯合了女真的多爾袞意圖篡位,虧你還爲虎作倀。老汗王如果是泉下有知,必然死不瞑目。”
“你胡說!”那仁畢力格大喊起來,轉頭問蘇沫兒:“你告訴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沫兒肯定地點了點頭:“那天晚上,查哈貝勒在多爾袞的教唆之下,派兵偷襲了王大人的營帳,殺了他的手下並活捉了他。老汗王聞訊前來制止,卻被多爾袞給……”
“這不是真的!”那仁畢力格驟然暴躁起來,指着帳內的諸人顫抖着大喊道:“你們挖空心思,就是爲了編造出這個謊言想騙我!是不是?查哈貝勒和老汗王畢竟是父子,怎麼可能害他?”
“說你笨你還不相信!”王守義鄙夷地啐了一口:“你不也是聽了查哈的一面之詞,就信了他的鬼話?父子相殘並不是什麼稀罕事,爲了爭權奪利,再滅絕人性的事都有人幹。”
“不,這不可能!”那仁畢力格抱着頭喃喃自語,但從他的神情來看,已有幾分動搖。
王一凡正色道:“你好好想想,我之前已經和老汗王歃血爲盟,又怎麼可能突然撕毀盟約,去偷襲他?我的身邊纔不過區區十人,殺了他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好,退一萬步說,以我的身手,出其不意地殺了老汗王后,怎麼還會呆在原地,被查哈生擒活捉?你不覺得其中有問題麼?我想你是個明白人,這麼多疑點你不會想不到的。”
那仁畢力格的心中迷霧重重,本來一件看似板上釘釘的事,居然變得如此撲朔迷離起來。
他本能地相信查哈貝勒不會幹下弒父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但王一凡和蘇沫兒的話卻也顯得有理有據,他一時之間也難以分辨清楚。
王一凡笑道:“好吧,既然你心裡還有疑惑,我就放你回去。等你找到被幽禁的玉格格後,自然一切就會真相大白!”
“你真的要放我走?”那仁畢力格顫聲問。
王一凡不屑地擺了擺手:“廢話!軍中無戲言!再說留下你這個大塊頭,白費了我這麼多好酒好菜。還不快走!”
軍帳中鬨笑聲一片,那仁畢力格低頭想了想,就抱拳微微施了個禮,轉身向外走去。
“且慢!”一旁的袁芳伸手喊道。
“怎麼?你們反悔了?”那仁畢力格冷笑道。
“沒有那種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回去的時候最好說是從我們這裡逃回去的。否則要是查哈起了疑,你自己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袁芳朗聲說道。
“多謝提醒,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說完這句話,那仁畢力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他走遠了,袁芳才轉過頭問:“王大人,你說他會相信我們說的話麼?”
“但願他回去以後能找出真相,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希望了。”王一凡臉上的笑意立刻收了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塊布,在案前慢慢展開,招呼着衆人過來觀看。
這是一副手繪的大地圖,山脈、水源、村落、高坡和道路分別用彩色標出,宛如從空中俯瞰大地一般,周圍的地形地貌一目瞭然。
見衆人驚訝不已,他忙解釋道:“這是戚無傷憑着記憶繪製的地圖,這傢伙沒別的長處,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地理仙兒。”
他指着地圖上己方大營的所在,解釋道:“我們現在正處在科爾沁草原的中部,無險可守。距離草原的邊緣至少也有五、六十里。因此大軍即便立刻拔營而去,最快也要一天的時間才能出了草原。可是……”
他指着草原邊緣前十里處的兩塊高地,面色沉重地說:“已經有兩隊蒙古軍馬搶先一步抄到了我們的後面,我估計他們會搶佔住這兩處有利地形,居高臨下。若我們撤到這裡,他們就會左右夾擊,再加上追兵形成合圍之勢,到時候我們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但若是我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那仁畢力格身上,是不是太冒險了?”袁芳忍不住問。
王一凡指着地圖沉聲道:“沒錯!所以我還有一個冒險的法子,就是反其道而行,大軍趁夜拔營直插科爾沁部的腹地,直取查哈的中軍大帳。料想身後的兩支蒙古兵不會立刻得到消息。只要我們速戰速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還是極有希望取勝的。”
“這法子冒險是冒險了點,可卻是我們現在唯一的機會了。”曹文昭附和道。
王一凡掃視了身邊諸人,命令道:“事不宜遲,大軍開拔需要好好準備一下,尤其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大家先回去準備。讓士卒們飽餐一頓,好好休息。然後二更造飯,三更開拔,天不亮前發起進攻,有沒有問題?”
衆人齊聲應和,就要出賬佈置,卻見一個小校慌慌張張跑了進來,拜倒在地:“大人,敵情有變!”
王一凡忙問:“站起來說話,不要慌!”
那小校忙站了起來:“前方探子來報,查哈在中軍大營外挖掘深壕,佈置拒馬和鹿角,像是有固守圍困之意。”
“什麼?”王一凡立刻雙眉緊皺,二話不說就走出營帳。
後面的王守義忙追上來問:“乾爹,你要去哪裡?”
王一凡揮手牽來自己的照夜獅子白,飛身上了馬背:“現在情況有變,我要親自前往敵營探個虛實。”
王守義忙勸道:“乾爹已經拼殺了一天了,身體要緊。探查敵情這種事還是我去做吧。”
“不可。”王一凡撥了撥繮繩,俯身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夜襲敵營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取勝之道,不容有半點閃失。你放心,我去去就來,諒敵人也抓不住我。”
曹文昭也牽過匹馬,坐上馬背喊道:“王大人,我隨你一起去。”
“好吧,守義,袁小姐,你們還是按方纔說的計劃先埋鍋做飯,等我們探明敵情,再回來決定是否進行夜襲。”
說完,他就策馬衝出了大營,後面的曹文昭也趕緊跟了上去。
行不幾裡,正遇上幾個哨探的斥候騎兵,他們匯合在一起,趁着朦朧的夜色向查哈的中軍大營奔去。
幾騎奔上了查哈大營不遠處的一個高坡,王一凡立刻下馬俯瞰起來。
只見查哈大營外不知何時,已經掘出了三道深深的塹壕,十幾個木製的箭塔和瞭望塔也高高地立了起來,上面的蒙古士卒精神抖擻地監視着營外,更有幾大隊蒙古騎兵不時圍着大營四周巡邏不息,看起來防禦相當嚴密。
王一凡觀察了半晌,看不出敵營的弱點所在,有些失落地低聲說道:“老曹,我看是白天的劫營打草驚蛇了。現在敵人守禦森嚴,似乎是想和我們打持久戰。”
曹文昭搖搖頭說:“王大人過慮了,諒這些蒙古兵沒那麼大的本事,能在短短的半天內就構築起堅固的守備工事。我看多半是他們虛張聲勢,晚上我們兵分三路,先攻它一次試試,不行再另做打算。”
“也只能這樣了。”王一凡嘆了口氣:“乘我們白天勝了一仗,士氣正銳,晚上拼死進攻一下敵壘試試。”
兩個人計議已定,就上了馬飛馳回營,緊張地安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