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朱厚煌已經下決心與佛郎機戰鬥到底。但是很多事情,並不是朱厚煌一個人說了算的。即便是東雍的基業是朱厚煌一手開創的,朱厚煌也必須得到一個人點頭,才能推行如此大事,這個人就是王陽明。
不管是朱厚煌對東雍未來的分工,還是王陽明本身的名望與權威,都讓朱厚煌不得不尊重王陽明。
所以不想開戰的人也紛紛寫信給王陽明。
比如說許鬆。
即便朱厚煌所說的千好萬好,但是許鬆看來,並不需要這麼冒險,只需按部就班的修養數年,然後挾大勢而來,對一座小小的馬六甲城,豈不是輕而易舉。
雖然前日一戰,損失慘重。大敗而回,水師有傷筋折骨之像,但是並不是沒有意義的,正好想法許鬆看來,意義重大,最少是攻守易勢。
之前東雍連保全澎湖,也有岌岌可危之態,但是現在卻陳兵馬六甲。這已經是重大意義了,不過飯要一口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辦。
許鬆衷心希望,王陽明能過來勸阻朱厚煌。
就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王陽明乘船從東雍而來。
這一段時間之內,所有船匠都加班加點的修補船隻,將所有船隻未必能修復到最好的狀態的,但卻也到了他們能做的最好情況。
在王陽明來之前,俞大猷就已經來了。
俞大猷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將刀鋒營帶過來,與此同時,聚集在古晉的陸軍兵力已經到了一萬之上。
這一萬士卒,對這些南洋小國來說,已經是足以滅國的力量。
俞大猷二話不說,就求見朱厚煌。
俞大猷並不是王陽明,他決計不敢違背朱厚煌的意思。即便他未必覺得朱厚煌的決定是最好的辦法,但是朱厚煌下了決定之後,就不敢違逆。
俞大猷對朱厚煌說道:“殿下,既然決定將佛郎機人趕出南洋,那麼殿下何不向陛下稟報,臣聽聞滿刺加國王,還在京師,殿下爲滿刺加國復國,陛下豈能不助殿下一臂之力?”
朱厚煌現在最缺少什麼,海戰的船隻。在俞大猷看來,朱厚煌只需向陛下求援,別的不說,福建水師,廣東水師絕對能派過一些。
不要看福建水師與廣東水師與佛郎機人的艦隊相比,船有些小了,但是數量足夠啊,從浙江到廣西十幾個衛所,整個南方三桅船最少能湊出來上百艘,這一次馬六甲之戰,已經證明,這些三桅船或許不是佛郎機船的對手,但是裝上足夠多的火炮,還是可以一戰的。
而且明代水師的實力這個時候,還是可以。最少,正德與嘉靖前期,佛郎機人在東南沿海一系列騷擾活動,不都是被打出去了。
之所以後來局面崩壞,不可收拾,是因爲很多世家大族覺得,與佛郎機做生意獲利更多,他們改弦易轍,纔有了倭亂的局面。
當然了也有水師力量下滑曲線已經降低到足夠低的緣故。
反正大明朝的軍事力量,就可以用一個曲線來表示,從太祖成祖是高高在上,仁宣之後,急轉直下,轉折點就是土木堡之變。
再然後每況愈下,在正德這裡稍稍振作了一下,以後就慣性的衰落,衰落多了,反彈一二,然後重蹈覆轍,最後消亡。
藉助大明水師之力,抗衡馬六甲,對馬六甲就容易多了。
但是朱厚煌有些猶豫,找遁詞道:“與佛郎機人之戰,迫在眉睫,派人上書陛下,等沿海水師征伐,非數個月不可,是遠水不及近火。”
俞大猷還想說什麼,這個時候,王陽明來了。
朱厚煌立即去迎接王陽明瞭,
俞大猷立即明白,朱厚煌比喜歡大明的力量插手南洋之間,只是其中到底是因爲什麼,就不知道了。
俞大猷也安安分分的閉上了嘴。只是暗暗問了王陽明,王陽明沒有給他解釋。
朱厚煌見了王陽明,王陽明並不是一個人來的,王陽明帶着很多船隻到了古晉,還有大批的補給,糧食,古晉還能補充一二,但是炮彈,火藥,甲冑,刀兵,乃至於士卒,都不是古晉能夠補給的。
這一次,王陽明動用的不是別的就是少府的船隊。
本來這一支船隊,就是用來與佛郎機人貿易時用的,在朱厚煌的預計之下,動用與佛郎機人的貿易即將中斷。
所以這些船隻都徵做軍用了。
朱厚煌一見王陽明,就說道:“弟子見過王師,還勞王師來此,弟子實在是罪過。”
王陽明說道:“殿下已經決定了嗎?”
朱厚煌說道:“弟子已經決定了。”
“好吧。”王陽明說道:“既然如此,臣就在古晉坐鎮,所有的物資轉運,殿下都可以放心。”
朱厚煌有些不明白,在他想來王陽明一定會來勸阻自己。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王陽明居然只說了一句,就不再說了。
朱厚煌說道:“王師,不勸弟子嗎?”
“有些人可以勸,有些人不用去勸,殿下覺得自己是那一類人?”王陽明說道。
朱厚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好像成功的人都有一些特質。朱厚煌執掌東雍大權這麼長時間。早已做出決定無人能反駁。此刻他下定決心,要與佛郎機戰鬥到底。平常的人誰都勸不過來。
王陽明本來來的時候,還想勸勸朱厚煌。但一見朱厚煌就知道勸也無用。就不說廢話了。
“謝過王師。”
王陽明說道:“殿下稱我一句師傅,我只能對殿下多說兩句,殿下隻身渡海,有今日之成就,自然是人中之龍,只是殿下畢竟是我大明親王,不可心中不軌之念,殿下心正,則永鎮南海,天下人才,歸之如流水,自然能成大事,若心不正,則縱然有雄兵在手,當真能有一卒向北?須知此時並不是開國之時,滿朝上下也不是方孝孺。”
朱厚煌聽了這一句話,心中一震,臉上卻不動聲色,說道:“王師此言重了,孤是那種狼子野心之輩嗎?孤可以當着王師的面,向天發誓,孤對皇位絕無非分之心,只願子子孫孫的世鎮南洋。”
作爲一個穿越者,又是皇室成員,再加上皇帝無子,難道沒有想過繼承大統嗎?當然想過。但是人的能力是隨着閱歷而不斷的加深,朱厚煌在北京的時候,他自己反思自己就太幼稚了。
如果當時朱厚煌能完美的糊弄住楊慎,那麼說不定自己就能爲楊廷和心中的皇儲候選人之一。
但是現在想太遲了。
楊廷和決計不會讓一個和正德懷有同樣心思的皇帝繼承大統的。不管正德怎麼做,楊廷和也不會同意的。
明朝不是清朝,清朝只要皇帝點頭,那麼天下反對該是誰繼位,就是誰繼位。但是明朝皇子如果沒有文武百官的認可,也無法登上皇位,萬曆皇帝的一生就是爲了這一件事情而奮鬥。
所以,即便正德認可朱厚煌,朱厚煌也不可用合法手段繼承皇位。
朱厚煌這麼反對大明不管以什麼方式,插手東雍事務,都有本能的警惕,因爲他知道,東雍與大明之間,不管關係再好,將來還是要分家的。
只是朱厚煌不知道,今日王陽明之所以不勸他,就是因爲這個。
無他,春秋大一統,已經是中國人的烙印了。
朱厚煌世鎮南洋的,在王陽明看來這並不符合儒家精義,本來還想勸諫一二,但是先聽聞俞大猷與朱厚煌的之間的對話,卻沒有了這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