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三
“曹營上下,能征善戰之輩多矣,但是稱得上智謀之士,不過兩人而已。一是吉珪。吉珪乃山西舉人,這舉人身份,也不是多確定的,不過自稱而已。跟隨羅汝才十幾年了,可以說是鞍前馬後,有功勞,也有苦勞,但是他長於庶務,短於謀略,有山西賬房之風,小事之上斤斤計較,但是在大事上面鼠目寸光。不過一賬房而已。”李信在衆人面前堪堪而談,目光與顧君恩對視一眼,李信的眼睛之中有一種我已經看透的感覺。顧君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是那一件事,乃是闖營之中的絕密,李信決計不應該知道的。
李信繼續說得道:“第二就是張軒。”講到這裡,李信不盡有些感嘆,說道:“說起張軒,我有一比。”
李自成說道:“何比?”
李信說道:“張軒可比三國之周瑜周公瑾。”
《三國演義》流傳很廣,東虜都有讀三國學兵法之說。其實文武雙全的人,自古道今說之不盡,但是考慮到李自成的文化程度,說得太深了,李信恐怕李自成聽不明白,所以挑《三國演義》之中的人物做比。
“哦。”李自成說道:“何處此言?”
李信說道:“張軒的相貌就不用說了吧。說一句美張郎,沒有問題吧。”
“不過一小白臉而已。”卻是張鼐酸溜溜的說道。
李自成頓時大笑。衆人紛紛笑道。
“張小將軍。”李信說道:“張軒可不僅僅是小白臉。張軒智謀出衆,當日他與羅汝才所言的明之必亡論,江南根基之策,都是真知灼見。如周瑜建言孫策取江東。而張軒也是善戰之輩,遠得不說,在柿園之役之中,與前日汝寧城下之舉,就可以看得出來,而今天下步卒,有多少能經得起精騎一衝的?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會讓我以周瑜譽之。但是細數張軒發跡的時間,他是去年二月,在南陽城下開始帶兵,只有五百人而言。不過區區一年有餘,他就有能練就能與鐵騎爭鋒的步卒五千餘。而且張軒所部除卻開始,羅汝才撥了幾個人才之外,根本不假外求,全部是張軒教出來的。就從這一點我可以看出來,張軒絕非區區萬餘大軍可以限量的。如果不加以限制,數年之後,張軒能駕馭數十萬大軍,我也不覺得不行。”
李信此言一出,連李自成都陡然色變。
李自成在亂世之中摸爬滾打,更明白精兵難求
,闖營最精銳的班底,就是跟着李自成在摸爬滾打,生死之中不知道走了多少個回合的老兄弟,以這些老兄弟爲骨幹的數萬士卒而已。能在區區一年有餘的時間內,練出一支,能抵擋精騎衝擊的步卒來,的確有讓人刮目相看的本事。
當日沒有細思,現在想來,虎大威固然有這樣的不足,但是卻是一員猛將,跟隨盧象升與東虜大戰,在盧象升戰死之後,還能自行殺出。這樣的人豈能尋常視之,他率精銳家丁踹張軒的營地,張軒在立足未穩的時候,成功反殺,當日想的是虎大威運氣不好,被火炮所斃。現在想來,面對虎大威的突然襲擊,張軒能在短短時間之內,推倒營帳。營中立陣,那個時候虎大威已經輸了。因爲虎大威突擊的突然性,蕩然無存。
而汝寧南門到張軒的營地不過數裡之地,從張軒發現虎大威出城,到虎大威衝進營寨之中,能有多長時間。李自成忽然想自己那一支步卒能在短短時間之內,從毫無防範到立陣成功。
一時間李自成居然發現自己不敢肯定麾下何人能做到這等事來。對張軒的態度立即變了。
“所以,我才建議先從張軒下手。”李信看着李自成臉上有意動之色,立即乘熱打鐵,說道:“有張軒在,我們所有對付曹營的計謀,都會被看破。而且,我想讓張軒與曹營分開,也爲將來闖王啓用張軒留下一點緩和的餘地。”
“計將安出。”李自成說道。
李信向李自成行了一禮說道:“我詳細研究了一下張軒此人。張軒此人定然出於豪富之家,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過,張軒的手。”李信伸出自己的手,說道:“我李信家中也算殷實,但是手上依然有老繭,但是張軒此人的手,可以說是芊芊素手。細嫩之極,比女子的手還細嫩,這說明張軒的身世定然不簡單。他不好財物,所得之物,必分給屬下,立有軍規,行軍吃飯,必士卒吃過,軍官才能吃,軍官吃過,張軒自己才吃,爲人至此,能得士卒之心。聲色犬馬,名刀寶劍,無一不好,唯好讀書。”
“想一想,張軒此人出身富豪。而自苦如此,他是爲了什麼?”李信說道:“他所追求定然是更大的目標,比如說輔佐君王平定天下。但是羅汝才女婿這身份限制了他。”
李信轉過頭問顧君恩說道:“顧先生曾經說過,張軒曾經數次建議羅汝才與闖王分道揚鑣,進攻江南,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顧君恩點頭說道。
李信說道:“這就佐證了我剛剛所說的,羅汝才用一個女兒做了一個好買賣。將一個大才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之上。”
“李軍師有所不知。”牛金星出來挑刺說道:“此事並不是羅汝才所爲,而羅汝才之女看上了張軒。”
“那此女定然是一個奇女子,如唐之紅拂女。”李信說道。
“羅汝纔有個好女兒。”李自成感嘆說道。“不過,李先生該說說怎麼對張軒下手吧。”
李信說道:“羅汝才搖擺反覆,張軒一心佐君王平天下,而發現羅汝纔不是自己想輔佐的君王,已經有一些離意了。從張軒與張質聯宗,與袁時中結拜,有非常明顯的紮根河南的意圖。闖王何不幫他一把?”
“幫他一把。”李自成皺起眉頭說道:“你的意思是?”
李信跺跺腳說道:“這座汝寧城,送給張軒如何?闖王可以想任命張軒爲汝寧節度使,讓張軒留鎮汝寧,大軍轉攻襄陽之後,曹營與張軒豈不就分開了。”
“汝寧一地,是我軍將士百戰而下,豈能說送人就送人。”牛金星說道:“如何平將士之心?”
“闖王,河南之難治,如今可見一斑,河南千里沃土,早就一片寨堡,數以千計,想要在河南屯兵積糧,非要將這些寨堡一一拔除而已,此非旦夕之功,必經年累月而爲之,單單看汝寧之現狀,就知道。大如劉扁子,沈萬登,數十寨聯合,小如數百戶結寨。留兵多了,又爲多少能隨闖王南下,留兵少了,則不足以鎮守地方,可問諸將,誰願爲留守?”李信說道。
“如此,張軒可願意留下來嗎?”顧君恩也說道。
“願意,定然願意。”李信說道:“觀張軒在臨潁之爲,就知道他定然願意在外駐紮。”
李自成聽他們幾個說來說去,心中的感覺越來越清晰,猛地咳嗽一聲,說道:“好了。”
所有人一起停了下來,看向李自成。
李自成說道:“你們都下去了,顧君恩你留下來。”
“是。”衆人齊聲說道,隨即退了下去。
李自成對顧君恩說道:“你將這個意思透漏給他,讓他想辦法,探探張軒有沒有這個意思,有的話,讓他幫張軒說服羅汝才,讓羅汝纔有這意願,我好操作。”
“是。”顧君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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