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伯說了,他不好意思再麻煩您了,所以就先跟沈夫人一起回去了。”
發生這種事,展心儀知道趙諾凡的心裡一定也好受不到哪兒去,可害她的人是趙明誠,展心儀沒有因爲這件事對趙伯伯有任何的埋怨和痛恨,可爲什麼趙伯伯就是不肯相信自己,要處處躲着自己呢。
帶着鬱悶的心情離開醫院,路上接到白石遠的電話。
“在哪兒?”電話一打通,另一端立馬不由分說傳來質問般的語氣。
展心儀本就心情不好,正在氣頭上,被白石遠的小火苗蹭地點燃了,沒好氣地冷冷道:“不知道。”
電話那頭的白石遠看不見表情,微微蹙了蹙眉,展心儀的語氣一聽就知道是發生了什麼,“把電話給靳揚。”
展心儀還沒怎麼發泄呢,白石遠連話都懶得跟她說了,挫敗感極強的展心儀把手機塞到了靳揚手裡。
“我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先生,您不要擔心。”靳揚一拿過電話急忙做解釋,“對,人沒接到,聽護士說他一大早就自己出院了。”
靳揚又是一連串的嗯嗯啊啊好的沒問題之後,這通簡短的電話才終於結束。
“夫人,先生說讓我不用送您回公司了,直接去商場裡等着他。”
“去哪裡幹什麼?”展心儀一點逛街的心情都沒有。
“先生說要讓您陪他買些東西,具體什麼的我就不知道了,等您到了親自問吧。”靳揚精的跟猴兒似的,能不多說的話絕不多說,還美名其曰這叫給你留下想象的空間。
展心儀莫名其妙了一路,到了市中心最繁華、最大牌雲集的商場前面,被靳揚請下車之後,一個人在蕭索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等了有半個小時的光景,白石遠的車子纔不急不慌地開過來。
展心儀也顧不得自己腳上穿得是一雙接近十釐米的高跟鞋了,幾步衝了過去,抱住白石遠的胳膊,不由分說往商場裡走,也不管白石遠的車子有沒有鎖好,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再不進去她就要活活被凍死在室外了。
“找我來幹什麼?”進到商場裡面,暖氣撲面而來,展心儀重新又活了過來,鬆開了白石遠的胳膊,自動和他中間形成一道無形的鴻溝。
白石遠大步向前,他兩條腿又長又直,很快將展心儀甩出去一大截兒,轉過身來等她,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過年回家,需要買點什麼東西比較好?”
往日這些事情都用不着白石遠來操心,方媽會安排好一切,再不濟,也會有靳揚幫忙,可是今年方媽家裡突然有事,要早早地回去,靳揚這幾日爲了張茜的是魂不守舍的,白石遠看了於心不忍,暫且讓他偶爾難得放個小假,這種最基本的購置年獲的人物,就落到了白石遠和展心儀兩個人身上。
白石遠說好聽點他不食人間煙火,從小到大什麼都有人安排好,說不好聽點他的自理生活能力幾乎爲零,別看他馳騁商界萬人之上,離開助理靳揚他的生活會變得一團糟,又碰上展心儀這麼一個有選擇恐懼症的人,兩人整個商場逛了快一半兒了,手裡都還是空空的。
“過年你有什麼打算?”白石遠一邊挑東西,一邊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展心儀恍惚一愣,認真想了一會兒:“還能怎麼過,在家陪橙橙啊。”
以前過年是她一年到頭來最期待的日子,全家人可以團聚在一起,還有許多平時沒時間見面的親戚都會來串門,一家人熱熱鬧鬧的,積攢了一年的戾氣都一掃而空。
自從發生了那場意外,父母不幸喪生,留下展心儀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界上之後,過年和每一年的生日,成了她最難熬的日子。
好在她現在有了橙橙,今年這個新年,應該過得不會太冷清。
相反白家就不同了,白家是世族大家,三代人口幾百號人,白石遠的爺爺尚且在世,跟着白家的二兒子也就是白石遠的二叔生活,老先生是個傳統的人,每到過年必大聚,哪怕遠在國外,也必須趕回來把年夜飯吃了再走。
這是白老先生的規矩,這麼多年來沒人敢違抗,就連白振華這麼高高在上的人,到了父親面前也要小聲說話。
白老爺子知道白振華和白石遠這對父子倆之間有嫌隙,關係不好,就故意讓二人每年都一起回老家給他拜年,白振華不敢反抗父親的命令,每年都要上演一次和白石遠裝作父子情深的戲碼。
“那你跟我一起回家過年吧。”白石遠挑花了眼,最終挑了幾件質地舒服的保暖內衣和外套讓服務員包起來。
展心儀留意多看了眼標籤上的價格,不由得又是一陣小聲嘀咕,白大少爺大概是買東西的時候從來不看價格。
“順便也帶上橙橙,去年都沒回去,害的我捱了一頓訓,今年帶回去讓老爺子見見。”白石遠的表情很溫順,淡淡的笑意花兒一樣綻開。
展心儀差點看走了神兒,忙移開視線,問:“還有人敢訓你?”
白石遠無奈地一笑:“老爺子年齡大了,多少都得讓着點他,沒什麼比他開心更重要的了。”
展心儀聽他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回家,不是指回白振華的家。
她從靳揚那兒大概聽說過一些關於白家那位老先生的傳說,沒退二線之前是政界的顯要人物,白石遠上一輩的白家一共有三個兒子,白振華是老大,除了老大之外,老二老三都順遂了父親的意願從政。
聽說白振華當年打死不願意從政轉而經商的時候,白老爺子被他氣得差點和他斷絕父子關係,後來白振華生意做的不錯,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白老爺子對他纔算有所改觀。
商政不分家,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是展心儀一個局外人能參透的,但她心裡清楚,白石遠的生意能做得這麼大這麼響,和他有個後.臺背.景都很硬的家世是絕對分不開的。
“我能不去嗎?”展心儀一想到自己要跟着他回老家,見到傳說中威武嚴肅的白老爺子,心裡瘮的慌。
她最不會來事兒了,世人圓滑世故那一套,她怎麼都學不會,怕自己這一去不禁沒讓老爺子開心,萬一那裡說的不對或者做的不夠好了,惹得白老爺子大發脾氣,想後悔可就晚了。
“不可以。”意料之中斬釘截鐵的回答。
展心儀嘆了口氣,自己上輩子絕對是欠了白家沒還清就死了,所以這輩子還要押着她來還債。
“可是我怕我做不好……”展心儀用了怕這個字,她一向很少說自己害怕什麼,在她的字典裡,好像很少提到這個字。
“這不是還有我嗎。”白石遠握了握她的手,指尖冰冰涼的,手心軟綿綿好像沒有骨頭一樣,人兒手心裡都是汗,看來她是真的緊張了。
“可是你的那些親戚我從來沒見過。”
“你什麼都不用說也不用做,跟在我身邊就好。”白石遠加重了力道捏她的手,展心儀被他攥得生疼,不悅地瞥了他一眼,無奈地答應道:“那好吧。我是怕有人不想看到我,過年也不得安生。”
有人不想看到她,這一點展心儀沒想多,白家上下,除了那位越活越年輕,越像個老頑童的老爺子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孫媳婦兒有些好奇和新鮮感之外,白家的其他人對展心儀都沒什麼好感。
白振華就不提了,白家是什麼地位,白石遠是什麼身份,就憑展心儀一個沒依沒靠的孤兒也想高攀他們家。
至於其他那些親戚幾乎沒人見過展心儀,然而展心儀不守婦道的大名卻早就在白家衆人之間傳開,一個剛結了婚不到一年的女人,生了孩子之後立馬離婚,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一走就是五年,現如今還好意思厚着臉皮回來,換誰都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展心儀一直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跟白石遠回去的事兒,臨時反悔還有沒有可能,心不在焉的她沒留意,白石遠就已經挑好了一大堆過幾天要帶着回老家的禮物,不用他拎着,有專門的人送到停車場去。
到了車上,展心儀一一拆開包裝檢查白石遠買的東西,差點笑暈在後備箱,果然不能相信直男的眼光,展心儀手裡拎着一條絲巾,單手叉着腰有些哭笑不得,乍一看還以爲是一團沒洗乾淨沾了油漬的抹布,真不知道白石遠是怎麼看中它的。
“店員說這是今年的最新款,正好送給二姐。”一臉無辜的白大少爺如是解釋。
展心儀無力地扶住額頭,再看看絲巾標籤上的價格,店員大概已經在偷着樂了,碰上白石遠這麼一個單純好騙的大財主,幽幽地嘆了口氣:“你開心就好。”
她已經能想象到白石遠的二姐收到這件禮物之後會有什麼反應了,明明心裡嫌棄的要死,表面上卻要表現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午夜降臨後的酒吧門口,光怪陸離的霓虹燈光把一幅幅人臉照得慘淡詭異,恍惚間有種站在地獄大門外的錯覺。
冷風呼嘯着往領口裡灌,張茜緊了緊外面的大衣,她裡面穿得很少,只有一件黑色的背心短裙,光着兩條腿躲在大衣的庇護下也沒能得到多少溫暖,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的時間裡,兩條腿就已被寒風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