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好。”怯生生的小姑娘一看就是沒見過多大世面,渾身都在戰慄着,不知是因爲太過緊張,還是因爲剛剛那句總裁夫人,刺激到了她神經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是你?”米娜先認出了眼前的人,隨即一聲冷哼,“人事部是怎麼把關的,現在什麼人都能進我們白氏了?”
“這話好像得夫人來說吧。”米娜喧賓奪主的氣勢讓靳揚有些許不悅。
“我沒記錯的話,你叫安小米,對嗎?”展心儀溫婉地笑笑,卻有不怒自威的森嚴,和她對視的人莫名地能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您、您好,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您。”細弱輕盈的聲音好像蚊子哼哼,女孩不安地低着頭,心中已經對這份工作感到絕望,因爲上次得罪展心儀在先,她肯定不會答應自己進公司的。
“你不是在莫離的車隊幫忙嗎?你來這兒,他知道嗎?”
“他……他知道的。”安小米撒了謊,事實是,自從上次ktv不歡而散之後,她就已經不再去車隊,也和莫離沒什麼聯繫了。
“你們兩個呢,現在還好嗎?”展心儀記得眼前這位瘦瘦小小的女孩,好像還是莫離的女朋友。
“挺好的。”安小米又撒了個謊,好在自從姐姐死了之後,她就靠着謊言爲生,練就了說謊也不會臉紅心跳的本事。
“現在知道學乖了?”上次被冷嘲熱諷年紀大的仇還沒有報,米娜不依不撓地冷笑道,“早點幹什麼去了?”
“別說了娜娜。”展心儀暗暗掐了把米娜大腿上的肉,才總算堵住對方的嘴,繼續不溫不熱地看着頭都快埋進胸口裡的女孩,“你放心,我一向公私分明。這個文件,靳揚,你還是等白總回來了,讓他籤吧。”
“那好,我就不打擾您了。”靳揚恭恭敬敬地彎着腰接過文件,他的恭謹表現的有些刻意,好像故意在做給新人看,連他,白總的貼身助理都要忌憚展心儀幾分,何況她一個還不一定能留下來的新人。
安小米大概是明白了靳揚的意思,頭埋得越來越低,走的時候道了聲再見,聲音微弱幾乎聽不見。
“心儀,這種人你留着幹嘛?遲早有一天,她得騎到你頭上來!”米娜忿忿不平地抱怨道。
展心儀無所謂地笑了笑,“她是莫莫的女朋友,爲難她,不就是爲難莫莫嗎?再說了,她要是真的能做好這份工作,也算是爲白氏盡了一份力了啊。”
“哼,就你心寬,想得開,你等着瞧吧,我看這廝不簡單,以後啊,有你後悔的時候。”米娜說完這些就氣哼哼地踩着恨天高離開了。
展心儀理解她爲什麼會如此生氣,上次在ktv,安小米的表現確實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她對這個女孩也確實沒什麼好印象。
可是就是剛纔,她懦弱地低着頭小聲說話的樣子,那樣低姿態的卑微,忽然間讓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也曾有那樣卑微到塵土裡的模樣。
所以想給她一個機會,況且又還是莫離的朋友。
下班前,展心儀看到靳揚從白石遠的辦公室裡出來,手裡拿着下午給她看過的那份人事資料。
找靳揚要來重新看了一遍,白石遠已經在同意那一欄裡簽了字。
“他見過她了嗎?”展心儀問道。
靳揚搖頭:“沒呢,這種小角色,不需要麻煩白總親自面試,只需籤個字就行,其他的都由人事部來處理。”
展心儀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安小米的資料,家屬欄那裡竟然寫的全都是無。
“這是怎麼回事?”
“她好像是孤兒,沒有父母,也沒有什麼親人。”靳揚如實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展心儀恍若大悟地點點頭,難怪她給人的感覺總和同齡的小姑娘不同,沒有同齡人身上那股蓬勃燦爛的朝氣,總覺得有點過於壓抑沉悶了。
“怎麼?你不喜歡?”門框倚着一抹慵懶頎長的身影,舒緩的眼眉間煞是好看。
展心儀看了一眼倚着門框的人,匆匆移開視線,她總是不敢多看兩眼放下負擔的白石遠,溫潤好看的眼睛軟得讓人心醉。
“你不喜歡,可以現在就叫她走人。”對於無關緊要的人,白石遠一向冷漠無情。
“沒有啊,無所謂喜不喜歡,況且身世又這麼可憐,留下來也沒什麼。”展心儀合上了文件夾,還給靳揚,笑眼彎彎的樣子極漂亮。
自從這個叫安小米的女孩進入公司做了前臺之後,每天早上踏進公司大門,展心儀第一個看到的人都是她。
人事部挑人的眼光沒錯,安小米贏在年輕上,穿上一身黑色的正裝,脖子間繫了一條活潑的絲巾,化上淡妝,稍稍一打扮整個人都變得明朗起來,也不似印象中那麼沒禮貌,逢人便微笑道好,纔來沒幾天就贏得了一片好評。
唯一一點展心儀覺得怪怪的,是安小米看自己的眼神。
每天早晨,她和白石遠一同步入公司大廳,總裁和總裁夫人成雙對兒的出入,公司裡的人早就見怪不怪,然而展心儀每次都能感受到一束充滿仇恨的目光從自己背後射來。
憑感覺,她覺得那雙眼睛的主人是安小米,可每當她回過頭來去看安小米的時候,對方臉上都是掛着單純無害的微笑,熱情的和別人打招呼,根本就沒有看過她。
是自己的錯覺吧,肯定是最近工作太忙,沒有好好休息導致出現幻覺的,展心儀如是自我安慰,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安小米日記。
姐姐,如你所願,我已經進了這家公司了哦,雖然只是負責前臺接待,但是能進來,我已經很開心了,畢竟按照我的年齡,應該還在讀書纔對。
對不起,沒有能聽你的話把書唸完,你一定不要生我的氣。
我現在,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渴望明天能快點到來,因爲我想好好看看,好好看看這個耗費了你很多心血的地方。
姐姐,我現在每天都能看到他哦,他的確像你口中說的那樣優秀,英俊帥氣,對任何人都是那樣的冷漠淡然,可是又像一劑致命般的毒藥,現在每天如果看不到他,我就會覺得不安。
姐姐,怪不得你會那樣迷戀他呢。
可是,他每天都會和她一起來公司,我不想看到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畫面,因爲只要有她在場的時候,他的眼睛裡就只容得下她一個人的影子,他看着她笑,他給她整理凌亂的頭髮,他們談笑風生,是那麼的親密……
姐姐,我實在無法想象,你是怎麼每天在這種煎熬當中度過的,看着自己摯愛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上演着你曾夢到過無數次的場景。
而這一切,原本都應該是你的……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拿回全部屬於你的東西,包括人,一定會的!
對了姐姐,你還記得靳揚這個人嗎?呵呵,他真的很好笑呢,也真的很癡情。
我剛來那幾天,他對我很照顧,也經常請我吃飯,送我回傢什麼的,他還給我發了短信,短信裡說,希望我不要誤會,他之所以對我這麼好,是因爲我和他曾經愛過的一個人很像很像。
可惜的是,他深愛的那個人,已經死了,而我,就算長得再像,也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
姐姐,她說的那個曾經的愛人,指的就是你了吧?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在我整過容,已經和你完全不像了之後,他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我的傻姐姐啊,如果當初你愛上的那個男人,是他的話,就不會這樣了吧……
我該不該替你安慰安慰他呢?
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姐姐你在那也要照顧好自己。明天,我給那個姓展的女人準備了一個驚喜,姐姐你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誇我聰明的……
展心儀的左眼皮跳了一整天,她不迷信,但總覺得今天會發生點什麼,一天結束都相安無事,回去的路上左眼皮子依舊在放肆地狂跳。
矗立在黑暗中的白氏大樓,就像一隻靜靜地俯臥在夜色中的怪物,張牙舞爪地張着大口,吞雲吐霧,一旦走進去就再也出不來。
大樓前,保安正在和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說話。
女孩臉上滿是焦急,用近乎哀求的語氣懇求着對方:“拜託您了大叔,我真的有東西忘在裡面了,你就讓我進去看看吧。”
“裡面都沒人了,燈也關了,你還是明天上班再來看看吧。”值班的保安大叔認出來眼前的小姑娘正是剛來不到一個月的前臺。
儘管如此,猶豫公司有嚴格的紀律規定,爲了防止公共財產被盜,晚上落鎖之後是禁止有人出入的。
安小米踮着腳尖,努力抻長樂脖子,發現保安身後的大門並沒有落鎖,拉着大叔的衣袖撒嬌道:“大叔,求求您了,我錢包落在辦公室了,家門鑰匙都在裡面呢,你不讓我進去拿,我怎麼回家呢。”
畢竟是年輕的小姑娘,長相清純聲音又甜美,保安大叔經不過軟磨硬泡,終於鬆口,含含糊糊地答應道:“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沒辦法,你快點啊,讓人發現了就得罰我錢了。”
安小米激動地蹦起來,連說了三聲好的,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鑽進沐浴在濃郁夜色中的大樓裡。
打開手電筒,勉強能看清腳下的路,然而進了大樓,安小米並沒有急着去找所謂落在辦公室裡的錢包,而是飛奔到電梯前,徑直按了頂層大樓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