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遠以爲她突然改變主意不走了,正要高興,又想到展心儀不是這麼容易改變的人,眼裡的光彩又暗了下去。
“還是讓靳揚送我們吧。”展心儀說,“這個點也沒有出租車了。”
“好的好的,我馬上來。”靳揚不敢怠慢,連忙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車鑰匙,“這麼晚了,您是要去米娜那邊嗎?”
“不。”展心儀回絕道,眼神死死地盯着白石遠,心生一種報復的快感,一字一句地頓道,“送我去莫離那兒。”
“什麼?”靳揚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原本都已經走到門口了,怕白石遠突然發怒,趕忙又折了回去,“您說去哪兒?”
展心儀滿意地看到白石遠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一會兒時間裡風起雲涌十分精彩,心裡頓敢過癮,但光這麼出氣還不夠,她是鐵了心的要氣氣他,讓他也體會一下被氣得半死是什麼心情。
“莫離那兒,我剛纔給他打了電話,他正好在家。”
“這,我……”靳揚看了看展心儀,又回頭看看白石遠,去也不是,不去更不是。
“還愣着幹嘛,早去早回。”白石遠用力幾乎將牙齒咬斷,粗聲粗氣地低吼道。
他知道展心儀是在故意氣自己,可是不讓她把心頭這口惡氣出了,以後指不定想出什麼更損的招兒來整他呢。
好歹她點名道姓去的是莫離家,白石遠知根知底的,萬一他不讓,展心儀再帶着橙橙跑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的地方,那就得不償失了。
靳揚只是個負責跑腿的,說話沒什麼分量,白石遠說讓他怎麼做,他只管照着去做了。
當晚把展心儀和橙橙送去了莫離家,回來的時候,白石遠正在客廳裡抽菸,一根接着一根,煙盒早已經空掉了兩個。
“這次,的確是您做的有點過分了。”連靳揚都站到了展心儀那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石遠的表情。
白石遠橫了他一眼,靳揚又心虛地縮了回去,咕噥道:“您還是別在這兒跟我吹鬍子瞪眼了,快點想想用什麼招兒把夫人和橙橙哄回來吧。”
白石遠氣得扔給他兩個白眼,廢話,還用他提醒嗎,難道他就不想快點把展心儀接回來嗎?
可那女人脾氣倔得更頭牛一樣,這次不讓她把脾氣撒夠了,怕是難哄回來。
莫離不知道展心儀和白石遠是怎麼了,他也懶得知道,巴不得展心儀多在自己這裡待兩天呢。
莫平凡還在莫離家住着,父子倆搬離遠在城東區的豪宅,蝸居在這三室一廳的小房子裡,倒也溫馨自在。
“人不都已經抓住了嗎,怎麼你爸還在家閒着。”言外之意就是,爲什麼莫平凡不去忙着恢復公司的運轉,在家裡當起了無業遊民呢。
“人是抓住了,又放了。”莫離低頭專注地洗碗,不經意地回答。
“什麼?”展心儀大吃一驚,哐當碎了一個手裡的碗。
客廳裡莫平凡正在逗橙橙玩兒,聽到廚房的動靜喊道:“怎麼了?”
“沒事沒事,不小心手滑!”莫離衝出去衝沙發上的一對爺倆笑了笑,又回到廚房。
展心儀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怎麼會放了呢,沒有判刑嗎?”
莫離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很淡然,彷彿說着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兒:“我爸給她求情,警察就只判了那個男人一個人,女的一出來就帶着孩子和錢跑了。”
“你爸還真是……”展心儀嘴角抽搐了兩下,想笑笑不出來,“真是心大。”
“我倒不覺得我爸吃虧了呢。”莫離想得很開,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我爸他本來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要不是我媽生前白家幫了不少忙,公司也做不到今天。”
展心儀靜靜地洗碗,聽他自言自語般碎碎念:“現在多好,他不用每天都忙公司裡的事兒,還能在家裡待着陪陪我,你忙的時候,我也不至於太孤單啊。”
一句話說的展心儀鼻尖有些酸溜溜的,欣慰地看着莫離,感慨道:“莫莫啊,你總算是長大了。”
莫平凡沒有了工作,莫離又還在上學,雖然他手邊還有點積蓄,但畢竟不是長久之事,平時的日常開銷都落在了莫離的肩膀上。
他上哪兒弄的錢呢?展心儀想到上次莫離主動約白振華見面的事兒,料到白振華肯定不會坐視不管,也就沒有多問。
結果剛搬到莫離家住的第二天晚上,展心儀就發現了點端倪。
莫離過了午夜十二點都沒回來,展心儀打電話也不接,擔心的睡不着覺,一直等到凌晨一點多,莫離沒有等回來,卻是等來了蔣藍的微信。
“心儀啊,我剛纔跟葉朔上山上去兜風,碰到一羣不要命的飆車黨,你猜我看到誰了。”
展心儀沒心情跟她賣關子,隨手回了一條:“誰啊?”
“是莫離那小子啊!”
展心儀大驚失色,爲了確保真的是他,蔣藍還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她:“你看看是不是那小子。我說那小子是不是最近缺錢啊,不要命了嗎,這羣飆車黨可都是亡命之徒啊,你回去了好好教育教育他。”
“知道了。”展心儀臉色鐵青,掛斷了語音。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等得展心儀心裡發慌,正想起身出去找人,聽到門外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就知道是莫離回來了。
她也不開燈,屋裡就這麼暗着,莫離一進門還以爲人都睡了,躡手躡腳地準備貼着牆根溜回屋裡去,只聽啪嗒一聲,眼前猛地一亮,展心儀擰開了電燈。
刺眼的白熾燈光射進莫離的眼睛裡,刺得他下意識的伸手擋在眼前,討好地衝眼前的人笑了笑:“心儀姐,這麼晚還不睡呢。”
展心儀雙臂抱胸,氣勢凜然地看着他,莫離心下暗叫不好,八成是被展心儀知道了,忙討好地走到她身邊,像只哈巴狗一樣,腦袋在她胸口蹭來蹭去,糯米餈一樣又甜又軟的聲音撒嬌道:
“有沒有吃的,我好餓哦。”
“現在知道餓了?”展心儀哼了一聲,“飆車的時候怎麼不知道?”
莫離身子一僵,知道是瞞不過去了,只好硬着頭皮承認,裝傻充愣的笑嘿嘿道:“心儀姐,就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還想有下次?”展心儀瞪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像拎着小貓一樣拎着他領子將他扔到沙發上。
莫離取下他的書包扔到一旁,故意討好似的岔開話題:“我真的好餓啊,晚飯還沒有吃呢。”
展心儀終究還是心軟了,罵人的話也說不出口,就哼了一聲:“在這兒等着,廚房裡還有點粥,我去熱一熱。”
莫離吐了吐舌頭,知道這次算是矇混過關了。
展心儀熱好粥出來,莫離去了洗手間洗漱,她拉開他扔在沙發上的書包,裡面鼓鼓囊囊的全是粉紅色的百元大鈔。
粗略一算,少說也有幾萬塊。
一想到這錢是莫離賭上性命危險掙來的,展心儀就一陣後怕,後脊骨發麻,連想都不敢想飆車的場景。
莫離從洗手間出來,小孩似的甩着手上沒有擦乾的水珠玩兒,看到展心儀翻他的包,嘿嘿一樂,頗得意地炫耀道:“怎麼樣心儀姐,掙的不少吧。”
展心儀斜着眼瞪他:“再讓我發現第二次,我打斷你的腿。”
“不敢了不敢了。”莫離連連舉手討饒,“再也不敢了。”
“駕照暫時沒收。”展心儀像鐵面無私的包拯,直接從莫離的錢包裡吧駕證掏出來塞回自己的口袋裡。
莫離笑了笑沒有反抗,展心儀不知道的是,即便是沒有駕證,莫離照樣也能參加黑車比賽,那些比賽的本來就是些亡命之徒,誰還管你有沒有證件呢。
不過莫離沒有反抗,也不打算再去第二次,他只是很享受這種有人管束的生活,好像只有人管他,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一樣。
沒收了莫離的駕照,展心儀還不安心,第二天就在朋友的蛋糕房給莫離找了一份兼職,幫忙打打下手收個錢什麼的。
因爲莫離長得乖巧嘴巴又甜,很快就受到了老員工和顧客們的一致好評,在蛋糕房的工作時間相對寬鬆,不影響莫離的學業,掙來的錢也基本上能滿足他一個月的開銷。
當然,這些都只是展心儀一個人以爲的而已,莫離掙的這點錢,根本就不夠他在醫院裡躺一天所花的。
展心儀在莫離家住了有三四天,白石遠這幾天都乖乖的沒有來打擾,安靜的跟什麼一樣,終於憋到第四天實在忍不住了。
展心儀公然曠班,不來公司,他不敢說她半句,可自己思念女兒,也是常理之中,既然展心儀不肯讓橙橙見他,他就只好趁着幼兒園下班的時候,在校門口等着了。
展心儀白天不用去公司,在家閒着也是閒着,不等橙橙放學的時候就去幼兒園接她了,比白石遠到的還早。
老遠白石遠就看到了母女倆,展心儀穿了件駝色的長款風衣,身材襯得玲瓏有致,小巧消瘦卻不顯得過分柔弱,眉目乾淨得彷彿一朵剛出水的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