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心儀還在爲莫離不聽話非要喝加冰塊的奶茶生氣,天氣暖和點也就算了,可現在外面什麼天氣,剛還在飄着雪花呢!不怕死活非要喝什麼加冰塊的!
桌子上放着一架手工編織的小籃子,樸素而又別緻,小籃子裡放着幾本雜誌,幾支鋼筆,還有五顏六色的便利貼。
一側空蕩蕩的牆上貼滿了形形色色的便利貼,上面記錄着不同的文字,最上面的幾張已經開始卷邊發黃,見證了小店從開始到現在。
莫離興致勃勃地讀那些便利貼上陌生人留下來的文字,有告白也有祝福,滿滿的都是溫馨甜蜜的回憶。
“心儀姐,我們也來寫吧!”光看看還覺得不夠過癮,莫離從小籃子裡撕下來兩張空白的便利貼。
展心儀彆扭地轉過頭:“我不寫,幼稚死了。”
印象裡只有初高中的學生們纔會做這種事。
莫離興致盎然,自個兒先拿起筆來在紙上開始寫,娟秀清瘦的字體像出自姑娘之手,一邊寫嘴裡一邊念着:“12月10號,我和心儀姐約會的日子。”
展心儀無奈的笑笑,由着他怎麼開心怎麼寫去。
“嗯,許個什麼願好呢?”莫離咬着筆頭苦思冥想。
“隨便寫寫就好啦,又不一定成真。”
“那可不行。”莫離一臉的虔誠和認真,“就寫,希望我和心儀姐能永遠健健康康,幸福快樂的過一輩子。”
聽上去好像初中畢業在寫同學錄一樣,就算是初中畢業那會兒,展心儀也早就不再用這些老套的祝福了。
“寫好了!”莫離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地寫完,滿意地舉到眼前,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心儀姐還有什麼要添上去的嗎?”
“沒有了。”展心儀擺擺手,“我還是比較相信事在人爲,許願是沒有用的。”
“願望還是要有的。”莫離踮着腳尖,手臂努力地伸長夠到最高點的地方,“萬一實現了呢?我要把它貼到最高點,這樣別人就夠不到它了,等我們都變得很老之後,再一起回來看看它。”
“等我們老了,這家店都不知道已經去哪兒了。”似乎在展心儀眼裡,莫離不管做什麼都是幼稚又好玩兒的,安排在別人身上,她或許會罵一句幼稚,但如果是莫離,一切又都變得合情合理。
莫離卻和展心儀想法不同,認真而虔誠的對待每一件看似很可笑很幼稚的事:“不會的,如果大叔老了不做了,我就把這家奶茶店買下來,這樣等不管心儀姐什麼時候來看都能看到它了。”
“是嗎,那我可等着那一天啊。”展心儀哈哈一笑,沒往心裡去。
沒想到當年無心的玩笑,未來的某一年會一語成讖,悲劇潦草地收尾,直到真的失去之後,展心儀才真正的明白,那張小小的便利貼上,健健康康,幸福快樂這兩個看似俗不可耐的祝福,有多麼的難能可貴。
便利貼貼好,大叔也做好了兩杯奶茶端上來,展心儀眼明手快地去搶莫離那杯加了冰塊的,心裡想着他腸胃不好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喝加冰的,卻意外地摸到暖融融的杯壁。
“大叔,你又忘了加冰塊了。”莫離聲音拖得老長,故意不開心地喊道。
大叔不說話,只一個勁樂呵呵的憨笑,展心儀瞬間就明白了,大叔不是忘了加冰塊,而是故意沒加的,想必大叔也知道外面天氣寒冷,得喝些熱得暖暖身子。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溫暖,雖然有些時候心疼莫離故作堅強的孤獨,心疼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但這世上總有好心人來溫暖他,他亦值得,被這個世界溫柔的對待。
從奶茶店裡出來,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展心儀中出家門,到現在已經出來了大半天時間,看看手錶也該回去了,想就此打住和莫離告別。
“時間還早啊,心儀姐這麼早回去幹嘛。”莫離耍賴,拉着她不肯撒手。
展心儀好脾氣地解釋道:“橙橙還在家等着我呢。”
何況,家裡還有另一個難纏的大傢伙,今天出門的時候展心儀沒有事先告訴白石遠就離開了,一直玩兒到現在,白石遠應該早就下班回來,發現她不在家裡了,難得是手機一直安安靜靜的躺在口袋裡,白石遠竟然沒有打電話來查崗,問問她做什麼去了!
“再陪我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了!”莫離撒嬌的功夫沒有人能抵抗,展心儀也不例外,那軟綿綿的語氣,楚楚可憐的小眼神能掐出水兒來,縱是再狠心的人,也沒辦法拒絕。
“好吧。”展心儀無奈地繳械投降,“說好了就一會兒啊。”
“謝謝心儀姐!”莫離開心得像個孩子振臂歡呼。
展心儀忽然覺着酸酸的,只是短暫的陪伴而已,花費些時間,其他的什麼都不需要,對莫離來說也是無比的幸福和難得,竟要用一句生分的謝謝來回報。
嘴上說着莫莫很可憐要多陪陪他,可仔細想想,自己所做的哪件事不是在疏遠他?
展心儀以爲莫離又要帶她去哪些稀奇古怪地方,跟着他一路走走停停,最後卻在一幢公寓樓前停下來。
“上去吧心儀姐,你來了好多次,都沒怎麼讓你進來好好坐會兒。”莫離勾了勾下巴,雙手插在紅色羽絨服的口袋裡,快步走進樓道,一抹明豔的紅色霎時被黑暗吞沒。
樓道里有聲控燈,展心儀一喊話,燈啪地一聲就亮了。
“你怎麼還在這裡住着。”
“那我應該住哪裡呢?”他總是格外的把她說的每一句話都當真,“心儀姐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明天就換新的公寓。”
“是你自己住,你開心就好,我喜不喜歡不重要。”展心儀說,“我只是沒想到你會住得慣這裡,畢竟……”
畢竟也是莫家唯一的男孩子,從小生在蜜罐裡,被寵到大的,一直都住在華麗的別墅裡,搬到這種相對來說破敗的平民小區,實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像是猜到了展心儀的疑惑,莫離解釋道:“這裡的大媽大爺人都很好,我每天出去或者回來的時候在小區裡碰到他們能和他們說說話,不然有時候一整天都找不到一個說話的人,憋都要憋死了。”
他是個生性那麼喜愛熱鬧的人,怕極了孤單,現實卻逼迫他不得已過上自己最討厭的孤獨的獨居生活。
聽到這兒,展心儀除了心疼還是心疼:“以後你覺得無聊,想找個人說說話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就行。”
“可以嗎?”他問得格外小心翼翼。
“當然可以,你想聊多久都沒問題。”
說話之間到了樓上,莫離在口袋裡找鑰匙的時候,兩人都不說話,樓道內的聲控燈再度熄滅,展心儀適應了半晌才適應突然降臨的黑暗,莫離卻好像早就習慣了這不透氣的黑暗,夜色中摸索着鑰匙孔插進去,推開了房門。
迎面撲過來一股許久沒有人居住的味道,冷冷清清的空氣中迴盪着的都是灰塵。
“我最近都住在教練給安排的宿舍裡,已經好多天沒回來了。”莫離摸到牆上的開光打開燈,刺眼的燈光剎那間亮起。
展心儀眯起眼睛,用手遮住異常刺眼的燈光,眼睛出現短暫失明的現象,只持續了不到一秒鐘就緩和過來,打量一圈屋子,確實很久沒有人住過的樣子。
莫離脫下外套隨手扔到沙發上,空調纔剛剛打開,他裡面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襯衫,瘦削的身材四面不靠牆,寬大的襯衫空蕩蕩的。
展心儀在調試空調的溫度,莫離徑直走到冰箱前,裡面除了碳酸飲料和過期的牛奶之外並沒有其他東西,他翻了半天,費了好大勁才從一堆亂七八糟的食物底下找出一打啤酒。
“不能喝。”展心儀本能地阻止他,又想到他可能不會聽自己的,忙又改口道:“不許喝冰的!”
然而說得還是有點晚了,莫離已經拉開其中一瓶啤酒的拉環送到嘴邊,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喝下去大半瓶,愜意地舒了口氣:“啊——好爽。”
“說了不可以喝冰的爲什麼還喝。”展心儀衝過去奪走他手裡剩下的半瓶,臉上怒氣漸起。
“可是我好渴啊……”莫離可憐巴巴地望着她手裡的易拉罐。
“渴了就喝水。”展心儀被氣得不輕,沒好氣地嚷道。
“壺裡沒有熱水了……”
“沒有就在這兒等着,我去燒開水,但是不許喝這些,聽到沒有。”展心儀去廚房之前不放心,還抱走了莫離面前的所有啤酒。
心儀姐生氣的樣子好像媽媽啊。
以前會這麼罵自己的人只有媽媽了,突然好想她,真的好想好想……
展心儀燒完開水回來,中間不過五六分鐘時間,莫離的腳邊已經躺了一隻空了的酒瓶子,孤零零地在他腳邊滾來滾去。
啤酒都被展心儀沒收帶去廚房了,莫離另有別的對策,就去找了兩瓶度數更高的紅酒。
他的酒量甚至連展心儀都不如,一瓶下肚就已經輕飄飄的好像一腳踩在軟綿綿的雲霧裡。
“莫莫!”展心儀尖叫着衝過去,奪走他手裡的另一瓶酒,“你抽什麼風!不想參加比賽了嗎?”
賽車手有嚴格的規定,既是爲了身體着想,也是因爲職業的敏感性,教練對所有的賽車手都下了死命令不許喝酒,一滴都不能碰。
莫離一直謹遵教練的規定,這一點展心儀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平時從不喝酒,屬於一喝就醉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