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遠故意清了清嗓子:“你說趙明誠找你借錢,需要我幫忙嗎?”
他那充滿誠懇和善意的語氣,展心儀差一點就當真了,光明正大地白了他一眼:“如果我真的想幫他,還用等到現在?”
“可是你和他……”
“沒有可是。”展心儀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像趕蒼蠅一樣揮手在眼前扇了扇風,憋了一肚子怨氣,都怪該死的趙明誠,美好的清晨都讓他給破壞了。
“但趙家有恩於你,而你也一直想報答趙諾凡對你的恩情,不是嗎?”白石遠在幫不幫趙家這件事上似乎有些耿耿於懷,好像當年被趙家收養的人是他一樣。
展心儀手上扇風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詫異地瞪着白石遠,她懷疑他腦子是不是秀逗了,從來都懶得多管閒事的白石遠,今天吃錯什麼藥了變得這麼熱心腸?
“趙家我只認趙伯伯一個。”
看着她這幅樣子,白石遠的心纔算真正吞到肚子裡去了,他不是不相信她,可是當他看到電腦上有關趙明誠的資料的那一刻真的快瘋了。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這個女人的心裡除了他之外還裝着其他男人。
“不管是幫他還是不幫他,只要你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
我就會永遠支持你,想你所想,憂你所憂,幫你分擔這世上的一切苦痛哀樂,不過迫於我們白大少爺羞澀靦腆,後面這句他沒好意思講出來。
外人眼裡如冰山般冷漠難以接近的他,其實極容易被感動,他是那種只要對他有一丟丟好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來回報你的那種人,驕傲自負的性格使然,他不懂得也不會允許自己表露出來,甚至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會承認,自己剛纔真的因爲展心儀的一番話而有些感動。
展心儀盯着白石遠看了好一會兒,總覺得今天的他有點不太正常,過了半晌她才似懂非懂般木木地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什麼白石遠沒聽清楚,一轉身離開餐廳,便上樓去找方媽和橙橙了。
走上樓梯了展心儀還覺得自己腳下有點虛飄飄的不真實,自己總說,白石遠這個人城府深心機重招惹不得,可剛纔那會兒她分明看到了他眼底清可見底的乾淨澄澈,雖然有着種種誤會,可他還是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
展心儀又有些心疼這樣的白石遠,究竟這個人曾經經歷過什麼,爲什麼別人一點點的好都能讓他輕易感動?
她也總算對那天晚上顧真跟自己說過的話有了新的理解,顧真說阿遠其實也很可憐的,那時候展心儀不懂顧真是什麼意思,就在剛纔,她好像忽然有那麼一瞬間懂了。
雖然剛開始展心儀不肯說實話,讓他挺窩火的,但是後來表現不錯,理由還是爲了他好,白石遠一高興就答應了讓她重新回到公司去。
至於顧真那邊,那天地下車庫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調查還在繼續,在沒有找到真兇之前他絕不會放棄。
他不想懷疑這樣處處維護自己的展心儀是抱着目的回到自己身邊的,阿真也說了不相信展心儀是這樣的人。
信任這種東西很玄妙,你說有就有,你說沒有就沒有,而白石遠願意再給展心儀一次機會,要問他爲什麼一次次地選擇相信,這些機會到底有沒有盡頭,他的回答可能是,沒有,永遠沒有盡頭,也永遠不會有最後一次。
“爲心儀能回來繼續和我們並肩作戰,來,乾杯!”米娜高舉酒杯歡呼,大嗓門生怕旁邊的其他部門不知道今天他們財務部有喜事。
一向以鐵公雞著名,一毛不拔的宋江,忍痛割愛買了一大堆零食飲料回來,午間休息的時候,其他部門都安靜午休的時候,財務部的氣氛卻熱烈得如同在慶祝節日一般,氣氛越來越高漲。
“乾杯!乾杯!”同事們一起舉起了酒杯,玻璃互相撞擊一陣乒乒乓乓清脆的響聲過後,大家共同一仰而盡。
宋江酒量奇差,喝了點小酒就開始有些興奮上頭,手舞足蹈地開始了長篇大論:“很高興心儀今天能回來工作,首先……”宋江大概是當領導時間長了,講話內容越來越冗長,也越來越官方客套。
已經預示到接下來會有怎樣一番長篇大論的轟炸,這年頭但凡有點小名頭的領導講起話來都滔滔不絕,米娜無奈地衝展心儀擠了擠眼睛,悄悄地在她耳邊問道:“這次回來不會再走了吧?”
展心儀認認真真地聽着宋江滔滔不絕地講話,竟然覺得那些生搬硬套的單詞原來也可以如此生動好聽,這些日子憋在家裡整個人都快發黴了,現在才覺得是重新活了過來。
聽見米娜的問題,展心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能不能一直留在公司裡,還不是得看白石遠的心情,在白氏她雖然名義上是總裁夫人,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地位尊貴,可實際上她沒有任何說話的餘地,去和留,不過都是白石遠一句話的關係而已。
“嗯,回來就沒打算再走了。”展心儀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捏了捏米娜的掌心,眼前的宋江還在激情澎湃地長篇大論,翹着他標誌性的蘭花指。
雖然去和留都由白石遠一人說了算,但是這次重新回來,展心儀想爲自己爭取一下。
她忽然發自內心的想留在這裡,不是爲了暗中阻止伊利亞德的計劃,也沒有任何其他和利益有關的目的,只是純粹的想留下來而已,不管是米娜還是一直以來都對她照顧有加的宋江,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她想留下來的理由。
這樣的生活,纔是她真正想要的啊,有一份簡簡單單的工作,朋友們都在身邊,同事也都還不錯,最重要的是,想看到的人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
在國外做伊利亞德的間諜潛伏在大大小小知名或默默無聞的公司之間,爲了不引起對方的懷疑要不停地變換自己的身份,五年時間過得很快,可是展心儀到現在都不敢仔細地去回想這五年裡自己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暗無天日、腐朽頹廢,那樣的日子,展心儀這輩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
所以,她更加不能讓伊利亞德得手了。
上次是自己輕敵,伊利亞德遲遲沒有動靜,纔會讓她放鬆了對他的警惕然後成功地栽贓陷害給她,她差點以爲自己和白石遠之間這次肯定完蛋了。
所幸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她重新回到白氏,繼續做以前的工作,和白石遠之間的心結與誤會好像也就此翻篇,沒有人再願意舊事重提。
展心儀忽然有些幸災樂禍地想看看,如果伊利亞德知道自己安然無恙地又回到公司繼續上班的消息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有了之前的經驗,展心儀不敢再小看伊利亞德,這人的心計和狡猾程度遠遠超過了自己的猜測,要想避免同樣的事情再發生,展心儀深刻地悟到了先下手爲強這一點。
展心儀把目標放到了公司元老級人物程總的身上,當初自己之所以想要進白氏來工作的起因也是因爲他,說不定從他的身上能找到些自己想要的東西……
白石遠收到了一封請柬,邀請他晚上到離白氏不遠的獅子林大酒店用餐,包廂時間地點都選好了,而且請柬不止邀請了他一個人,上面還說,希望展心儀能和他一起過去。
類似這封請柬對白石遠來說再普通不過,每天都有無數人想發邀請函給他,爲了能博他開心,花樣百出應有盡有,但因他生性涼薄不喜熱鬧,除非迫不得已必須要出席的宴會或者是和朋友們的私人聚會,他一般很少出面應酬。
可今天這張邀請函有些不同,主要是特殊在它的主人身上。
邀請函是伊利亞德發來的,在那天明目張膽的闖進白家且被白石遠撞見之後,他不僅不避諱反而越發的張狂。請柬是經過靳揚的手傳達給白石遠的,當他看到請柬上的署名的那一刻,他深深地佩服伊利亞德那不怕死和厚臉皮的精神。
“先生,您說他這是什麼意思?還有什麼臉面邀請您共進晚餐的?而且還點名道姓想讓夫人也一塊過去,他算什麼東西!”
關於那天白家發生的事情,靳揚事後多多少少也聽家裡的下人們說起過,那天他是不在家裡,若他在現場,一定不會讓伊利亞德逃走了。
白石遠掂量着那張小巧精緻的請柬,翻來覆去地看了無數遍,冷然的眸光深邃而不可測,靳揚通過他的表情,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良久,白石遠驀地開口:“既然他這麼主動熱情,我們又怎好掃對方的興致?畢竟我們和達江的合作還沒有結束。”
“哼,什麼狗屁考察人員,我看分明就是達江的老闆歐陽長明那隻老狐狸在耍花招,他們早就不想跟我們合作了,嫌您壓着他們不好發展,要我說啊,他們這麼不識好歹,乾脆下個季度,您就別再和他們合作了。”靳揚心直口快,心裡頭怎麼想的就得怎麼說出來,不然憋着不痛快。
白石遠聽完他的話略爲沉吟了一會兒,眉頭微微地攏上一層慘淡的雲霧,過了一會兒才又聽到他幽幽地聲音響起:“你說的我也都考慮過,但達江和我們合作了十多年,一旦真的分開,會牽扯到很多利益問題,也勢必會帶走一批老客戶,這件事我會再考慮考慮,今天晚上的你先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