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車身漆黑,霸氣泄漏的路虎車出現在監獄大門口,寬寬的車輪碾壓過原始的黃土地留下兩排整齊的車輪印子。
穿戴整齊的獄警一擁而上,爲首那個看上去像是領班的獄警殷勤地拉開車門,一雙踩着白色高跟鞋的腿出現在車門後,接着是整個人,優雅的一舉一動中透着一股瀟灑利落。
“歡迎展小姐。”
真是冤家路窄,越不想看到的人偏偏到這種地方都能見到。
沈美娜氣得翻了兩個白眼,繞過路虎車想悄無聲息地逃走。
卻被眼尖的展心儀看了個正着,故作親切地叫住了她:“伯母,這麼巧啊,您也來看趙明誠的?”
“呵呵。”沈美娜虛僞地假笑着轉過身,“是啊,現在準備走了。”
展心儀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郊區的太陽暴曬,她戴着一副巨大的黑超墨鏡,遮住了半邊臉,穿了一身幹練精明的黑色套裝,黑色的西裝褲包裹着筷子一樣筆直細挺的雙腿,光從氣勢上就勝了沈美娜千萬倍。
“這樣啊,您現在是要回去了嗎?這邊可不是很好打車喔。”展心儀的聲音不算高,卻正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到。
人羣中已有人討好她似的發出嘲笑的聲音,誰不知道趙家以前是什麼樣,現在卻落了個出門還要打的的悽慘下場。
而趙家那幾輛車子賣的賣送人的送人,大件的財產物資都已經消耗得差不多沒了。
“小李,你去送送伯母,一會兒再來接我。”展心儀對自己的司機說。
“不用了!”沈美娜忙一臉窘迫地回絕了她的好意,臉色十分難看,“我自己回去就行。”
“伯母您好歹也照顧我那麼多年了,跟我客氣什麼呢,現在正是你們有難處的時候,我幫你們也是幫,小李,沒聽到我說什麼嗎,還不快點去送?”
司機得罪誰不敢得罪展心儀,說着就發動車子,開到了沈美娜面前,主動下車替她打開車門:“沈夫人請上車。”
沈美娜上也不是,不上更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艱難地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了上車。
展心儀揚脣勾起一抹冷笑,車子駛過她面前的時候速度慢了下來,車窗搖下來,露出沈美娜那張誠惶誠恐,因受了屈辱而糾結在一起的臉。
“伯母以後不用跟我這麼客氣,有什麼需要,您儘管來跟我說就好、”
在外人面前,好人都讓展心儀做了,沈美娜被她暗諷了一通不說,還不能還口,自是憋屈的不行。
但轉念一想,展心儀興許是聽了姓陳那老頭編造的瞎話之後纔來監獄找自己兒子的,心裡頓時又找到了平衡杆。
當初趙明誠叮囑她去買通過去和展家有關的人,讓他們保持一致的口徑時,沈美娜還不是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現在她終於懂得了兒子的用意。
趙明誠才被獄警帶回,屁股還沒暖熱,又聽獄警在外面說有人叫自己。
還以爲是沈美娜又回來了,趙明誠有些不耐煩地進了探視間,被眼前的來人嚇了一跳,但又在他預料之中。
他知道展心儀肯定還會回來找自己,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找我有事?”趙明誠不慌不忙,很有自信地坐下後問她。
展心儀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你知道我的來意,關於當年那場意外,你還知道些什麼,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趙明誠狂妄地仰頭大笑,“憑你把我弄進監獄裡來,憑你把我弄得家破人亡?我就要告訴你我知道的秘密?”
“你可以選擇不說。”展心儀一攤手,旁邊的助理立馬俯身遞上來一份文件。
展心儀拿在手裡晃了晃,是一份審定判決書,展心儀提前從法院那裡弄來的。
“如果你好好表現,就有減刑的機會,否則,你很可能在裡面多待幾年,可能一直待到老死也有可能,你自己考慮吧。”展心儀把判決書往眼前一扔,滿不在乎地抱着雙臂,斜睨着看他。
趙明誠大驚,要不是隔着一道厚厚的防彈玻璃他早就衝過來搶走那份決定他命運的文件。
“你威脅我?”趙明誠吃驚地看着眼前一臉狂傲的女人,她當真變了好多,變得沒有一點從前那個溫和懦弱的影子。
“你就當我是威脅你好了,既然手上有資源我爲什麼不利用呢。”展心儀晃了晃手裡的文件,有些沒耐心地催促道,“我很忙,你最好快點,否則我隨時會改變主意。”
“好,我說。”趙明誠一咬牙,重重地說道。
展心儀露出滿意的笑來,然而嘴角上揚的弧度,隨着趙明誠說得越來越多也變得越來越僵硬。
“其實,我也是聽我爸講過,但你要是問他,他一定不會告訴你。當年你們展家和白家在爭奪同一個項目,想必你也知道。”
展心儀沒有回答,選擇了默認。
“後來好像是白氏表面上選擇了退出,但實際上暗地裡使壞,他們新進了一批易爆的化學物品,明明自己有倉庫不放,卻藉口說你們家的倉庫距離碼頭近,要暫時寄方在你們家的倉庫裡。”
“接下來的,你都知道了,那批化學材料來的當天晚上,倉庫就因爲意外發生了失火,後來火勢越來越大,點燃了那堆化學原料,你父母趕着過來救火,就被……”
“你發誓,你說的都是真的?”展心儀臉色微變,陰狠地眸子逼視着他。
“我發誓,都是真的。”趙明誠手指比劃在太陽穴前發誓,反正對他來說,詛咒早已經不算什麼,“如果我說的有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你不是故意爲了挑撥我和白石遠的關係?”
“我說心儀啊心儀,你明明那麼聰明的人,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犯傻呢。”趙明誠覺得有些好笑,相當無語的樣子演的很逼真,“我都已經這樣了,爲什麼要騙你呢?”
見展心儀好像還有些不相信,趙明誠又開始用他那隻三寸不爛之舌爲自己開脫道:“再說了,如果你和白石遠之間的感情真的有那麼堅固的話,還怕有人挑撥離間嗎?”
趙明誠的話挑動了展心儀的弱點,他說的沒錯,她和白石遠之間的確沒有所謂的百分之百的信任。
不然,她也不會起初因爲外人的一句話就對他起了疑心,到現偏離了正常軌道,一發不可收拾。
找不到真正害死父母的兇手,她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心安,可是她又擔心最後的答案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無力承擔這一結果。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也經常勸白石遠放下仇恨,其實很多時候人都可以站在客觀的角度上去勸別人,同樣的道理,卻很難拿來說服自己。
“你這兩天都很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一連忍了很多天的白石遠,終於在第n次被展心儀當成空氣直接無視之後忍不住爆發了。
展心儀被他按着肩膀,迫不得已地望着他那雙深邃的能吸走人魂魄的眼睛,表情略帶痛苦,卻依舊佯裝着淡然冷漠,低垂着眼眸:“沒有什麼,有些事我想不通,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有什麼事連我都不能告訴的?”白石遠不甘心地追問,聲音很焦急,聽得出來他內心的焦灼。
他們之間總是這樣,已經形成了一種規律,好了沒幾天就會突然變成這樣,無休止的冷戰,猜忌,想要修復裂痕恢復到以前,卻一次比一次困難。
“那你呢,你不是有些事也不肯告訴我嗎?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別人知道的秘密吧。”
“原來我還是別人。”他自嘲地笑了笑。
展心儀心力憔悴,推開了他攤在自己肩膀上溫熱有力的大手,那雙手離開自己,原本一片溫熱的地方突然涼風四起的時候,突然有些想哭的衝動。
“白石遠,有些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那就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不就好了。”
“果然是任性的白大少爺,你大概從小就過慣了順風順水的生活,不知道民間的疾苦。”
展心儀的笑容有些苦澀,白石遠卻從她話裡聽出對自己的嘲諷,不甘心地辯解道:“展心儀,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真正的向我打開心扉?不再這樣封閉自己?什麼事兒都自己扛着,你以爲自己很偉大是嗎?”
“既然你那麼想知道。”展心儀直勾勾地望着她,瞳孔像一塊濃郁得化不開的黑巧克力,“那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我變成了仇人,會怎麼樣?”
“不會有那一天的。”白石遠幾乎想也不想就回答,“就算全世界人都跟你作對,我也不會站在你對立的那一面。”
展心儀啞然失聲,無奈地笑了笑,搖頭再搖頭,草草終結了這場對話:“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會按照你的想法發生的,就像這世上,除了生死,還有很多都是你和我沒有辦法控制的。”
白石遠到最後也沒弄懂展心儀是什麼意思,什麼生和死,都說失意的女人文藝起來不是人,白石遠今天總算是長見識了。
可就是展心儀這種悶悶的性格,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癢,對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石遠來說簡直如同酷刑一樣難受。
展心儀瞭解趙明誠的爲人,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就相信了他說的所謂的真相,但是不光是趙明誠,連陳大爺,以及以往的種種證據,都將矛頭指向了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