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遠抱着展心儀大步離開包廂,靳揚去處理其他事情了,葉朔恭送兩人一路送到酒吧專門給熟客走的後門。
白石遠走路時步子邁得很大,頻率又快,展心儀很難追的上他,今日懶得偷閒躲在他懷中,能感受到他那雙筆挺有力的雙腿在邁動,但奇怪的是依靠在他懷中的展心儀卻一點都感覺不到顛簸。
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靠在他胸前,那是離他心臟最近的地方,白石遠忽然覺得滿心的慍怒和焦躁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可說不上爲什麼,他還是很生氣,生展心儀的氣,她是笨蛋嗎,爲什麼遇到危險的時候沒有想到給他打電話?
如果不是今天因爲回家太早,又沒有展心儀在,他就不會接受葉朔的邀請來這裡和朋友小聚,如果不是葉朔碰巧認出來是她,如果……
太多的如果,白石遠不敢接着往下去想。
酒精的後遺症開始發作了,展心儀渾身無力,軟成了一灘爛泥,在白石遠的懷裡太過安逸,從酒吧後門到停車場還有一段距離,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白石遠又無語又覺得好笑,這人到底有多沒心沒肺,虧她還能心安理得的睡着?自己及時出現救了她,到最後竟然連句謝謝的話都沒有?!
到了地下一層停車庫,白石遠拉開車門,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地把昏睡中的展心儀扔到了車椅上。
展心儀感受到巨大的衝擊力,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已經到了車上,而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嘴角還殘留着口水劃過留下的溼溼的痕跡。
白石遠似乎還在氣頭上,車廂內詭異得安靜,展心儀上下打量着車內的裝置,這輛車好像是白石遠新買的,這傢伙總是把買車當成事買玩具一樣說買就買。
“我是和米娜一起來的,她……”展心儀鼓足勇氣打破了沉默,弱弱地問道。
“我會安排人送她回去。”白石遠專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極薄的兩片脣瓣微微地動了動,看都不曾看過展心儀一眼。
他面無表情,眼神凜冽,聲音寒冷如冰,展心儀知道,過分的安靜只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前兆而已,通常這個情況都說明白石遠十分生氣。
“對了,你怎麼也會出現在酒吧啊?”展心儀的問題有些多餘,問出口想後悔也晚了。
白石遠開着車目視遠方頭也不回,但展心儀能從側面他的眼神裡看出他一定在心底鄙視了自己無數次。
“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不是嗎?”
白石遠握着方向盤的手緩慢地一點點用力,突出的指關節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足以證明他有多麼用力,展心儀以前覺得這些都是男人味的體現,可此刻卻只會讓她感到恐懼。
“娜娜說她心情不好,所以我才……”展心儀解釋了一半,忽然想起來不對啊,自己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何必要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呢?“不過今天的事,還是很感謝你。”
“謝謝?一個謝謝就夠了?”他一貫的輕佻譏諷道。
“你好像很生氣?”
嘶——他猛地踩下剎車,輪胎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柏油馬路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焦黑的痕跡,車子在劃出去十幾米遠之後才最終停下來。
她竟然問他是不是很生氣?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胞都在說他很生氣!
他生氣爲什麼這個女人口口聲聲地嚷嚷着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傻乎乎只會任人欺負的展心儀了,可爲什麼她還是不會保護自己?
要是沒有他,今天的展心儀又該怎麼辦?
白石遠突然踩剎車,展心儀的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前傾,要不是有安全帶護着,腦袋一定能撞破前擋風玻璃,但儘管如此,展心儀還是受到了驚嚇,瞪大了眼睛望向白石遠陰鬱的側臉,驚叫道:“白石遠,你瘋了嗎!”
“下車。”自他的嘴角冷冷地溢出兩個字來。
“你說什麼?”展心儀懷疑自己酒勁兒還沒過去,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下車,同樣的話我不喜歡重複第三遍。”冷冽的眸子裡,能看到的只有無情和冷漠,也許他真是氣到了極點纔會有如此反應。
用不到他說第三遍,展心儀已經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就是下車嗎,誰怕誰啊,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了車,乓地一聲,像是故意挑釁般狠狠地摔上車門。
幾乎是在展心儀關好車門的同時,白石遠一腳油門踩到最底,車子像離弦的弓箭嗖地一聲竄出去很遠,隨即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秋風四起,寒夜蕭瑟,但再冷的夜晚,也比不過此時展心儀心裡的寒涼。
周圍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展心儀根本就不認識這是哪裡,她望着白石遠的車子遠去的方向,可笑的是她還抱有一絲期望,等待着白石遠的車子會重新出現在遠處的路燈下。
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等了將近一個多小時,展心儀在寒風裡被刮成了肉乾,白石遠的車子還是沒有回來。
是她想多了,那傢伙冷血無情,怎麼可能爲了她回頭?
“混蛋,瘋子,神經病!還真把我一個人扔這兒不管了!”展心儀恨恨地罵道,吸了吸快滴出來的鼻涕,今兒要是感冒了就都怨白石遠!
展心儀的身上還披着白石遠的外套,可是也抵不住溼冷的寒夜的侵襲,凍得直打哆嗦,來到路旁又等了有二十多分鐘的時間,才攔到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經過一段顛簸的山路,停在離白家大宅還有一段距離的路口,司機大叔把展心儀當成了住在這半山腰上的菜農,“車費一共四十二塊。”
展心儀摸了摸口袋準備掏出錢包給司機車費,結果摸遍渾身上下每一個口袋,卻找不到錢包的影子。
糟了,展心儀心下暗叫不好,莫不是和刀疤臉掙扎的時候不小心從口袋裡掉出來了沒有注意?
“姑娘,錢呢?”司機大叔不耐煩地敲着車窗玻璃催促道。
“不好意思啊師傅。”展心儀忙賠着笑臉,“我的錢包好像丟了,我家就離這兒不遠了,上面的路不好走,要不您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取了錢給您送來?”
“不會吧,你也錢包丟了?”司機大叔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掃射着展心儀,“我今天早上已經碰到過一個人說沒帶錢包了,結果人跑了,到現在還沒給我車費。”
“您放心我絕對不是騙子,您看我長得哪裡像會騙人的了?”
“我看哪兒都像。”司機大叔撇着嘴,用略帶嫌棄的眼神上上下下將展心儀打量了一遍,“要不你打電話給你家裡的人讓他給你來送。”
“家裡人……”展心儀爲難地抓了抓頭髮,摸遍渾身的口袋,一分錢都沒有,真是錢到用時方恨少,都怪她平時沒有隨身在口袋裡裝些零錢的習慣。
司機大叔越發的不耐煩起來,認定了展心儀就是個坐了車還不想給錢的騙子,滴滴按了兩聲喇叭,粗噶的嗓子嚷嚷道:“你快點吧,我這還趕着回家呢。”
“用我的吧。”橫裡突然伸過來一隻修長乾淨的手,粉白柔軟的指間夾着一張粉紅色的毛爺爺。
展心儀聽這聲音覺得耳熟,順着胳膊詫異地往上看過去,頓時鬆了口氣:“顧真?太謝謝你了!”
顧真朝她微微一笑,長長的胳膊越過她伸進車窗裡把錢遞給了司機大叔:“夠不夠?”
“夠了夠了。”司機大叔一邊接過錢,一邊打開放零錢的袋子掏出一把零錢塞到顧真手裡,臨走前還不忘用半開玩笑地語氣對展心儀調侃道:“我說姑娘啊下次可長點記性吧。”
展心儀抱歉地吐了吐舌頭,對顧真道:“謝謝你出現的這麼及時,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人家解釋了。”
顧真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夜晚的山間空氣清冽,藏藍色夜空星輝燦燦,極目遠眺,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豁達的景色,一瞬間忽然懂得了白石遠爲什麼非要住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原來住得久了,當真會被山水間的靈氣所感染。
“謝我不用了,還是謝謝他吧。”深藍的夜空上繁星點綴的背竟之下,顧真眼底盪漾的笑容顯得格外燦爛,他一向如此,顧家少爺出了名的不學無術愛笑愛鬧,從來不吝嗇自己的笑容。
“謝謝他?”
雖然顧真沒有直接說他的名字,但展心儀知道他們想的一定是同一個人,冷酷絕情的傢伙,把她一個人扔到偏僻的大馬路上說走就走,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來過,展心儀已經在心裡罵了他無數遍,怎麼可能還謝謝他?
“是阿遠讓我過來看看的,他猜你大概快要回來了,不對,應該是他讓靳揚過來的,不過被我搶先了。”顧真像個搶到糖吃的小孩,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神情,“阿遠那傢伙嘛,你也知道的,他死要面子,肯定不好意思自己過來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