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聚餐不過是平時一起工作的同事們找了個藉口溝通溝通感情罷了,展心儀初來乍到,很需要和同事們搞好關係,所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宋江。
但白石遠就不一樣了,他身份不凡,地位尊貴,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他怎麼可能會參加這種小員工們的聚會呢。
結果卻大大的出乎展心儀的意料,讓她連呼後悔白天不該那麼早答應宋江。
“下週嗎?剛好我有空,去哪兒?”
習慣了冷冰冰的白石遠,他突然一下子變得很好說話的樣子,語氣也溫溫和和的,宋江頓時覺得受寵若驚,恨不能跪下來以謝隆恩:“白、白總,我沒聽錯吧,您真的要和我們一起去?”
“怎麼?你後悔了,不想讓我去?”白石遠輕輕挑動眉梢,眼裡含着笑意。
宋江就差磕頭跪謝了,激動的小臉通紅:“當然!您肯過來是我的榮幸,太好了,明天告訴他們,大家一定都很開心。”
“那就這麼說定了。”白石遠牽起心儀的手和他的手一起插進口袋裡,“有心儀的地方我當然會去。”
天知道展心儀有多想告訴他自己突然後悔了不想去了,但是看着宋江那受寵若驚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打擊他的積極性,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來:“呵呵。”
宋江千恩萬謝告別了二人,一走出公司大門,展心儀立刻便甩開了白石遠的手,蹭蹭幾步飛快地走到車子前,拉開車門,自顧自地坐了進去。
白石遠放棄了副駕駛的位置,故意坐在她旁邊:“我和你一起去參加聚會,你好像不太開心。”
“開心,我當然開心,呵呵。”展心儀假笑道,“白先生肯屈尊和我們這些人一起吃飯,我感激您還來不及,怎麼會不開心呢。”
白石遠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滿眼的笑意像星河燦爛,展心儀本來很生氣,對上他那雙眼睛時又突然沒了脾氣。
她開始有些分不清在她面前的白石遠,冷酷的殘忍的,溫柔的寵溺的,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白石遠?
就像剛纔他對自己的笑,展心儀差一點點就當真了。
加長的商務車裡,空間寬敞,展心儀坐在左邊,一路上都看着窗外,脖子痠痛,和白石遠中間隔着的距離像一條無法逾越的長河。
腦子裡不爭氣地回放起昨天晚上的情形,該死的都怪她喝得太多,記憶不真切,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竟一點印象都沒有。
只知道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她脖子好痛,腰好痛,腿也好痛……
好像一切表象都證明身體上的痠痛是劇烈運動留下來的,好不容易強迫自己一天不亂想的展心儀,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臉頰不知何時火辣辣地燃燒起來,直到下車的時候,山間的冷空氣迎面撲來,展心儀才猛地清醒,用冰冷的雙手給滾燙的臉蛋降溫。
白石遠閉目養神休息了一路,他當然不知道展心儀腦洞大開都想了些什麼,下車的時候看到展心儀臉頰通紅還好奇她是不是暈車,明明沒有喝酒,卻跟喝醉了的人一樣。
“麻麻,爹地!”橙橙在院子裡玩兒,聽到汽車的聲音,本能地撲了上來。
展心儀張開雙臂順勢將她抱起,蹭了蹭她的軟軟的小臉蛋:“橙橙今天有沒有乖乖的啊,想不想麻麻?”
“想。”橙橙抱着展心儀的脖子,吧唧在她臉上留下一道溼溼吻痕,“橙橙想死麻麻了,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哦。”
“橙橙只想媽媽,都把我忘了。”空氣裡瀰漫着濃濃的醋味,白石遠雖然臉上裝作不開心表情,但是看着母女二人關係親密,心裡卻是無比欣慰的。
“橙橙也想爹地了,爹地抱!”說着伸出兩條肉嘟嘟的小胳膊,白石遠便從展心儀的懷裡抱走她,摟着她的小腦袋親了又親。
女孩子的天性,好像骨子裡都和爸爸親,橙橙摟着白石遠就不肯撒手,又怕冷落了麻麻,轉過身來又要麻麻抱。
展心儀忙靠近她,橙橙就一手摟着一個人的脖子,一臉的開心和滿足,“耶,爹地和麻麻最好了。”
說完還在兩個人臉上一邊親了一口,小傢伙是開心了,展心儀和白石遠爲了抱緊女兒卻不得不靠得很近,莫名地感到有些尷尬,尤其展心儀,都不敢直視白石遠。
穿過庭院裡的長廊,兩旁栽滿了花花綠綠的植物,山風帶來溼漉漉的空氣和青草花蕊的香氣,心儀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從沒有過的想法,如果這條路,能長長久久地一直走下去,該有多好。
“爹地喜歡橙橙嗎?”小傢伙摟着白石遠的脖子,香甜的奶香讓人忍不住想親一口。
“當然了,橙橙這麼乖,我最喜歡橙橙。”白石遠寵溺地颳了刮她的小鼻子。
橙橙樂得嘻嘻笑:“那爹地喜歡麻麻嗎?”
兩人都沒料到女兒會突然問這個,一時間都愣住了。
橙橙等了好一會兒沒人吭聲,不樂意地嘟了嘟嘴:“爹地,你快說你也喜歡麻麻啊。”
“我……”白石遠張了張嘴,清冷的月光好像一張殼子罩住了他那張英氣俊逸的臉龐。
展心儀的心跳突然亂了節奏,慌亂地移開視線裝作去看路兩旁的植物,她既有些期待他的答案,又怕他所說的答案和她想的不一樣。
“爹地不喜歡媽咪嗎?”橙橙不解地歪着小腦袋。
“喜歡。”
簡潔有力的兩個字,驀地,展心儀好像聽到自己心口有一塊巨大的石頭轟然落地的聲音。
爲什麼自己會對白石遠的答案有期待?
爲什麼明知道他說喜歡是爲了哄橙橙開心而已,自己卻有點當真了呢?
“那麻麻呢?”橙橙不給展心儀思考的時間,轉過頭去又問她。
“我,我……”心儀沒有準備,一連着我了好幾聲,才咬咬牙道:“麻麻也喜歡橙橙。”
“那麻麻喜歡爹地嗎?”橙橙人小鬼大,腦袋瓜精明的很,沒那麼容易就讓展心儀矇混過關。
既然白石遠都肯爲了哄女兒開心說喜歡她了,那自己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展心儀心一橫,用極輕的聲音道:“喜歡。”
“好耶!”橙橙開心地用兩隻小手鼓掌。
她是開心了,卻看不到兩個大人有多尷尬。
展心儀不怕說謊會讓自己難堪,她爲伊利亞德效力的這五年裡說過無數種謊言。
她怕的是,騙自己這是謊言,到頭來卻發現是真的。
晚上展心儀哄橙橙睡覺,關了燈,抱着沒穿衣服的小人兒鑽進被窩裡,小聲講着睡前故事,橙橙時不時提出一些天馬行空亂七八糟的問題,展心儀都會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不知道橙橙是什麼時候被自己哄睡着的,反正展心儀先被自己的睡前故事給催眠了,才躺了沒一會兒,倦意襲擊了大腦,意識漸漸變得模糊,思緒也變得越來越混沌。
眼皮子一沾上邊墜入了沉沉的睡夢中。
她做了一晚上稀奇古怪的夢。
夢裡她好像穿越時空來到另一個完全黑暗的世界,半夢半醒之間,白石遠身披一件長長的黑色袍子向她走來。
她墜入黑暗的異界中孤獨無依,看見突然出現的白石遠便激動的跑向他,跑到半路卻赫然發現白石遠的腦袋上長了兩隻尖尖的犄角。
他的眼眶發青,眼眸底佈滿了恐怖的紅血絲,除此之外白石遠的手裡還多了一把一人多高的鐵叉。
展心儀很害怕,轉身就逃,沒命地跑啊跑……結果還是讓白石遠追上了她。
他把她逼上了絕路,身後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面前是舉着鐵叉面目猙獰的他。
展心儀無路可逃,被他逼着一步步後退,懸崖邊上的石頭鬆散,她不小心一腳踩空,墜落之際被白石遠死死地拉住。
“啊——”展心儀從噩夢中驚醒,擁着被子,冷汗沾溼了牀褥。
她坐起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耳邊還回蕩着最後聽到的白石遠的笑聲,陰鷙可怖如地獄使者。
他說:“展心儀,你逃不掉的。”
無論五年前還是今天,她註定逃不掉。
但凡展心儀有一點點留意本市的消息,她一定能在五年前的各大報刊媒體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五年前她突然人間蒸發,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白石遠曾不惜重金,大手筆買下市裡所有報紙新聞的頭版頭條刊登尋人信息。
靳揚當時曾經苦苦相勸好多天,希望他不要把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給白氏帶來不好的影響不說,萬一驚動了老爺子也不好交代。
誰的勸說白石遠都不聽,執意要登尋人啓事,結果報紙新聞都出來了,人還是沒找到。
好在最後,她自己回來了。
“橙橙,橙橙?”展心儀從夢裡驚醒,想到夢中那可怖的場景猶心有餘悸,緩了半天心跳才恢復平穩。
靜下來才發現昨晚睡在自己身邊的橙橙,一大早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方媽聽到展心儀的喊聲,問詢趕來,身上穿着圍裙,做完早飯還沒來得及取下來:“夫人,您醒了,橙橙跟先生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