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錯了。”張茜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着頭,聲音訥訥,“所以我纔不敢見你。”
“明天來公司一趟吧,把手續辦了。”白石遠就是這麼的冷酷絕情,十多年的同事要走,卻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說完這些,白石遠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轉身超門外走,張茜卻忽然發狂了似的跑到門前,嘭地一聲將門關上,雙臂展開,死死地擋在門口。
白石遠微微擡起下頜,尖刻的下巴和完美無瑕的脖頸形成一個僵硬的角度,他的神情和小動作都在向張茜說明他已經生氣了。
認識白石遠這麼多年,傾心喜歡他這麼久,張茜又怎麼可能不懂這些小動作裡的含義。
一個人知道自己即將要死的時候,是不會顧忌這麼多的。
“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走。”張茜用哀求的語氣,丹鳳眸裡早已沒有了往日鳳凰般的自傲,就差跪下來求他,“就一晚,不要拒絕我,好嗎?”
白石遠冷冷地搖頭,一腳踩碎了張茜的心,滿地帶血的碎片。
“你明知道,我和你不可能。”
“爲什麼?因爲展心儀?還是因爲靳揚?如果,如果我早點告訴你我喜歡你的話,現在在你身邊的人,應該就是我了對不對?”再也沒聽過比這更淒厲悽慘的哭聲,嚶嚶嚀嚀,不絕於耳,沒有放聲痛哭的暢快,卻痛徹心扉。
白石遠還是搖頭,眉心蹙成川字,他看着張茜的眼神裡,有失望,有同情,也有無奈,卻唯獨沒有留戀。
“我不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什麼,不過如果你肯說的話,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我會幫你。”
“你幫不了!”張茜時哭時笑,臉上的妝容被淚水沖刷得一塌糊塗,“你知道什麼,你根本就幫不了我!”
“很遺憾。”白石遠無奈地聳了聳肩,他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和表情,深深地刺痛了張茜已經碎了一地的心。
白石遠彎下腰遞出自己的手給跪坐在地上痛哭的張茜,卻被張茜狠狠地一掌拍走:“你走吧,不用管我。”
白石遠還是第一次被除了展心儀之外的其他女人呼之則來揮之即去,要不是看在張茜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他斷不會在這裡多停留半秒鐘。
雖然沒有馬上就走,但也沒有留下太長時間,一分多鐘時間過去,陰森森的夜裡迴盪着張茜嚶嚀的哭聲,白石遠才聽了一會兒就耐心全無,扔下一句明天公司見之後,擡腿就往門外走。
“小心伊利亞德!”
張茜忽然用盡全身力氣拼命地衝他背影喊道。
白石遠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腳步慢了下來,轉過頭用滿是疑惑的眼神看着跪坐在地板上的人。
張茜的臉上黑的彩的什麼都有,眼妝花了一臉,她能想象得到當時的自己有多難看,快死的人不用太好看。
“還有歐陽長明。”張茜的手握成了拳頭,眼神驟然變得狠戾,在黑沉沉的夜色中閃閃發光。“如果我還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他。”
白石遠永遠無法釋懷那天晚上張茜留給他的最後一幕,狼狽不堪地匍匐在地板上,神情絕望而充滿了悲壯。
當時他沒能消化張茜的話,直到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之後,再次回想起那天晚上,也許自己曾有機會挽救一條生命。
可老天就是這麼愛開玩笑,錯過的,終究都是錯過了。
梓萱參加完同學聚會,晚上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想把聚會上的所見所聞分享給姐姐的她,全然沒有預料到即將到來的會是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姐姐。”清脆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屋子裡,迴應她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梓萱連喊了幾聲,都沒有人迴應,只好掏出自己的鑰匙來開門:“奇怪了,姐姐怎麼會這麼早就睡了呢。”
推開門,屋裡沒有開燈,眼前一片漆黑,梓萱頓時升騰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後背上彷彿爬上無數只毛毛蟲,後脊椎一陣陣發涼。
“姐姐?你在家嗎?”清脆的聲音已經開始因爲緊張和害怕而發抖,“姐姐,你在哪兒呢,別嚇我啊!”
緊張過度的梓萱忘了開燈,在黑暗中摸索着,腳底下忽然絆住一個什麼東西,撲通一聲連人帶鞋跌坐在地上。
眼睛正好對上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白,這一幕嚇得梓萱差點背過氣去,半條命都沒了。
地上躺着一個人,梓萱跌倒的時候正好坐在那個人的身上,手指隨便一抹,黏糊糊溼漉漉的一片……
強烈地血腥味刺激着她的大腦,嗡地一聲,一團空氣在耳邊炸開,她猛然跳起身,打開牆上的燈光。
“啊——”高分貝的尖叫聲持續了有十幾秒鐘,在嗓子快喊出血,再也發不出聲音的時候,梓萱終於停了下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由一開始的害怕,到驚嚇,到最後的悲痛欲絕,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
“姐姐。”梓萱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地板上的人。
張茜的身體已經冰涼僵硬,梓萱只戳了一下,就嚇得立馬收回手來,拼命地用手堵住嘴巴,癱軟在地板上。
姐姐死了。
儘管現實殘酷,但是不得不接受。張茜選擇了最慘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她用刀片割開了手腕上的大動脈,被血液浸泡過的地板,後來梓萱洗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洗乾淨,地板上始終留下一塊暗紅色的陰影。
張茜的左手邊,唯一沒有被血跡污染的地方,手指緊緊攥着一張照片,梓萱費了好大勁才掰開她的手指。
照片上,高大英俊的男人身邊依偎着一位笑容甜蜜的女人,那個男人梓萱認識,是姐姐暗戀了十多年的上司白石遠,他旁邊那個巧笑嫣然,一臉幸福的女人卻不是姐姐,梓萱沒見過那個女人,但從兩個人親暱的姿勢間可以看出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姐姐,是她逼死你的是嗎?”梓萱抱着膝蓋,坐在已經冰冷了的屍體旁邊,陪張茜“聊”了一整夜。
“姐姐,你怎麼那麼傻呢,他不要你,是他沒福氣,你就這樣死了,難道你連萱萱也不要了嗎。”淚腺就像無底洞,永遠流不乾淨。
“姐姐,萱萱會爲你報仇的。”稚嫩青澀的眼睛裡,升起騰騰殺氣,小手緊緊地攥着照片,“你得不到的東西,那個女人也休想得到!”
第二天報紙新聞一出,舉世震驚。
最轟動的當屬白氏集團,一大早人們就議論不斷,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有所不同,有同情的有惋惜的甚至連幸災樂禍的什麼樣子的都有。
白石遠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了葉朔打來的電話,上網一看才知道消息,彼時的靳揚正在開車,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渾然不知,白石遠暫時沒有告訴他事實的真相。
連展心儀在來到公司之前也沒聽到任何風聲,一大早來到辦公室的她明顯地察覺到大家的氣氛不對頭,這才起了疑心,好奇地問米娜:“大家都怎麼了,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你沒看新聞嗎?”米娜倒八字形的眉毛有些喜感。
展心儀疑惑地搖搖頭:“沒有啊。”
“吶,在這兒呢,你自己看看吧。”米娜把當天早上的日報遞給了展心儀。
第一頁醒目的頭版頭條上幾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今日凌晨在某處住宅區發現一具女屍,經初步鑑定系自殺,警方調查已確定死者身份爲白氏集團員工張茜……
後面的一大段新聞講的什麼展心儀沒有看見,張茜和自殺幾個大字已經在她腦袋裡膨脹炸開,如同當頭一棒砸過來,正中頭頂,腦袋裡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懵了。
“不,不可能,好好的人怎麼說死就死了呢。”展心儀顫抖着放下報紙,腦海裡一想到張茜的音容相貌,禁不住鼻尖泛酸。
“唉,誰說不是呢。可調查說了是自殺,你沒聽報道里說了嗎,警察在她身上發現了多處針眼注射痕跡,調查了她的血樣發現她生前有吸毒史,所以現在懷疑她是在吸毒之後產生了幻覺導致自殺的。喂心儀,你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麼?”
米娜講了一堆,發現展心儀在發呆,眼睛盯着一個方向,她把手伸到展心儀面前晃了晃。
“不,我不相信,張茜她不是那種人!”展心儀轉身就跑,米娜急急忙忙追上來攔住她:“你要去哪兒啊?”
展心儀甩掉米娜的手:“我要去找白石遠,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米娜摟着展心儀的肩膀往屋裡推,其他同事見狀也忙上前幫忙。
“心儀,你冷靜點好不好,你現在過去只會給白總添亂,記者們聽說了都想參訪白總,現在公關部已經出動緊急公關出面解決,白總肯定也正在爲這事發愁,你就別去添亂了。”
米娜說的有道理,展心儀漸漸恢復了冷靜,顫抖着的雙手拿起一旁的報紙,仔細地從第一行開始閱讀起來。
報道里說張茜的屍體是早上在家中被發現的,警方趕到她家裡的時候,屍體已經開始變味。
報道里還提到了張茜有個正在上大學的妹妹,附圖上的照片就是她妹妹在接到警察的通知之後趕回家中,抱着姐姐屍體痛哭的場景,雖然場面模糊,還做了馬賽克處理,但看着還是有些讓人心情沉重。
白石遠被記者們堵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擺脫八卦的記者們,現在正和公關部的人召開緊急會議商量後事,現在去找他肯定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