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心儀本是毫無睡意的,趙明誠把她鎖到這兒就不再管她,楊淑萍在她面前晃了半夜,大概是累了也不知躲去哪裡休息,門口的守衛已經替換了兩次,唯一一間圓形的小鐵窗透着微弱的光芒,鐵鉤一樣的月亮卡在窗棱上像畫兒一般。
看着看着,覺得倦了,閉上眼睛休息,耳朵時刻細聽着橙橙細微的呼吸聲,一有變化立馬又睜開眼睛,說是休息,其實比睜着眼睛還要累。
這個時候,年會應該早就已經結束,白石遠也大概已經回到家裡了吧。
展心儀想象着白石遠發現她們不見了之後的反應,忽然就心安了下來。
他會來救她們的對吧,難怪展心儀發現自己從知道被綁架之後到現在一點都不心慌,因爲心中那份篤定,他可是白石遠啊,無所不能的白石遠……
吱嘎——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展心儀半夢半醒間眼睛睜開一條縫,窗外的天色還是黑的,掛在窗棱上的月亮已經不知去向。
展心儀感覺到有雙手在自己被捆住的雙手上蠕動,驀地睜大雙目,眼前放大一張怒氣騰騰,面色鐵青的臉,趙明誠三下五除二解開捆着展心儀的麻繩,罵罵咧咧地催促道:“起來,快點起來,走走走!”
“怎麼了?”展心儀揉了揉發麻的手腕,茫然地望着他。
趙明誠再次催促道,短又硬的頭髮幾乎炸起來:“告訴白石遠,老子他媽的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他!”
展心儀還想問什麼,趙明誠卻不給她機會,一把將她從冰涼的水泥地上拖起來,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橙橙塞進她的懷裡。
趙明誠做完這些,又心急火燎地衝出門外去開車,留下展心儀和橙橙兩個人在屋裡,原來在門口看守的人也跑得一個人影都沒有。
展心儀第一反應是地震?還是火災?等她抱着橙橙匆匆追出去的時候,趙明誠早已鑽進車子裡做好隨時逃走的準備,看到仍是一臉迷茫的展心儀還在門口張望,他扔下一句惡狠狠地威脅之後便嗖地一腳油門衝了出去。
“下次,連帶蘇玉的賬,我們舊賬新賬一起算!”楊淑萍也慌慌張張地追出來:“你要去哪兒?我要怎麼辦?”
“要殺要留你隨便!”趙明誠的車子已經開出去很遠,喊聲隨風飄向曠野的四面八方,“如果你不想你女兒有意外的話,最好不要把我供出去!”
楊淑萍眼睜睜看着趙明誠拋下一堆爛攤子逃走,一個人在風中凌亂。身上還揣着剛剛有一筆鉅款進賬的銀行卡,留給她的除了身後那一對母女兩人之外什麼都沒有。
趙明誠僱擁的幾個打手走了一半,還留下來兩三個不怕死的人爲了從楊淑萍這兒拿到佣金,趙明誠一走立馬兇相畢露:“快點給錢,不然你們今天誰都別想走。”
“我身上只有這麼多現金。”楊淑萍顫顫巍巍地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疊紅色的人民幣,爲首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惡狠狠地奪過錢數了數,神色中流露出不知滿足的貪婪:“就這麼點?不可能吧。”
楊淑萍全然沒了剛開始時信心十足飛揚跋扈的氣勢,站在淒冷的風中像一棵蒼老的老樹,她可憐兮兮的看向展心儀——連展心儀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幫加害自己的人。
“我身上也沒有多少現金,只有這麼點了。”展心儀掏出口袋裡的錢包,事後她回想起當時自己一定是瘋了,可是在那種情景下,楊淑萍就差哭出來了,她不得已貢獻了自己的錢包。
男人一把奪過錢包數了數,臉上稍微露出滿意的神情,口氣仍舊老大不樂意:“連錢都不準備好還學人家綁架,老太太省省心給自己養老吧!”
說完幾個人拿着錢揚長而去,這下偌大的院子裡,當真就只剩下了展心儀和楊淑萍兩人,風一吹顯得空蕩蕩的。
“你不能走!”楊淑萍如臨大敵,橫着胳膊擋在展心儀面前。
展心儀本來就沒有走的打算,她沒有車子,不可能走着離開這裡,院子外只停着一輛車應該是楊淑萍開過來的,要想離開這兒,展心儀必須要和楊淑萍一起。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展心儀是真的很好奇,她迷迷糊糊地打了個盹兒的功夫,怎麼全都變了?一個個如臨大敵,好像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楊淑萍的臉色忽然大變,緊張地渾身戰慄起來,手裡突然多出一把閃着銀光的匕首,許是一早準備好了藏在包包裡到關鍵時刻了纔拿出來,對着展心儀晃來晃去:“你不要動!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展心儀斷定楊淑萍一定是神經失常了,就算不是也離失常差不了多遠,她眼底的驚慌失措和瘋狂不是普通人會有的,展心儀懷裡還抱着橙橙,明明一動也沒動,卻被楊淑萍說成是一直在動,已足以說明她的精神不正常。
“好,我不動,你別亂來,先把刀放下。”展心儀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儘可能離楊淑萍遠一點,手背護着橙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
看得出來楊淑萍也是第一次碰刀子這麼鋒利的武器,她也被嚇得不清,雙手不停的發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你休想騙我,我只要把刀子放下來你馬上就會跑了!”
“我不會逃跑,真的。”展心儀的表情特真誠,接着又補充道:“再說了,我要是跑能跑哪兒去,你有車子,很快就能追上我啊。”
展心儀的話倒是提醒了楊淑萍,她想起趙明誠雖然過河拆橋拿到錢先跑了,但是她的車子還在,用匕首指着展心儀,底氣不足的威脅道:“你先上去。”
無論自己說什麼對方就是不肯放下武器,展心儀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走向楊淑萍停在路邊的車子,矮身坐了進去。
坐進去之後的展心儀長長地舒了口氣,眼前只剩下楊淑萍一個,至少她可以應付得來,不用再擔心什麼了。
展心儀仍然沒想通的一點是趙明誠爲何會突然性情大變逃走,還有他臨走前,楊淑萍對着他破口大罵讓他把錢留下來又是什麼意思,那些僱傭來的原本兇聲惡煞的打手們又爲何像見鬼了一樣四處逃竄?
第一個蹦到展心儀腦子裡的名字就是白石遠,如果沒猜錯的話,趙明誠應該已經和白石遠聯繫過了。
楊淑萍慌慌張張地上了車,扣安全帶的時候連扣了幾下都沒有扣上去,展心儀見她現在出於失心瘋的狀態裡不適合開車,主動開口道:“我來開車吧。”
“你閉嘴!”楊淑萍的口氣依舊十分惡劣,惱羞成怒地大吼,“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待着,想都別想!”
展心儀撇了撇嘴,沒再做聲,抱着橙橙陷入恍恍惚惚的沉思中。
再說這邊的白家,用世界末日提前降臨了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豪華氣派的大宅子本就略顯得寬敞,此刻沒有人敢說話,連呼吸都儘量憋着氣,生怕一丁點聲音引起了白石遠的注意會遷怒到自己頭上。
老爺子那邊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聽了風聲,得知寶貝孫女被人綁架,當場勃然大怒,氣得血壓一路飆升,差點一激動暈過去。
劉管家被派過來白石遠這邊監視情況,一有變動立馬向那邊回報,白振華還讓劉管家帶話給綁匪,說他們要拿展心儀怎麼樣隨便,但是必須保證橙橙的安全。
白石遠聽這話自然不樂意了,橙橙和展心儀,哪一個都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五年前那場意外幾乎毀了展心儀一輩子,這次不可能再重演歷史,他也不會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
就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到外面去查消息的靳揚匆匆忙忙趕回來了,靳揚朋友多,黑白兩道上的都有,消息也比較靈通,很快就從朋友那兒打聽到最近的消息,還調取了酒店大門口的錄像帶。
但是因爲當時趙明誠的車子停在離大門較遠的地方,錄像帶裡的影像十分模糊,基本看不清車牌子,只有一個車身大概的輪廓,還是在場的一個保安認出來這好像是趙明誠的車子,以前見他開着來這過這裡吃飯。
再一想今晚上展心儀之所以提前離席的原因,前後就搭上了。
靳揚伏在白石遠耳邊講完自己查到的結果之後問他接下來要怎麼做。
白石遠只說了句:“連我的人都敢動,他既然那麼不怕死,那就成全他。”
靳揚已經好久沒有從白石遠的眼神當中看到嗜血的殺戮,很早還是白石遠剛剛接手公司的時候,那時白氏在白振華的鐵血手腕下生意蒸蒸日上,起先因爲生意需要,白振華的身份界限一直都很模糊,黑白兩道亦正亦邪。
白石遠剛接手白氏那會兒,首要任務就是洗白公司的過去,劃清和黑道的界限,以往那些不乾淨的生意該斷的都做了個了斷,也因此要得罪不少人
靳揚總覺得那些年活得才真像個男人,每天腦袋都掛在褲腰帶上,腥風血雨蕩氣迴腸,至今回想起來,胸中仍會涌動起一股衝動的熱血。
此時此刻的靳揚重新在白石遠的眼神裡看到熟悉的神色,如同回到了那段刀光劍影的時光,心中還有點小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