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揚辦事效率一向又快又好,醫生很快被他帶來,對莫離的傷口進行了簡單的清洗和包紮,爲了避免後顧之憂,醫生勸莫離最好去醫院裡做個詳細的檢查好確定有沒有內傷,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醫院的大門隨時都敞開着,莫離卻不肯去,賴在沙發上,死死地抱着抱枕:“我不去。”
“就去做個檢查而已,又不用住院,而且一點都不疼。”展心儀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哄着他。
莫離還是不聽,腦袋撇向一邊:“我真的沒事心儀姐!”
“不管有沒有事都要去醫院裡檢查檢查纔好下定論啊,萬一有看不到的內傷呢,耽誤了治療可就不好了。你一向都很聽我的話,今天是怎麼了。”
“心儀姐……”莫離的眉毛變成了倒着的八字,一臉慘兮兮地道,“我就是不想去醫院而已嘛。”
“不想去也得去。”展心儀不由分說要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莫離死抱着一對抱枕就是不撒手,展心儀廢了老大力氣他也一動不動。
在一旁沉默許久的白石遠終於發話,簡單粗暴的動作超過了一切言語,只見他像拎着小貓小狗一樣,拎着莫離的衣領將他從屋子裡拎到門外,扔進車子裡,全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莫離直到坐進白石遠的車子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開車。”白石遠和展心儀一左一右將莫離夾在中間,一聲令下話音未落,車子便在靳揚的控制下緩緩開出白家的大門,駛向附近的一家醫院。
全套檢查下來,萬幸的是莫離只有皮外傷,估計接下來幾周腦袋都要裹着紗布,還需要好好的休息幾天暫時不能回到訓練場上,除此之外一切安好,並沒有什麼內傷。
展心儀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到了肚子裡,把莫離送回家中,再返回白家,折騰了一晚上,再回到家裡已是後半夜,展心儀累得腰痠背痛,下車的時候還在不停地打哈欠。
偷偷掃一眼身旁的白石遠,眉眼間依舊英氣逼人,沒有絲毫倦意,展心儀不得不再次感慨人和人的差距爲什麼這麼大,難不成白石遠真的是機器人做的嗎?!
兩個人的房間僅隔着一條走廊,各自回屋前互相道了聲晚安,展心儀卻一直站在走廊裡不動彈,久久不見身後有動靜,白石遠疑惑地轉過頭,正好迎上展心儀滿是疑問的眼神。
他好像猜到了展心儀想對他說什麼,不等她開口,白石遠便說:“今天太晚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好吧。”展心儀硬生生地把到嘴邊的問題嚥了回去,極不情願地拉開了身後的房門。
“如果你真的很捨不得我的話,我不介意你今天一晚上都陪着我。”白石遠看上去心情還不錯,竟然還有閒情逸致開玩笑。
展心儀望着他臉上邪邪的壞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低聲罵道:“蛇精病。”一個閃身回到自己的臥室裡,砰一聲關上了門。
白石遠卻突然不急着回屋休息了,在黑暗中佇立良久,走廊上昏暗的燈光,在他的眼裡漸漸成了模糊的光斑……
昔日的大雜院,一到下午,院子裡就變成了小孩子們嬉笑玩耍的天堂,正值最調皮最愛鬧的年紀,任何阻礙都阻擋不了孩子們的熱情,就連低矮的平房屋頂也成了他們玩樂的天堂,一幫小屁孩在一個看起來年紀稍大但也大不了幾歲的小女孩的帶領下爬上屋頂玩兒。
這讓初來乍到的城市小少爺看呆了,他在家裡可從來沒有這麼玩兒過,家裡有專門照看他的傭人,想玩兒出門走幾步就是市中心最大的遊樂場,像大雜院這裡的小孩子玩兒的遊戲,在他的眼裡既陌生又原始。
“你上不上來啊?”爲首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蹲在房頂上,用脆生生的聲音朝地上還在發呆的新夥伴喊道。
莫離也跟着那個女生爬上去了,小石遠心裡暗暗着急,他在考慮要不要回去向八姐告狀,都怪帶頭爬上去的女孩,要不是她,其他孩子們也不會跟着起鬨。
“我纔不要上去。”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不同於同齡人的成熟和冷漠,小石遠雙手背在身後,不屑地拒絕了女孩的邀請。
開什麼玩笑,他身上的衣服可是很貴的,刮壞了誰賠給他?
“哼,不來算了。”女孩沒有生氣,拉起跟在自己身後的小男生的手一起在各家平房的屋頂上跑來跑去。
小男生就是莫離,彼時的他還很小很小,只會跟在女孩身後,雖然小姐姐小哥哥們玩兒的遊戲他看不懂也沒辦法參與,可他就是喜歡跟着女孩,連自己最喜歡的小舅舅來了,他也捨不得待在下面陪小舅舅玩兒。
小腳踩在房頂的青瓦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屋裡的老人聽到了,住着柺杖慢吞吞掀開門簾走出來,向後仰着脖子往屋頂上看。
老婦人看上去好像是女孩的奶奶或者姥姥,粗聲粗氣衝房頂上嬉鬧的女孩喊道:“你怎麼又爬房頂上去了!快給我下來!”
“奶奶!”女孩頑劣地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求情道,“再讓我玩兒一會兒嘛,一會兒我就下來。”
“隨便你!下次你爸過來我一定得告訴他你多不聽話!”老婦人氣哼哼地扔下一句,掀開門簾回屋了。雖然嘴上說着告狀告狀,但每次都沒有真的告訴過女孩的父母。
小石遠在下面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再看看依舊在屋頂上玩兒得不亦樂乎的女孩,心想自己長大以後可千萬不能娶了一個像女孩一樣的妻子。在小小的白石遠心目當中,最適合當妻子的人選就是八姐那樣的,既然溫柔又賢惠,還會做好多好吃的。
屋頂上的空間又小又窄,還有些傾斜,女孩不聽奶奶話的後果就是她在試圖從這個屋頂跳到那邊的屋頂時,一失足跌了下去。
幸好平房不高,她跌下來的位置剛好有一處垃圾桶接住了她,只有手臂和腦門蹭破了皮流了好多血。
其他小夥伴一看女孩掉了下來,紛紛從屋頂上回到地面將女孩團團圍住,小石遠也圍了過去,偷偷拉起莫離的手要帶他回家。
“以後啊你最好不要跟這種人一塊玩兒。”小石遠教育莫離道。
比他還小了好幾歲的莫離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可能他今天記住了他的話,明天轉眼間就又忘了。
“莫莫!”女孩手腳迅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手臂上蹭破皮的地方還在流血。
莫離開心地掙脫開小石遠的手回到女孩身邊,女孩抓了抓頭髮,不好意思地問:“莫莫你媽在家嗎?”
“在啊在啊!”莫離開心的點了點頭。
於是女孩和莫離以及小石遠三個人一起回到了莫離的家中,莫離的母親,也就是小石遠的八姐,看到腦袋被蹭破皮的女孩似乎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情,無奈地笑笑從屋裡拿出來一個老舊的醫藥箱。
上次也是,不小心摔倒蹭傷了臉頰,就是莫離的母親給她收拾的傷口,不知道用了什麼神奇的藥水,沒兩天傷口就癒合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來。
“疼嗎?”女人輕輕用沾了碘酒的紗布給擦洗女孩手臂上的傷口。
額頭上滲出一排細密的汗珠,女孩卻咬着嘴脣搖了搖頭,揚起笑臉,甜甜地道:“一點都不疼!”
“心儀最勇敢了。”女人輕輕地颳了刮她的小鼻子。
莫離坐在小板凳上,翹着腳尖看媽媽給心儀姐處理傷口,一旁高冷的小石遠繃着臉一句話也不說,但他隱約能感覺到碘酒劃過傷口時候像螞蟻咬的痛感,不禁又有些佩服女孩的勇氣,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掉。
“她叫什麼名字?”小石遠偷偷地問莫離。
“她叫展心儀。”莫離驕傲地回答道。
展心儀,原來她是展心儀啊……幼兒園時模糊的記憶涌現在小石遠的腦海裡,別的小朋友都害怕他把病“傳染”給他們,只有她不害怕和他一起玩兒……
“你也喜歡心儀姐嗎?”
“嗯。”
“那你長大了也會娶她嗎?”
小石遠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心般,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小時候隨口一句的玩笑,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變成真的。
白石遠有時候都會佩服自己的記憶力太好,不然爲何這麼多年的往事,久到連他自己都會懷疑記憶的真實性,可他偏偏記得很牢固,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可能是小時候受到的打擊太大所以纔會對溫暖的人和事物記憶格外深刻,他其實是很懶惰的人,懶得付出,懶得索要回報,所以一旦認準了對的人,就會一根筋的堅持到最後,這大概是他身上最大的優點,卻也是他最致命的弱點。
昨天還秋高氣爽,豔陽高照,今天就成了陰天,一大早天色就陰沉沉的,不到中午的時候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且雨勢有漸漸變大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