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冷靜個屁,阿遠要是出什麼事我讓你們全部滾下去給他陪葬!”
“顧先生!”靳揚恍恍惚惚地從地上爬起來,褲腿上屁股上沾滿了黃色的沙粒。
“幹什麼?”顧真一時收不回暴怒的情緒。
“是先生,好像還有夫人……”靳揚怕自己是太擔心了出現的幻覺,直到人走近了纔敢確定,欣喜地跳了起來,“真的是他們!”
“在哪兒?”顧真鬆開被他嚇得大氣兒不敢出的救援隊隊長,順着靳揚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朝陽撒在平靜的海平面上,海上像鋪了一層碎金子,一個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海平面之上,影子被身後射過來的光芒映在海面上拉得很長很長,他肩膀上躺着一個小人兒,左手邊牽着一個渾身都溼透了的女人。
白石遠看起來累極了,鞋子裡灌滿了海水,每走一步都要消耗掉他巨大的精力。
“阿遠!”顧真不顧自己腿上的舊傷,撲進了冰冷的海水裡,沿路濺起來的海水歡快地作響。
靳揚也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太好了您終於平安回來了,我剛纔快要嚇死了,我還以爲這輩子都看不到您了呢。”
說着說着靳揚的眼睛還紅了,說真的,跟了白石遠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有幾次都在死亡的邊緣上打滾,可唯有這次是他經歷過最驚心動魄的時刻,也是他唯一一次感動到想流淚。
“你這個瘋子!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顧真跑過去之後,千言萬語無數種情緒哽咽在胸口,他用力地一拳頭砸向白石遠的肩膀,臉上的愁雲卻被嘴角的笑容所替代。
顧真並沒有用多大力氣,白石遠卻被他一拳頭砸得搖搖晃晃差點摔倒,靳揚忙抱起他背在身上的橙橙,憂心忡忡地望着他:“您沒事吧?”
白石遠擺了擺手,他已經精疲力盡,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在水下面的時候全靠他,到了路面上,要靠展心儀來扶着他才能勉強走上海灘。
沙灘上一幫救援隊的隊員都快看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皆露出不可思議的驚訝之色——在沒有任何裝備防護的條件下跳進海里去救人,上來之後竟還可以做到安然無恙,他還是人嗎?
白石遠這次能堅持到最後,還得感謝他平時規律健康的生活作息和高強度的體育鍛煉,換個平常人的體力可能下潛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累個半死,不被海水嗆死也得被憋氣憋死了。
雙腳一接觸到堅實的地面,白石遠便整個人癱倒了在沙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熱水袋,乾毛巾,乾淨的礦泉水,靳揚一一拿過來遞給他,小心地照顧着橙橙,附近的一家醫院早就接到通知,救護車一早就在海邊等着,現場立馬先給年紀最小的橙橙做了簡單細緻的檢查。
萬幸的是小傢伙身體特徵一切正常,只是受到了些驚嚇,需要一段時間靜養。
白石遠喝了水,用乾毛巾擦乾淨身上的水滴,冰冷的手腳漸漸恢復知覺,他的第一句話是說給一旁的也在用乾毛巾擦腦袋的人聽的:“展心儀,我他媽上輩子欠你的嗎?”
“我——”展心儀自認理虧,從今往後,自己這條命可就是白石遠給的了。
“沒有我你怎麼辦。”白石遠接來的一句話徹底讓展心儀無語,他語氣中的無奈和半寵溺的成分,讓展心儀久久地發呆緩不過神來。
沒有我你怎麼辦——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像救世主一樣降臨的白石遠,有時候展心儀自己都覺得奇怪,世上是否真的存在心有靈犀這回事,所以每一次白石遠纔會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準確無誤地出現。
如果沒有這個女人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他不知道會過的有多輕鬆。
“謝謝你。”展心儀醞釀了半天,才憋出三個乾巴巴沒有一點誠意的字來。
白石遠差點沒被氣得七竅生煙,自己不顧生死跳下去救她,結果就換來一句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謝謝?
還有,剛纔在水底下的時候,他第一次伸出手給她,展心儀竟然想都沒想拒絕了他,丫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當時真的被氣得不輕,真想把她一個人扔到那兒。
“展心儀,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寧願這輩子沒有認識你。”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有媒體記者,有救援隊,還有趕來調查的警方以及車裡發出的響亮的鳴笛聲,然而就是在如此嘈雜的情況下,白石遠低緩的聲音依舊清清楚楚地傳入了展心儀的耳朵裡。
聲音被海水浸泡過之後,溼噠噠的,帶着一種說不清的性感和曖昧。
展心儀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其實有時候,她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如果他們不曾認識過的話,也許彼此都不用這麼辛苦了吧。
白石遠見到展心儀發呆的樣子,不由得又是一陣憋火,怎麼會有女人笨成這樣呢,他遇到過那麼多女人,也沒有像展心儀這麼沒有情趣的,連一句寵溺的玩笑都會當真。
白石遠恢復體力後從地上爬起來,聲音像是從展心儀頭頂飄下:“算了,就當我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慢慢還好了。”
“白石遠!”展心儀叫住了他。
白石遠停下來,懶洋洋地轉過頭,溼漉漉的頭髮貼在他臉上,他看上去不像是剛剛從海里爬出來的人,而像是剛舒舒服服地泡完溫泉:“幹嗎?”
展心儀嘴角抽搐了兩下,眼睛撞上他那雙漆黑無邊的眸子,想說的話卻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滾燙如煮沸的開水,咽不下去,亦吐不出來。
“沒事。”良久,她笑着搖了搖頭,自己都覺得好笑,白石遠肯定又要在心裡罵她有病了。
果然,白石遠低低地罵了句什麼,展心儀沒聽見,接着他就轉過頭大步走向救護車,去和醫生交流橙橙的情況。
太陽越升越高,第一縷有溫度的陽光落在展心儀冰冷的身體上,她忽然發現,自己是如此的貪戀溫暖,是了,沒有什麼,比活着更能感到幸福……
他是那麼高傲優越的一個人,他本可以享受最舒適優雅的生活,完全不必像現在弄得自己如此狼狽,全都是因爲她,因爲她的出現,害的他一次次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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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自己就不該回來,也許沈美娜說的都對,她就是個掃把星,走到哪兒就會把黴運帶到哪兒,最令她感到心痛的是,她帶來的黴運總是傷害到身邊最親近的人。
這一次連橙橙都無辜受傷,不知道下一次……展心儀不敢往下想。
本來在她沒有回來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就在墜海的那一瞬間展心儀忽然明白,沒什麼比看到自己所愛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更好的了。
也許,離開會是她最好的選擇,也是她唯一能保護橙橙的方式。
橙橙身體沒有大礙,白石遠被顧真和靳揚嚷嚷着也不得已做了個簡單的檢查,結果讓醫生們都感到震驚,白石遠的身體狀況近乎完美,即使在海水中進行消耗巨大的體力運動,除了身體出現短暫的缺水現象,補充水分後就能完全恢復如初。
展心儀坐在沙灘上發了半天呆,最後一個檢查完,身上的衣服也已經幹得差不多了,纔回到車裡。
車門打開的瞬間溫暖的氣流撲面而來,車廂內暖氣開到了最大,坐進之後,瞬間就忘記了外面的寒冷。
他們暫時還不能離開現場,警方正在調查取證,一會兒還需要他們配合調查,暫時待在車裡只是爲了取暖。
橙橙暖和過來之後又變得跟平常一樣活躍,上躥下跳一刻也不安生。
展心儀默默地坐在角落裡一句話也不說,車廂裡只能聽到白石遠和橙橙說話的聲音。
“爹地,媽咪好像不開心了哦。”小傢伙精明的跟人精似的,摟着白石遠的脖子,悄悄地在他耳朵邊說道。
“是啊,橙橙知道爲什麼嗎?”白石遠笑着逗她玩兒。
橙橙繼續摟着白石遠的脖子,小聲嘀咕道:“可能是因爲爹地只跟橙橙玩兒,不理媽咪,媽咪吃醋了吧。”
“喂白橙橙!”展心儀哭笑不得地拉下臉喊道,“我可什麼都聽見了啊。”
橙橙就是故意說話很大聲讓展心儀聽見的,展心儀無語地看着笑作一團的父女倆,懶得理他們,繼續保持沉默,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爹地,橙橙明天可以去幼兒園嗎?”橙橙剛纔聽到醫生對白石遠說她要在家裡靜養兩天,對此感到頗爲憂心。
“當然不用,橙橙可以在家裡休息好多天。”
白石遠滿心以爲小傢伙會開心得不得了,沒想到橙橙卻耷拉着小臉,不開心地嘟着嘴:“啊,可是橙橙好想去幼兒園啊。”
嘿,白石遠被逗樂了,別人家的小孩子是哭着鬧着不肯去上學,怎麼到了自家姑娘這兒,就變得這麼熱愛學習了?
“乖,醫生說了你受到驚嚇,需要靜養兩天。”白石遠說完又覺得這麼直接地告訴橙橙,話題顯得有些沉重,剛要改口做補充的時候,橙橙打斷了他。
“可是不去幼兒園的話,橙橙就見不到洋洋了啊……”
“洋洋,這又是誰?”白石遠自然而然地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展心儀。
展心儀撲哧一聲笑了:“這個得問你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