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儀姐,你的願望許完了,我的還沒有許呢。”
在空中停留了半刻的摩天輪緩緩啓動,小小的盒子裡忽明忽暗,莫離的神情忽然變得專注而嚴肅,琥珀色的眼睛,被潮水般涌來的黑暗淹沒。
心儀微微的一笑,靜靜地道:“那你的願望是什麼?”
莫離雙手合十,虔誠地許願道:“我希望老天可以對心儀姐好一點,希望心儀姐不要再一走就是好多年不回來,希望心儀姐可以和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
“都是和我有關的願望,你就沒有什麼心願嗎?”展心儀打斷他。
“我還希望,心儀姐可以不用再這麼辛苦,希望心儀姐可以給我照顧你的機會……”莫離睜開雙眼,眨了眨眼睛,彷彿可以直接透過那雙清澈的眸子看到他的心底。
時空靜止,展心儀好像忘記了怎麼呼吸。
“心儀姐,小時候都是你處處讓着我保護我,現在,換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擁擠的地鐵上。
許是下雨的緣故,步行出門的人也都跑過來擠地鐵,沙丁魚罐頭般的車廂內人擠着人,卻異常的安靜,沒有人說話,大家各自低頭忙着自己的事情,刷微博看書的什麼都有。
擁擠的人羣裡有一對格外的惹眼。
聽兩個人的對話,像是一對父女,那男人樣貌英俊氣質不凡長得極好看,識貨的人都認得他衣服上亮閃閃的標誌,在他懷裡的是一個小女孩,四五歲年紀,遺傳了家族的基因,皮膚雪白,肉嘟嘟的十分可愛。
小女孩好像在鬧情緒,撅着嘴巴有點不開心。
男人在安慰她:“橙橙乖,下次一定帶你來給你買所有你想要的好嗎,今天實在拿不了那麼多東西了。”
家裡的下人都有各自的安排,靳揚本來是要開車帶他們父女倆出來的,卻被白石遠強硬地安排到家裡當督工。
“可是橙橙的玩偶爲什麼這麼小。”小女孩懷裡抱着一隻白色的絨娃娃,小嘴不滿地嘟囔着。
男人一手抱着小女孩,另一隻胳膊裡卻抱着一個比小女孩還高出一頭多的大型玩偶,周圍人太多了,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儘管聲音極低,車廂裡側耳細聽的人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大的是送給媽媽的生日禮物,橙橙的下次再買好不好。”
“那好吧!”一聽說大的玩偶是送給媽媽的,橙橙的臉上揚起甜甜地笑容,立馬變得通情達理,乖巧懂事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在她粉嘟嘟的臉蛋上吧唧親上一口。
白家的大宅子裡,先生連晚飯都沒有來得及吃就出去了,家裡的傭人們也不敢怠慢,靳揚站到大廳中央指揮着衆人的動作。
“你,把這個搬到那兒去。”
“這個怎麼還沒掛出去呢,快點快點,先生交代了在他回來之前必須得收拾好。”
“方媽,你去廚房裡催催,蛋糕和點心什麼時候能做好,對了千萬別忘了橙橙喜歡喝的奶油湯。”
傭人低着頭匆匆忙忙地穿梭在白家的各個房間裡,雖然有些忙碌,但有了靳揚的指揮忙中有序,各項安排都在按照事先定好的計劃執行。
靳揚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眼神中流露出幾分焦急。
都這個點了,先生和橙橙小姐出去還沒有回來,靳揚能不着急嗎。
橙橙從小被白石遠當成掌上明珠養尊處優,很少往公共場合人多的地方去,今天白石遠不知道抽什麼風,好好的有車子放着不開,非要帶橙橙去擠公交。
不是靳揚不相信白石遠,他在白家做事多年對白石遠太瞭解了,衣食住行事無鉅細都有人給他安排好,什麼都不用白石遠操心,但是若要離開家裡的傭人們,白石遠估計會被餓死。
說他是生活白癡,一點都不爲過,恐怕他連地鐵的起步價是多少,要到哪兒去買乘地鐵的車票都搞不清楚。
靳揚擔心倆人出門這麼長時間,會不會是白石遠在地鐵站迷失了方向,給他打了好多個電話,地鐵上人聲嘈雜,白石遠一個都沒接到。
展心儀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下班就不見人影,家裡才裝飾到一半,萬一這會兒她突然回來看到眼前的景象,想給她一個驚喜的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靳揚又要忙着裝飾家裡籌備生日驚喜,又要擔心到現在還跑得不見人影的兩位主子,簡直操碎了心。
終於,靳揚不辱使命完成了白石遠臨走前交代給他的任務把家中上下裝飾一新之後,白石遠也抱着巨大的玩偶熊和橙橙回來了。
靳揚在屋裡等得心急,索性站到大門外等着,遠遠就看見兩個人影走來,回來的路上滿是泥濘的水坑,白石遠的褲腿上和皮鞋上都濺滿了泥點。
遠遠地看着白石遠抱着和他的氣場極其不符合的毛絨玩具,靳揚竟然覺着有點萌……
偷笑歸偷笑,靳揚還是很有眼力見地第一個衝上去替白石遠抱着橙橙。
“先生,您辛苦了。”靳揚憋笑差點憋出內傷,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看到白石遠抱着玩具的場景。
“嗯。”白石遠微微喘着粗氣,肩上扛着巨大的毛絨玩偶,一進門便粗魯地扔到了地板上。
靳揚忙撿起來拍拍上面的塵土:“先生,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家裡都收拾好了,還有蛋糕已經通知廚房的師傅,馬上就好。”
白石遠上下打量了一番屋裡的裝飾,靳揚做事總是深得他心,挑不出一絲毛病來,打量完一言不發拉着橙橙先去洗手間清洗乾淨,對一個有輕微潔癖的人來說,讓他容忍鞋子和褲腿上的泥點忍到現在實屬不易。
靳揚看着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背影漸漸遠去,一股溫暖的暖流在身體裡緩緩流動。
展心儀回來之後,先生真的變了很多,比那個冷冰冰的他多了人情味。
他的溫暖從來不體現在花言巧語中,而是隱匿在一點一滴的瑣碎裡,看不見,就如屋外的細雨,潤物無聲。
一個小時後……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偌大的宅子裡空蕩蕩地迴響着嘩啦啦的雨聲。
白石遠擔心橙橙捱餓,已經吩咐方媽先喂她吃了些點心零食,而早已準備好的生日大餐還擺在桌子上一動沒動。
“先生,不如您和橙橙先吃吧,等夫人回來了再做新的。”靳揚在餐桌旁整整站了一個小時,站得他腿腳都痠麻了。
白石遠雖然是在坐着,但是坐了一個小時,想來滋味兒也好不到哪兒去。
“再等等。”長時間沒說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又一個小時過去,屋外的天色越來越黑。
橙橙蜷縮在白石遠的懷裡,哈欠連天,小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眶,弱弱地問道:“爹地,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切蛋糕啊。”
“橙橙是不是困了?”白石遠抱起懷裡柔軟的小東西,換了個姿勢讓她坐到另一隻膝蓋上。
橙橙搖了搖頭,爲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硬撐着看不見的大眼睛:“我一點都不困,橙橙要等麻麻回來了再睡覺。”
“不等了。”白石遠心疼女兒,加上等了這麼長時間還不見展心儀回來已經不耐煩,語氣有些重。
橙橙卻以爲白石遠是在生她的氣,小聲嚶嚀起來:“嗚嗚……爹地,我們再等等吧。”
“方媽,帶橙橙回去休息吧。”靳揚衝身後的婦人使了個眼色。
方媽立馬上前從白石遠懷中抱走了橙橙,帶走的時候橙橙還在傷心地流眼淚:“爹地,等麻麻回來了一定要叫我喔。”
橙橙地抽泣聲越來越遠,白石遠的心情卻被隱隱約約的哭聲攪和成一灘爛泥煩躁不已,聚在餐廳裡的傭人們陸續散去各忙各的,很快就剩下靳揚和他兩個人。
偌大的餐廳,只有白石遠頭頂一小塊燈光亮着。
他好像是累極了,食指揉捏着眉心的位置,周身散發的戾氣讓人不敢靠近,只有靳揚大着膽子問他:“先生,不等夫人了嗎?”
白石遠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那這些東西呢。”靳揚指了指桌子上的蛋糕,又指了指客廳裡的巨大的毛絨玩偶和牆上五彩繽紛的彩燈裝飾。
“扔了。”白石遠言簡意賅地命令道。
“扔、扔了——那多浪費啊。”
靳揚捨不得扔掉,可白石遠說到做到,見靳揚遲遲不動彈,便叫來其他人,扯下牆上的裝飾物,連帶着蛋糕、玩偶一起扔了出去。
家裡的下人按照白石遠的吩咐迅速做完一切,原本裝飾一新的客廳只剩下白白的牆壁,餐廳裡還殘留着蛋糕剛出爐時候甜甜的奶油香氣。
白家恢復了往日裡的冷清,來去都匆匆,沒留下一點痕跡。
一個驕傲得近乎自負的人,甘願放下所有架子給她準備生日驚喜,展心儀卻終究沒有機會親眼看一看白石遠爲她所做的一切。
一桌子珍饈美味動都沒人動過,也被白石遠一聲令下統統倒進了垃圾桶裡,做完這些,白石遠方纔起身離開餐廳。
靳揚追上他,心焦地撓了撓鬢角,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白石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