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專家組的話說,展心儀的手術是有史以來最成功的一次。
一直提心吊膽的白石遠和白橙橙總算放下了心,可對於展心儀而言,她所有的困難,都纔剛剛開始。
房門被人打開,深灰色的家居鞋踩在柔軟的地攤上,不發出一點聲音。
或許是某人的氣場太強,不管怎麼無聲無息,坐在牀上的展心儀還是若有所覺的擡起了頭。
“你怎麼過來了,橙橙呢?”展心儀姿勢彆扭地用單手收拾被子上的資料,還順帶把筆記本電腦都給合上。
“橙橙睡了。”對於她這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白石遠挑挑眉,語氣淡淡地道:“着什麼急,有什麼不可以讓我看到的嗎?”
先前展心儀手術中的時候接到的那封郵件,就像是一根毛刺,一直紮在白石遠心裡。比不了穿胸透骨的疼,卻始終讓人不舒服。
“你怎麼了?”展心儀擡頭看他一眼,總覺得白石遠的情緒有點不對。
準確的說,從她做完手術以後,白石遠就一直是一副相當糾結的樣子。好像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似的。
白石遠深深望了展心儀一眼,深邃的黑眸深處,是令展心儀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房間裡靜靜的,窗外有微風拂動蔥鬱枝葉,帶起一陣婆娑聲響。
在展心儀探尋的目光中,白石遠終於開了口。
“展心儀,你到底是爲了什麼回來的?”
是真的爲了橙橙,爲了回來做一個好母親。還是爲了整垮白家,只把橙橙當作一個可以利用的藉口?
“你在懷疑什麼?”展心儀狐疑盯着白石遠,總算弄清楚了這男人這幾天的糾結。
她低頭看看手邊被倉促收拾的資料,無語地閉閉眼,胡亂的抓了幾張資料扔進白石遠懷裡,惡聲惡氣地道:“你自己好好看看,我這幾天到底是在查什麼!”
白石遠下意識接住那幾張紙,纔看了幾眼,俊朗的面孔上便浮現出詫異神色。
“怎麼,發現我不是在藉機查探白家的機密,覺得很失望?”展心儀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重新打開筆記本電腦,讓白石遠看清楚她的電腦里正在運行的程序是什麼。
不管是白石遠手裡的文件,還是展心儀電腦里正在播放的錄像,全都是五年前展心儀消失前後的各種相關資料。
至於和白家機密有關的東西,半個字都沒有。
“如果不是你遮遮掩掩,我會懷疑你嗎?”白石遠把資料隨手一丟,神色坦然到讓展心儀只想大喊一聲無恥。
她都斬釘截鐵拒絕伊利亞德讓她盜取白家機密的事情了,白石遠竟然只因爲幾張不知道內容的文件就懷疑她?這男人真是夠了!
展心儀把資料重新整理好,調出監控錄像的文件繼續比對,看都不看身邊的人就下了逐客令道:“白石遠,你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可以出去了,我還有事要忙!”
知道她不是在窺伺公司的機密,白石遠的心情瞬間便好轉許多,連冷淡的神色都有幾分緩和。
“醫生說你要多休息,還有什麼要查的,我可以幫你。”話音剛落,白石遠有點不自然地加了一句,“看在你救了橙橙的份上。”
展心儀本來還想客氣一下,說句不用麻煩,但是聽到白石遠加的後半句之後,頓時有幾分咬牙切齒。
“好啊,那麻煩白先生幫我把那些錄像全都看一遍,我去好好的休息一會。”她將“休息”兩個字咬得極重,剛說完便扯扯枕頭,倒頭躺下閉目而眠。
“你……”白石遠一口老血堵在喉嚨,不敢相信這女人現在真的這麼讓人生氣。五年前,展心儀可是等不到他到場,就在餐桌邊上一等幾個小時都不敢先開飯的。
展心儀閉着眼囫圇道:“我可是傷員,一會橙橙過來看我,你想讓我和她說什麼?”
白石遠擡手在展心儀頸後掙扎了半天,最後還是猛地握成拳頭,收回身側。五年過去,這女人學到的東西可真不少,還知道拿跟女兒告狀來威脅他!
夕陽微紅的餘暉從落地窗一路浸染進室內,牀頭五斗櫃上的香水百合也被罩了一層微醺的顏色。
展心儀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只是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就見到白石遠還坐在牀邊,擰着眉頭認真檢查着某段錄像記錄。
她有點不自在地坐起來,小聲道:“你還在啊。”
“這是那天所有出入家裡的人員記錄,沒有疑點。”白石遠把手邊那張整理好的記錄表拿給她,擰眉問道:“你確定那天對你開槍的人真的是楊樂甜嗎?會不會因爲天太黑,其實你沒看清楚是誰?”
展心儀把記錄表拿過來,一邊仔細看着上面的名單,一邊對白石遠道:“那天我們兩個手裡都有照明工具,認錯人的事情不可能發生。”
對於她來說,那一晚楊樂甜臉上恐怖陰森的表情,是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畫面。
絕不可能認錯。
“但我們需要證據。”白石遠向後靠在柔軟的亞麻牀頭上,側頭低眸看着身邊的展心儀。
展心儀沉着臉把記錄表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後忍不住抱怨道:“你爲什麼不能住在市區呢?”
白家的豪宅地處郊外,這整片的山林全都是白家的產業。地域上的寬闊也間接導致了白家種種物資需求的不便利,平時白家各種飲食用度全都是不同的店家專門送上山來,就連打包垃圾也都是要單獨有人運走。
“因爲太吵。”白石遠對展心儀的抱怨不放在心上,又對她說道:“或許可以從楊樂甜持槍這件事另外查起,非法持槍,她總要有購買的渠道。”
展心儀點點頭,剛要贊同,就突然眼睛一瞪,指着記錄表上的某一條對白石遠問道:“爲什麼這幾輛車是走後山的?”
白石遠瞥了一眼便道:“這幾家都是住在後山那邊的農戶,家裡的新鮮蔬菜全都由他們負責。”
“監控錄像沒有拍到楊樂甜進樹林,但是,不一定就能代表她真的沒有進過樹林。”展心儀心思飛轉,只覺得有一條無形的線逐漸顯現出來,驀地,她擡頭對白石遠道:“如果楊樂甜躲在這些人的車上,不就可以避開監控攝像了嗎?”
這樣一來,楊樂甜根本不是絞盡腦汁避開了所有攝像頭,而是堂而皇之地坐着車,在攝像頭下招搖過市。
白石遠也被展心儀這樣的猜測給點醒,送蔬菜的車早晚各有一趟,楊樂甜只要能把握好時間,夜裡在樹林裡待上一夜,第二天清晨就會被送菜人一起帶回白家大宅,誰也不會想到,她曾經離開過。
他越想越覺得展心儀的猜測不無道理,對門外喊道:“把後山的幾戶菜農都找過來,就說我有事要問他們。”
“要是我的猜測被證實,你打算怎麼辦?”展心儀的指甲在記錄表上一下下的颳着,對白石遠的態度有些拿不準。
白石遠將展心儀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眉目間一片冷淡,說出口的話沒有半分轉圜餘地。
“她敢做出這些事,就必須承擔這些事帶來的後果。”
無論是五年前企圖謀殺展心儀,還是五年後企圖害死白橙橙,楊樂甜都是在挑戰他的底線。
展心儀深吸一口氣,只覺神清氣明,滿意地點頭道:“看在你這麼堅定的份上,我就不和橙橙告狀了。”
面對展心儀如此大發慈悲的語氣,白石遠也是深深無語。他到底做了什麼有必要被打小報告的事情?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兩人一起看向門口,就見靳揚尷尬地站在那裡。
“總裁,有點事情要彙報給你。”
白石遠見靳揚有意無意的瞥了展心儀一眼,立刻明白他想彙報的是什麼。
“我離開一會,你有什麼需要就讓傭人去做。”
展心儀蹙眉盯着白石遠快步帶着靳揚離開的樣子,莫名覺得這件事哪裡不太對勁。
相隔不遠的書房裡,白石遠單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等待着靳揚彙報調查結果。
靳揚將文件袋放到桌上,沉了口氣道:“總裁,那封郵件上給出的事情,經過調查,都是真的。”
白石遠好看的下頜線條緊緊繃着,過了幾秒才問道:“她背後的人是誰?”
那些破產企業都不是什麼三流小公司,以展心儀的能力,就算可以竊取公司機密,也不會讓對方徹底破產。展心儀背後一定還有個神秘人,那個人纔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靳揚底氣不足地回道:“還沒查到。”
白石遠視線落在遠方的樹林,沉聲道:“繼續查。”
靳揚離開書房後很久,站在落地窗前好似一尊雕塑的白石遠纔有了動作。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打開,動作有些粗暴地讓那些資料散落滿桌。
乾淨修長的手拾起凌亂資料中的一張照片,白石遠陰沉不定的視線盯着鏡頭裡那個巧笑嫣然的展心儀,低聲道:“你到底爲什麼回來?”
照片裡的人無法給他回答,門外有傭人恭敬通報。
“先生,那幾戶菜農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