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起來喝水。”白石遠冷着臉把水杯展心儀跟前的桌子上一放,轉身裝作要走,沒走出兩步便回頭看。
沙發上的人卻躺着一動沒動,巴掌大的小臉佈滿病態的潮紅,眼角掛着沒幹涸的眼淚,看着可憐兮兮的。
白石遠不忍心,邁出去地腿又收了回來,抱着展心儀將她扶起來,小心翼翼地把水杯送到她嘴邊喂她喝。
“我上輩子欠你的嗎?”
“燙!”展心儀的嘴脣剛一碰到水杯的邊緣,便疼得立馬大喊起來。
白石遠嚐了一口覺得溫度正好,不至於到了燙得喝不下去的地步,硬是把水杯抵着她脣邊,展心儀固執地扭過頭,眼睛都還閉着,發夢一般不肯喝。
“喂展心儀,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在對誰說話?”白石遠恨恨地咬牙切齒威脅道。
可不管他怎麼說,展心儀就是咬緊牙關不張嘴。
最後還是白石遠先妥協,看在她是病號的份上,不厭其煩的起身去添冷水,來來回回試了三四次,水溫總算剛剛好,展心儀才心滿意足地喝下去。
繼續坐回去開會,講了沒兩分鐘,屏風後面的人又喊,一會兒熱了一會兒冷了,來回折騰了有三四次,會議也被中斷了三四次。
每一次當白石遠弄完展心儀重新回到電腦屏幕前,就會發現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有點想笑又不敢笑出來的意思。
就這樣,不到一下午的功夫,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了白石遠被展心儀玩兒的團團轉,還不敢有怨言,標準的好男人。
然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渾然不知,在高級的總裁辦公室裡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下午,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天色已黑,怕打擾到她休息,白石遠沒有開燈。
高大的背影矗立在透明的落地窗前,遠處不知那棟高樓射來的綠色激光燈每隔十幾秒從他身上掃過一次,落寞的光影撒了一地。
剛睜開眼的那幾秒,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展心儀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了,更不可能記得自己下午迷迷糊糊間把白石遠當成保姆使喚的事兒。
她只記得自己做了好多好長的夢,夢到了小時候,夢到了還未死去的父母,夢到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校園時光。
“白石遠?”矗立在牀前的人影一動不動,展心儀揉了揉朦朧的睡眼,以爲是自己眼花,錯把雕像看成是白石遠。
雕像動了動僵硬的胳膊和長腿,啪嗒一聲打開了日光燈,明亮如白晝的燈光瞬間充盈了房間裡的每個角落。
“現在幾點了?”展心儀眯起眼睛,適應着突然從黑暗到光明的過度。
卻看見白石遠臉色黑沉沉的,不懷好意地盯着自己,頓時有點緊張,擁着身上的被子坐起來,脖子一昂,大義凜然道:“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我可是病號,你不能因爲我生病就扣我工資,啊——”
話音未落,只聽啪一聲脆響落在展心儀額頭上,疼得她閉上眼睛,擠出兩滴清淚來。
“白石遠!你是不是有病,哪有你這麼對待病號的!”展心儀疼得捂住腦門,哀嚎連連,氣得快背過氣兒去。
白石遠只是爲了發泄一下自己被使喚了一下午心中所有的忿忿不平而已,看到展心儀疼得捂住腦袋,可憐兮兮的小眼神,心裡的怨念一下子都消散了,沒心沒肺地大笑了起來。
“你還好意思笑?”展心儀氣得鼻子都冒煙了,本來高燒還沒完全退,這一下氣火攻心,兩眼一閉倒頭就睡。
“展心儀?”白石遠笑夠了,大手輕輕地拍了拍展心儀的臉頰。
這不碰還好,一碰嚇了一跳,怎麼皮膚上的溫度還是滾燙的?!
白石遠不敢掉以輕心,接了熱水來催她喝藥,經過一下午的訓練,白石遠現在已經可以熟練的掌握照顧一位病號所需要的全部技巧。
應該說他有今天,也都是展心儀訓練的,她隔三差五就來個感冒發燒,要麼就是這兒傷到了血流不止,那兒骨折了不能動彈,反正身上的傷痕就沒有斷過。
仔細的一回想,展心儀從小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孩子,因爲貪玩兒沒少受傷,能平平安安的長到這麼大,實屬不易。
“吃藥了。”
藥片躺在寬厚的掌心裡,展心儀卻連看都不看,閉着眼睛裝睡。
“不吃可以,我餵你。”白石遠另一隻手放下手杯。
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到魔鬼的大掌離自己越來越近,展心儀纔沒有傻到真的以爲他會喂自己而不是用“灌”的,猛地睜開眼睛,動作迅速地爬起來縮到沙發角落裡。
白石遠見威脅湊效,眯着眼睛斜睨她,酷酷地道:“自己喝還是要我喂?”
“自己喝也可以。”展心儀跟他談起了條件。“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白石遠漫不經心地問道,事實上,他差不多能猜到展心儀想讓他答應的事兒是什麼。
“韓雪的事兒……”
果然,白石遠沒有猜錯,展心儀生着病還不忘惦記着二姐叮囑她的話,就連她睡着做夢的時候,白露還跑到她夢裡來搗亂。
展心儀察言觀色,沒發現白石遠的表情有什麼變化,這才鬆了口氣,膽子也變大了,說:“我仔細想了好幾天了,你真的沒必要因爲我得罪了韓家。”
“你怎麼知道我是爲了怕你不開心,纔不答應她進公司的?”白石遠好笑地問道。
他似笑非笑地勾着脣角,如浩瀚星河般深邃的眸子盯着自己,一抹冷笑說不清是嘲諷還是無語,展心儀突然就結巴了起來:“我、我……”
“那好,我答應你,聽二姐的話,讓她進白氏。”白石遠退讓道。
展心儀不由得大喜:“真的?”一瞬間什麼頭暈鼻塞的症狀都好了,再也沒有比白石遠這句話更管用的靈丹秘藥!
“當然是真的,我向來說話算數,不過——”白石遠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音,嘴角笑意更加意興闌珊。
展心儀在他面前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拔乾淨了一樣,心裡想的什麼都躲不過他鷹一樣銳利的眼睛。
“不過什麼?”
“作爲回報,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無條件答應,不許拒絕。”
自己一個外人,爲了他們白家簡直是操碎了心,結果不但不被感恩就算了,還欠了人情,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你不答應就算了,剛纔的話我收回,我現在就給二姐打電話,讓她帶着那個韓雪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白石遠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梢,說完當真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別啊!”展心儀撲了過去,奪走他的手機,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咬咬牙一閉眼,橫下心來,“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薄脣溢出一抹邪惡的壞笑,白石遠就像惡作劇得逞了的孩子一樣,漆黑的眸子閃閃發亮:“這個嘛,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得,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撈到不說,還簽了賣身契,以後做什麼都不敢再得罪白石遠了,誰知道他會提出什麼奇怪的要求呢?
白石遠以展心儀的名義,答應了二姐白露的要求,接納了韓雪進白氏工作,把她安排到了行政助理的崗位,有專門的經理帶着,常常出差或者在外面辦事,一週能見到白石遠的次數少之又少。
感冒好了之後,展心儀就像重新活過來一樣,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能量,工作效率也比過去成倍的增長,很快就熟悉了秘書工作的流程,在靳揚的幫助下,每項任務都能完成的有模有樣。
那次重感冒好了之後,公司裡的人對她的態度也是越來越恭謹,展心儀十分想不明白自己不就是生了個病嗎,大家至於那麼害怕她嗎?
後來還是從米娜那兒知道了原因,那天視頻會議結束後,公司就開始瘋傳白石遠對她有多好多好,甚至還有說白石遠擔心她着涼,還跟衆人開着視頻會議的時候就讓她躲進自己的大衣裡取暖。
“噗——”展心儀一大口咖啡噴了出來,嗆得她咳嗽連連,哭笑不得,“誰這麼胡說八道的?”
“你別吐我啊。”米娜無辜躺槍,被展心儀噴了一身咖啡,懊惱不已,直呼以後有什麼秘密都不能告訴展心儀了。“我這衣服可是剛買的,很貴的你知不知道!”
米娜越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展心儀越是想笑,兩人嘻嘻哈哈鬧得正歡,靳揚打斷了她們,身後跟着一個怯生生地低着頭的女孩。
“夫人。”靳揚很不好意思地插嘴進來,“我這——”
不等靳揚把話說完,米娜嗷一聲興奮地跳了起來,按着靳揚的肩膀讓他坐下:“哎呀原來是靳助理啊,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坐下來我們好好聊聊。”
靳揚有些尷尬,求助的眼神望向展心儀。
展心儀無奈地笑笑,問:“找我有事?”
“是這樣的,剛纔人事部說,來了個應聘行政前臺的小姑娘,hr已經面試過了,各方面條件都還挺不錯的,就是最後這裡需要白總簽字,人事部那邊才能定下來,白總有事不在,我就來找您了。”
“哪個小姑娘?”展心儀接過檔案粗略地瀏覽了一遍,一般只要是人事部覺得沒問題的人,白石遠都會毫不猶豫的簽字,可是這一次,展心儀剛看了兩眼資料,手裡的筆就停了下來。
“就是這個。”靳揚招呼身後的人上前來,“這位是總裁夫人,快介紹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