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然。”白夢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是我告訴的爺爺哦,總不能白讓嫂子你吃虧啊,好啦,不用太感謝我!”
噗——展心儀看着白夢那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忍俊不禁,還感謝,不求她添亂還來不及呢!
果然,老爺子一開口就講了這件事,他替白露向展心儀道歉:“今天的事兒我不知道,但凡當時有一個人告訴我了,我肯定不會讓心儀丫頭受委屈。”
“沒關係的爺爺,我不覺得受委屈了。”展心儀極力地解釋。
她越是表現的大度無畏,就越是襯托出白露的小肚雞腸,老爺子也就越是偏向她,可能是展心儀當時沒意識到這一點,無意間徹底把白露得罪完了。
“什麼都別說了,我替我這個不懂事的孫女向你道歉,爺爺向你保證,類似的事情,從此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爺爺!爲什麼要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麼!”不服氣的白露高聲地抗議道,“我也是您的孫女啊,我平時不是照樣替您收拾屋子打掃衛生,還給您的菜園子翻過土呢,你怎麼不說我委屈呢?”
“你沒錯,那你爲什麼不讓程媽給心儀燒熱水用,大冬天的讓她用冷水擦地板,你不是故意的是什麼?”大孫女如此執迷不悟,老爺子有些生氣。
眼看着這爺孫倆也要吵起來了,展心儀只想無力地扶額,本來一兩句話可以輕輕鬆鬆解決的事情,一定要鬧的不可開交,這就是白家人的邏輯,這兩天,光是因爲她引起的爭執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白露還是不服氣,但又沒什麼好說的,氣哼哼地嘟囔了兩句沒人聽懂的話,扔下筷子走了。
有人想起身追她,老爺子呵斥道:“不要管她,她愛吃不吃,不吃我們吃,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小孩一樣計較。”
白露聽到爺爺這麼說,原本都已經走出餐廳了,半途又折返回來,坐下來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什麼亂吃一通,好像在跟誰賭氣一樣。
展心儀就這樣靜靜地喝着自己碗裡的豬蹄湯,看戲一般看白露和老爺子之間的爭執。
晚飯吃的差不多了,老爺子不起身,沒人敢先離開。
一年到頭難得人聚在一起這麼齊,而且每一年人數都在增多,白家人丁興旺,子孫又都孝順,老爺子自然高興的不得了,說了幾句有些激動,聲音都在哽咽。
老爺子心臟不太好,當兒子的見父親情緒激動,趕忙勸解,偏有不識眼色的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在餐桌上問起了白振華怎麼還沒回來。
原本和諧的餐桌上空空氣頓時凝固了,展心儀的心裡也是咯噔一下,幸虧白振華沒有回來,一個白露就已經夠她受的了,再來一個白振華,這年還過不過了!
“提那個混賬東西幹什麼,他死到外面最好了。”說起白振華,老爺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旁邊的女兒,白石遠的三姑姑連聲安慰,向衆人使眼色不要再提不開心的事兒了,“好了好了,不來就不來,您犯不着這麼生氣。”
“哼,反正一年到頭他也不會回來看我幾次,他巴不得我快點死,好分家產呢!”
“爺爺,您胡說什麼呢,誰巴着你快點死了,我們巴不得您長命百歲呢。”機靈的白夢三言兩語緩和了氣氛。
衆人忙跟着連聲符合,祝老爺子長命百歲的聲音此起彼伏,老爺子的情緒總算是得到了緩和,卻長長的嘆了口氣。
“爸,這麼開心的日子,您嘆什麼氣呢。”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兒媳婦也適時地迎合討好道。
“我想靜靜了啊……”老爺子蒼老帶哽咽的聲音響起,餐桌上再度死一樣的安靜。
不一會兒,寂靜中摻雜進小聲地抽泣聲,白靜的生母不敢大聲哭,只能偷偷地抹眼淚,看着其他人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她又何嘗不想念自己那個苦命的女兒呢!
“都這麼多年了,哭什麼哭。”一旁的丈夫低聲呵斥自己的妻子,自己卻先紅了眼眶。
“對不起,我不該哭的。”白靜的生母也是個生性溫婉的人,才擦乾淨眼眶,又有一波新的眼淚往外涌。
其他人受到感染,或是想到了傷心的往事,不乏有偷偷抹眼淚的人,一時間餐廳裡凝固的氣氛又被濃郁的悲傷取而代之。
展心儀不知道這些哭的人當中,有幾個是發自內心的爲白靜感到惋惜,是真心的眼淚,她一個外人也覺得心裡酸溜溜的,每次想到白靜,記憶就會飛回到若干年前那個溫暖的午後,坐在院子裡的太陽底下給她梳頭的女人永遠都是那麼溫婉愛笑。
畢竟是那麼好的女人啊……
“還有那個孩子,是叫莫離還是什麼……”老爺子話纔出口,小聲抽泣的白靜的生母突然嗷地一聲發出異樣的怪叫,表情都痛苦地糾纏在了一起。
衆人嚇了一跳,忙湊過去詢問情況,丈夫告訴大家沒事,只是想到傷心事被刺激到而已,休息休息就好,說着在白露的攙扶下,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將二夫人攙出了餐廳。
白露出去的時間裡,餐廳裡一直都靜悄悄的沒人講話。
等白露一回來先責備起老爺子的不是:“爺爺,您怎麼能什麼話都往外說呢,您不知道八妹一直是二嬸的痛嗎,還有那個叫什麼莫離的混小子,他一個外人,你提他做什麼。”
展心儀在白家的餐桌上聽到有人念莫離的名字,心裡不住地咯噔亂跳,聽到白露說莫離是混小子,她張口就想說莫莫纔不是什麼混小子呢,但想到自己沒什麼立場在這裡說話,強行壓住了衝動。
“什麼外人,他身上流淌着我們白家的血,怎麼會是外人呢?”白老爺子糾正了白露的說法,回憶起久遠的事情,老爺子眯起了眼睛,“那孩子小時候還挺可愛的呢,白胖胖肉嘟嘟的,和靜靜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真快啊,轉眼都快二十年過去了……”
“呸。”白露冷笑,“我可從來沒承認過他是我們白家的人,也不看看他們姓莫的什麼嘴臉,好意思高攀我們白家。當初八妹死活要跟那個男人的時候,我就說過不同意,結果呢,後悔了吧,您可能記性不好了,但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混蛋把八妹害的有多慘!”
“二姐!”白夢尖叫道,那段日子,恐怕對白家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段痛苦的回憶,“你就少說兩句吧,你以爲爺爺心裡好受嗎!”
“哼,反正我是死都不會讓姓莫的人再踏進白家半步的。”
“瞧二姐這話說的,根本不把外公放在眼裡啊,就算外公想認回自己的重孫子,難道還是你能攔得住的不成。”說話的人是白石遠的四堂姐,二姑媽家的女兒。
二姑媽的女婿是白家招的上門女婿,在她們家裡一直都是女人說了算,男人都沒什麼地位,這一傳統繼承給了女兒,如今白石遠的四姐的老公,也是白家的上門女婿。
陰盛陽衰造就了白家的女人一個個都是尖嘴獠牙地主兒,嘴巴功夫厲害得很,白露仗着自己的輩分和事業上的小有成就,在家裡橫行霸道,幾個當妹妹的早就有看不慣的。
今日藉着這個當口兒,都爆發了。
展心儀繼續默默地喝豬蹄湯,眼看着好戲升級,餐廳裡瀰漫着一股濃濃的硝煙味。
“四妹這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我的意思,大家都懂啊。”四姐看了一圈在座的人,只有她身邊那個唯唯諾諾的老公連連點頭稱是。“二姐不想讓外公接那個叫莫離的孩子回白家,不就是因爲你害怕嗎。”
“笑話!我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做什麼!”白露誇張地哈哈大笑。
“你說你怕什麼呢。”四姐不慌不忙地道,“你不就是擔心,他要是真進了白家,就多一個人跟你爭遺產了嗎!”
“四妹,說話可是要講良心的啊,今天爺爺還在這兒坐着呢,你就敢說遺產這種話,是不是太不把爺爺當回事了!”白露氣得臉漲成豬肝色。
四姐衝爺爺欠了欠身,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對不住外公,我先在這兒跟您道歉了。不過,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我也就是想提醒提醒二姐,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以後誰說了算,可不一定呢。”
“你!”白露啪地一拍桌子拍案而起。
“吃飽了嗎?”白石遠見展心儀嘴巴都沒停過,不忍心打斷她,不過這會兒戰火升級,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纔打斷身邊的人。
展心儀的飯早就吃完了,因爲找不到藉口,不知道該怎麼離開戰場,聽了白石遠的話像看到救星一樣,猛點頭。
“跟我走。”白石遠在她耳邊悄悄說。
許是兩個女人吵得正凶,老爺子連同衆人都在一旁勸架說好話,沒人注意展心儀和白石遠什麼時候偷偷離開餐桌的。
來到餐廳外面,總算可以自由呼吸空氣了,展心儀格外享受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們以前也會這樣嗎?”展心儀指的是姐妹之間的針鋒相對。
白石遠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補充道:“不過八姐就從來不會參與她們之間的爭執,八姐,真的是最灑脫的一個了。”
展心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四下無人,這才小聲地問道:“我剛纔聽二姐的話,她們好像都還不知道,莫離真正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