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總老是這樣不爭不搶,越是淡泊,越是讓展心儀覺得窩火,又不能平白無故地抓住人家大吼一通,只會叫人家說自己欺軟怕硬,目無尊長。
到底怎麼樣才能讓程總這隻老狐狸露出馬腳呢?
直接說沒有說服力,又不能什麼都不做任由他在公司裡爲非作歹下去,從兩次短短的交談之中展心儀已經能感覺得到程總絕非池中之物,他之所以能取得白氏的信任絕對是有原因的。
展心儀快被自己糾結死,她今天已經暗示的足夠明顯,就算程總不可能因爲她的一番話就此收手,但至少最近一段時間內也會因爲她有所察覺而放慢迫害白石遠的速度,給她留出足夠的反應時間。
心儀送完文件卻耗着不走,偌大的總裁室裡轉來轉去,這兒瞅瞅那兒摸摸,眼神卻時不時地偷偷瞄白石遠。
都說男人認真起來最帥,這話一點不假,認真起來的白石遠,再也沒有比他這個時候更讓人着迷的樣子了。
“你還有事?”耳邊都是展心儀磨蹭地板的聲音,窸窸窣窣讓人心煩不已,白石遠一眼便看穿她心裡有事。
“我……”展心儀欲言又止,心中盤算怎麼說能委婉一點。
靳揚也在總裁室裡,幫白石遠整理書櫃,調皮地插嘴道:“先生您不懂夫人的心思呢,她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去,別胡說。”展心儀用趕蒼蠅的方式揮揮手,瞪了靳揚一眼,這孩子真是,瞎說什麼實話!
“有事就說,對了,我今天可能加班,下班之後你先上來找我。”
“哦。”展心儀一點點挪到白石遠身邊,“那個,我有件事想問你。”
“說。”白石遠不解地瞟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太不像他認識的展心儀了。
“你跟程總關係很好嘛?”
“他在我沒進公司之前就已經是程總了,之前什麼樣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確爲白氏做了很多好事兒。”白石遠說完覺得不太正常,展心儀什麼時候學會關心起外人了?“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問他。”
“沒,沒什麼!”展心儀不擅長僞裝,演技有些拙略,支支吾吾地口吻已經出賣了她,明明就是有什麼。“我問完了,先走了。”
說完一陣風似的溜到門邊,推開門頭也不回地大步跑走,連身後的門都忘了關上。
靳揚捧着一摞厚厚的書,用腳把總裁室的門踢上,轉過身來看白石遠,發現總裁大人臉上的疑惑不比自己少。
“先生,您不覺得夫人有些奇怪嗎?”
“是有些奇怪。”白石遠點點頭,如是回答。
靳揚把書整齊擺到書櫃上碼放整齊,不解地撓了撓頭皮:“先生,您不要怪我話多,但我覺得,這樣下去真的不行,您到現在還不確定她爲什麼回來不是嗎?”
靳揚正好說中了他的心事,白石遠凝眉不語。
“那份郵件,到現在我們都還沒有查出到底是誰發的,展小姐最近又表現的都很奇怪。”
“她突然提出要來公司上班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正常了。”白石遠久久地凝視着緊緊關上的房門,好像展心儀還在那兒站着一樣,重重疑慮爬上眉梢,心情有些複雜。
“我還聽財務部的其他人說了,展小姐最近經常向他們問起公司裡誰和您走得近的問題,她好像想從您身邊的人先下手呢。”靳揚提出了自己的擔憂,他多希望自己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因爲先生和夫人是那麼的般配,能在一起多好。
“還有這回事?”白石遠頭次從靳揚口中聽說到展心儀在公司裡打聽他的私事兒,表情更加凝重。
靳揚生怕自己說錯話加深兩個人之間的嫌隙,只點點頭不敢吱聲兒。
“先生,那我們該怎麼做?”半晌,靳揚才弱弱地出聲。
“先這樣吧,關於她的身份這件事,你不要亂說。”說着繼續低頭忙手邊的工作,看似不在意的他,腦子裡卻被這件事塞得滿滿當當。
展心儀啊展心儀,我該不該再相信你一次?
下午,坐在辦公室裡曬太陽,暖烘烘地陽光曬得展心儀昏昏欲睡,突然辦公室內一陣騷亂驚醒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身邊的同事們都不知去向,全部趴在透明的玻璃門上,爭先恐後地朝外面張望。
“怎麼了?”展心儀揉着惺忪地睡眼,懶洋洋地鼻音裡倦滿了睡意。
米娜興奮地一臉紅光,回頭衝她嚷嚷道:“是楊威誒!”
“楊威?跳體操的那個?”展心儀一頭霧水。
“不是!是楊氏集團的老闆,楊樂甜的父親。”說出去的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米娜突然意識到在展心儀面前提起楊樂甜不太好,下意識地捂上嘴巴。
“楊樂甜?”展心儀出乎意料的淡定,平靜無波地眼底卻掀起陣陣驚濤駭浪。
她現在不是在監獄裡關着嗎?她的爸爸不去想辦法安慰自己的女兒,來這裡做什麼?
白家和楊家之間的恩恩怨怨,一直是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八卦首選,而楊樂甜對白石遠死纏爛打,甚至不惜放棄千金大小姐的身份甘願來白氏當一個小小的員工的新聞,當年也是鬧得滿城風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如今楊家失勢,被白家騎到頭上,楊威早已不如當年那般神奇,自己的女兒又不爭氣,如今踉蹌入獄,他苦苦地跑遍關係,竟然不能爲女兒減免半分罪責。
唯一的辦法只有來求白石遠,白家的下人們受少爺的指示不放楊家的人進門,沒有辦法,楊威只好到白氏大樓來找白石遠,沒成想自己剛到就引起了轟動,成爲大家觀摩笑話的對象。
靳揚接到消息,試圖把楊威攔到門外,楊威見不到白石遠,乾脆撲通一聲跪倒在總裁室門口,聲情並茂地哭訴,吸引了更多人來圍觀看熱鬧。
他不嫌丟臉,靳揚還怕總裁怪罪下來吃不了兜着走呢,這纔不得已引他去見白石遠。
白氏對楊威來說並不陌生,女兒還在這裡上班的時候,他三天兩頭以探望女兒的名義來來看她,白氏有幾層樓,哪層樓負責什麼功能,他比這裡的員工還熟悉。
還是那間總裁室,寬敞厚重地紅木卓後面,還是那張沉靜高傲的面孔,只不過僅是不同往昔,再相見時,心境卻大不如從前了。
天色快接近傍晚,總裁室裡光線昏暗,燈沒有亮着,白石遠坐在窗前,逆着自然光生長的方向,立體的五官上陰影濃密,看不清他的表情。
寂靜的總裁室,一眼望不到邊際,不禁讓人想起古代用來審犯人的朝堂,陰森壓抑的感覺,壓得人呼吸困難。
按輩分來說,白石遠還要叫楊威一聲叔叔,然而到了總裁室裡,身後的大門重重地合上,楊威瞬間沒了底氣,兩腿發軟,差點不爭氣地一屁股跌倒,磕磕碰碰地摸到沙發坐了上去。
“阿遠,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今天就不說客套話了。”楊威定了定神,好讓自己看起來有些長輩的架子,“甜甜的案子馬上就要開審,還有翻盤的機會,只要你願意替甜甜說幾句好話。”
“好話?”白石遠低聲地笑笑,笑聲森然冰冷,“你讓我替她說什麼?說她殺人未遂,想害死我最寶貝的女兒?”
“阿遠!”楊威坐不住了,刷地站起來,臉上眼底滿是悲愴,“甜甜是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陷害的!她在你身邊那麼久,你還不瞭解她的爲人嗎!”
“正是因爲我太瞭解她,所以纔會懷疑她。”白石遠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鋼筆,脣角的玩味看得人心裡發毛。
楊威忽然有一瞬間覺得,白石遠不愧爲旁人眼裡,天底下最冷酷絕情的人。
身爲父親的楊威,又怎麼可能不瞭解自己女兒平時在外面做的好事,只是選擇性睜隻眼閉隻眼,從小對她寵溺慣了,“好吧,就算你不顧及甜甜對你的情分,可是看在當初我幫過你們白家的份兒上,你就不能原諒她這一次?!”
“幫過白家?”白石遠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笑容中包含了濃濃的嘲諷。
楊威倒真是好意思,本來他不說,白石遠就當過去了不想和他斤斤計較,反倒是他自己不知恬恥先提起往事。
猶記得那一年金融危機,白石遠還是懵懂不諳世事的少年,也是那一年,金融危機影響下白氏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當中,資金空缺,很多曾經合作的老夥伴看到白氏氣數已盡,紛紛撤資走人。
走投無路的白振華只好向老友楊威請求幫忙,吝嗇的楊威起先不肯借錢給白家,還一度當面羞辱白家,白振華爲了能儘快的東山再起忍氣吞聲。
最後還是女兒楊樂甜替白家求情,楊威才勉強肯拿出幾千萬來借給白振華,金融危機過去之後,白氏迅速恢復元氣,再度崛起,楊氏卻依舊是個半吊子企業,高不成低不就。
當年白振華東山再起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當初借楊氏的錢先還給了楊威,到了楊威腆着臉來巴結白氏的時候,白振華卻對其愛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