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打開窗戶,寒風灌進房間之中。
牛金星頓時覺得有一些冷,小冰河季的冬天,還是相當寒冷的。
但是李自成卻覺得熱。很熱,胸中一股燥意翻騰涌動,久久不能平息,他一直問自己一個問題,當日出賣自己的人,是李信嗎?
他耳邊似乎依舊在迴盪張軒所說的話。 是李軍師告訴我的。
之前,李自成是不信的。但是現在李自成卻有一點相信了。
這一件事情,一直是李自成心中的一根刺,一直不能拔出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對這件事情調查,特別是每一次聽到曹營勝利的消息,他就忍不住想起這一件事情。
甚至現在他還在想:“如果當日吞併了曹營精銳,一片石之戰,是不是就不會打成這個樣子了?”
越是如此,他對這一件事情越是不放鬆,一定要查一個水落石出而已,而負責這一件事情的人,就是顧君恩。
但是顧君恩將當日可以知道消息的,也不過十幾個人而已,全部查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沒有查出來任何問題。而什麼事情都沒有,在李自成心中就是一定有問題。
闖營高層之中,有一個羅汝才埋下的棋子。
這幾乎成爲了李自成的心病。
之前李自成沒有懷疑過李信,而是第一個排除的就是李信,就是因爲張軒近乎明目張膽的栽贓陷害。但是此刻想來,卻不由的疑惑起來,張軒當日如此說,焉知不是張軒之計。用意就是保全李信?
李自成越想越懷疑,特別是曹營發展的如此之好,而他又落到現在的局面,當日張軒設想的用東虜牽制他的計劃,完美的實現了。
一時間這疑心病更重,總覺得闖營之中,有一個人暗中佈置,否則難道是張軒料事如神不成?
李自成是決計不相信的。
其實此刻李自成心態不穩了。
如果李自成有平常心,細細思考之下,信與不信,不去說,但是決計不會顯露出一絲半點。但是李自成經過大起大落之後,心中對自己未必沒有一絲狐疑:“難不成我真沒有天命不成?”
再加上四方叛亂不斷,太多投降闖營的降官紛紛投降東虜,或者自立一方。要不然陽奉陰違。
李自成疑心病更加重了。
不過李信畢竟是重將,李自成不會輕易下手。沉吟良久,臉色恢復平常,伸手關住窗戶,說道:“這件事情,誰也不準說,否則立斬。”
“是。”牛金星大喜過望。
“大軍要南下潼關,諸事繁雜,朕就不留你了。”李自成說道。
“臣告退。”
牛金星迴去之後,立即找來親信,對他說道:“去見了宋大人就說,火候到了。”
“是。”
宋獻策得了牛金星的報信,摸着老鼠鬍子,眼睛之中閃過一絲精芒。
宋獻策在闖營之中的日子並不是太好過的。
宋獻策不過是一個算命先生而已,在口才之上,還是有一些長才,但是其他本領就稀疏平常的很。而闖營大發展之後,投奔的各路人馬,談不上車載斗量,也相差不大。
他在闖營之中,立下的功勞,不過是幾句箴言,如十八子主神器,以及大明遇順則止,這樣的語言。當初鼓舞人心,還有些用處,但是到了現在這個階段,就沒有什麼用處了。
宋獻策在闖營的地位急速下降。不過,因爲從龍比較早。還算是有些虛名。
而且李信非常看不慣宋獻策,覺得宋獻策不過是裝神弄鬼之輩,李信作爲正統的儒生看不管宋獻策,是自然而然的,卻不知,他數次在李自成之前說宋獻策的短處,已經深深的得罪了宋獻策。
宋獻策早已準備了毒計,想要除掉李信。但是與牛金星暗地商議過後,牛金星覺得時候不到。讓宋獻策按捺,此刻傳信過來,自然是時候到了。
宋獻策立即拜見李自成。
好一陣子,纔得到李自成接見。
宋獻策見了李自成立即行禮道:“臣拜見陛下。”
“免禮。”李自成說道:“有什麼事?”
宋獻策說道:“臣道行淺薄,一直以來,不明天意。今日纔算是揣測出一些天機,雖然有不諱之言,但陛下待臣,有天高地厚之恩,臣即便拼了這一條命,也要說出來。”
李自成有些莊重的說道:“何事?”
宋獻策說道:“推背-圖雲;十八子主神器,是斷斷不會錯了,我推算之下,也是應在陛下身上,可以陛下龍身不全。”
李自成頓時大怒,他最討厭人說他眼瞎了,幾乎是觸及他的逆鱗了。他一隻手按在長劍之上,似乎宋獻策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宋獻策今後就並不用說話了。
宋獻策倒也有一點道行,在李自成的壓力之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聖天子百靈護體,而聖天子也有百劫。真正能成就大事之人,都有千百次磨鍊,可惜陛下在開封城下受損,真龍之氣外泄,這纔有今日之敗。”
“是嗎?”李自成一時間心中也有一些狐疑。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說道:“如何破解?”
宋獻策沉吟片刻,說道:“陛下在開封受損,真龍之氣外泄,會立即附身在當地李姓之身,此人當有諸侯之命。只要查查開封本地,李姓,在崇禎十四年之後,飛黃騰達。大概就是此人。殺了此人,就能收回真龍之氣。”
宋獻策這一套說辭,聽上去言之成理。卻是他精心準備的。
李自成在開封城下瞎了眼,這是事實。而李信是哪裡人,是杞縣人,杞縣在什麼地方,就是開封附近,而當時崇禎十四年的時候,李信估計還在家中。
至於崇禎十四年後飛黃騰達更是將李信往上面套。
宋獻策估計,符合條件的就李信一個人而已。
李自成想了片刻,瞳孔微微一縮,說道:“這樣的話,出去之後,不許與外人說。”
“是。”宋獻策說道:“臣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不過臣還沒有說完。”
“彼此真龍之體不全,而遼東之勢,已傳三代,已經是一條水龍。陛下承明社稷,卻是火龍,水火不容,必分出一個高下來,而且容納陛下真龍之氣的人,如果,臣說如果----”
說到這裡,宋獻策有幾分吞吞吐吐了。
“如果什麼?”李自成厲聲說道。
“如此奪取陛下的真龍之氣,也是有天子命格的。”宋獻策說道。
李自成獨眼微微一眯,說道:“朕知道了。”
一時間無數念頭在李自成的大腦之中轉悠,他瞬間相信了牛金星的話,李信有不軌之心,因爲只有李信在河南自立,才能對應宋獻策所言的諸侯之命。而且李信是自己麾下大將,也只有李信將來犯上作亂,殺了自己,纔有角逐天下的資格。
宋獻策與牛金星的話,看上去毫不相干,但是對應起來一聽,李自成心中頓時浮想聯翩。心也漸漸冷了下來。再想李信入營之中所做所爲,怎麼看,怎麼可疑。
這就是所謂疑鄰盜斧。
李自成此刻本就存患得患失之心,將宋獻策與牛金星的話聽進去,先入爲主之後,再審查李信的所做所爲,不管他做的是對是錯,李自成總是能挑出可疑之處。
不過,李自成心中還有幾分理智的。
他將宋獻策趕走之後,立即派人將李信請過來。他決定給李信最後一個機會,讓他解釋一下。如果解釋不清楚,就不要怪他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