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少抽點就少抽點吧。”
不用明說,靳揚也知道她指的是誰,暗暗咂舌,心說這些年他們家先生煙癮是越來越厲害了,多少人勸他戒菸他都沒往心裡去,到展心儀這兒,一句不喜歡就成了。
靳揚默不作聲地收拾着書桌,白石遠接着他剛纔的問題說了下去:“原本我是沒打算管,可他竟然敢碰我的人,我就不能不管了。”
靳揚這回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白石遠所說的我的人,大抵是指展心儀罷了,咂舌咂得更響,幸虧自己和展心儀是朋友,要不然白石遠這麼記仇的人,還不知道怎麼整他呢。
展心儀在林曉玲那兒受了挫敗,沒出兩天就接到莫離的電話,說林曉玲人已經被抓到了,電話裡莫離還對展心儀再三感謝,讓她有空了一定要來他家裡一次,他親自下廚做飯給她吃。
展心儀心想你做飯吃到底是感謝我還是懲罰我呢?但是嘴上沒說什麼,答應了下來,時間就定在當天下午,莫離激動的一掛電話就衝去超市裡準備晚餐所需要的食材。
林曉玲那天明明是跑了的,這才兩天的功夫,不光她詐騙貪污的罪證收集齊全了,而且還被警察抓了個正着,直覺告訴展心儀,這事兒和白石遠有關係,可他最近忙着處理香港那邊的事宜好幾個晚上都沒有回家吃飯了。
下午展心儀拎着大包小包零食,裡面都是莫離愛吃的,讓司機小李把自己送到了莫離的小區,一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東西拎到了三樓。
莫離家的防盜門大敞着,裡面傳來類似食物焦糊了的味道,展心儀一聞這味兒就知道莫離又在研究他那些能吃死人的菜單了。
幸虧自己聰明,在樓下的熟食店買了些現成的菜回來,一會兒也不至於被餓死。
“莫離!”展心儀不客氣地一腳踢開生鏽了的大門,大大咧咧的嗓門一路飄進屋裡,“說了多少次了,關好門關好門,你這不是明擺着讓小偷進屋嗎!”
後面的話還沒罵完,展心儀便被驚住了,屋裡沙發上坐着一個人,顯然不是此刻正在廚房裡忙得滿頭大汗的莫離。
“莫,莫伯伯——”展心儀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先前因爲資產凍結,莫平凡拿自己那棟豪宅做抵押去了,這會兒出現在莫離的屋子裡再正常不過。
“心儀來了。”莫平凡脫去了平日裡氣宇軒昂的西裝,只穿了一件寬鬆舒適的家居服,看到展心儀來了慈眉和目的微微一笑,一點大公司老闆的架子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次打擊太大,展心儀覺得莫平凡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兩鬢的頭髮幾乎都白了。
眼睛突然有些發酸,莫平凡雖然生平做了不少可惡的錯事,可罪不至死,外人不是他,命途多舛的情路已經給了他最好的懲罰。
展心儀放下手裡的大袋子,一時拿捏不準面對莫平凡的態度,倉促地笑了笑:“我去廚房看看莫離。”
莫平凡笑着擺擺手:“去吧去吧,我看那小子馬上就要把廚房都給拆了。”
展心儀腳底下輕飄飄地進了廚房,心裡五味陳雜,不是個滋味兒,一方面,她是怨念莫平凡的,爲了討新妻子的歡心不惜於把莫離趕出家門,連莫離生病住院都不敢來看望。
另一方面,她又有點同情可憐這個中年男人,鬥爭了一輩子,到頭來什麼都沒有,還被自己最親信的人設局給騙了。
而且他在明知道莫離和自己沒有一丁點血緣關係的前提下,把莫離拉扯到大,至少在林曉玲沒有娶進門之前,他對莫離的疼愛甚至是寵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以說,沒有莫平凡,也就不會有今天這麼一個玲瓏可愛、招人待見的莫離,所以展心儀對莫平凡的態度很複雜。
“心儀姐,快來嚐嚐我做的糖醋排骨!”莫離滿頭是汗,晶瑩的水珠映襯着那張白裡透紅的小臉煞是可愛。
所以展心儀一個沒忍心,張嘴接住了莫離用筷子遞過來的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嘔——”剛入嘴沒兩秒,展心儀面露土色,一口全吐了出來。
“還是很難吃嗎?”莫離懊惱地抓了抓頭髮,眼裡晶瑩的光芒黯淡了下來,“我都照着菜單改進做法了,爲什麼還很難吃呢。”
“呃,”事到如今,爲了不傷害他幼小的心靈,展心儀只得硬着頭皮撒了個謊,“其實味道還成,就是糖放的有點多了。”
隨後在展心儀的幫忙下,剩下的幾道菜都有模有樣的出鍋了,雖然不至於色香味俱全,但至少比莫離一個人掌勺好多了,至少吃不死人。
四菜一湯擺上桌,莫離又開了兩瓶啤酒給自己和莫平凡滿上,只給展心儀倒了杯果汁,三人相視一笑,一同舉杯。
彷彿之前的種種不快,背叛,疏離,眼淚和痛苦都不曾存在一樣,隨着這頓廚藝笨拙的晚餐,都被洗刷的一乾二淨。
展心儀說不清楚那是怎樣一種心情,感覺好像很多事都放下了一樣,那天晚上,她依稀覺得自己彷彿是回到了往日在大雜院裡的生活,單純快樂,無憂無慮。
飯後幫莫離收拾了碗筷,洗碗的時候,生水澆到了展心儀手心的傷口上,衝開了紗布,莫離這才注意到她今晚是帶傷上陣的,心疼的要命。
莫離問她傷口是怎麼來的,展心儀大言不慚地把那天幼兒園門口發生的事兒誇張地跟他講了一遍。
爲了突出自己高大的形象,展心儀在細節上特地添油加醋講了一番,把自己的形象塑造的高大偉岸,心裡還得意,在白石遠面前丟了面子,終於能在莫離這兒找回來點安慰了。
可天馬行空的故事一講完,展心儀就有點後悔了,莫離的眼淚結結實實把她嚇了一跳,比白石遠的斥責還讓她害怕。
“喂,你別哭啊。”展心儀手忙腳亂地拿起一塊布給他擦眼淚,擦了一半發現是洗碗用的抹布,悄悄地放了回去。“人又沒事兒,不就是蹭破點皮嘛,我都還沒哭呢,你哭個什麼勁兒。”
話是輕鬆夾帶自嘲的語氣,莫離眼淚卻哭得更兇,犯病的時候疼得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舌根都咬爛了他都沒掉過一滴眼淚,可就是受不住展心儀吃一點點苦,受一點點委屈。
比打在他身上還要疼一萬倍。
展心儀被他的眼淚弄得措手不及,只得揭穿自己的謊言,哄慰道:“哎,多大點事啊,我跟你開玩笑呢,其實根本沒我講的那麼嚴重。”
莫離卻是什麼都不聽了,傷口在這兒擺着呢,今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本來兩三天過去都已經癒合結痂的傷口,突然又開始往外冒血。
被血染透了的紗布看起來格外的觸目驚心,莫離手指顫抖地劃過她掌心的傷口,兩眼帶淚,委屈地看了她一眼,顫抖的小鼻音問道:“疼嗎?”
展心儀心裡翻了個白眼,廢話,當然疼啊!
嘴上卻無所謂地笑笑,說:“你不哭,我就不疼了。”
莫離果然止住了眼淚,胡亂地抹了把臉,把展心儀的手捧到自己嘴邊吹了幾口涼氣,自言自語般呢喃道:“我給你吹吹,你就不疼了。”
展心儀想笑,手卻由着他一動不動,看着他認真地鼓起腮幫子給自己吹氣,涼颼颼地風颳過掌心癢癢的,展心儀突然心底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
要是白石遠什麼時候能這麼聽話就好了……
同樣是兄弟倆,怎麼做人的差距就這麼大呢?
晚上回到家,展心儀因爲要哄莫離開心,回來的稍微晚了點,小李過來接她的時候告訴她白石遠已經回去了,展心儀就知道完蛋,自己這下回去準要撞槍口上了。
不過出乎展心儀的意料,白石遠見了她什麼也沒說,甚至都沒問她去哪兒了,就檢查了一下她手上的傷,確保傷口癒合的不錯之後就放她回去睡覺了。
米娜在夜場得罪了點人,對方來頭還不小,好像是混黑社會的,平時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都在葉朔的場子裡進行,連葉朔都要給他們老大幾分面子。
偏不知米娜怎麼得罪了對方,最近來找事的人每天都有,米娜也是個驢脾氣,對方越是上門找茬,她骨頭就越硬。
連葉朔都勸不住,最後沒辦法,葉朔搬來了救兵,把米娜塞給了展心儀,勸她:“你給我好好看着點她,剩下的事兒我去處理,等這陣風頭過了再來上班。”
展心儀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聽蔣藍說了個大概,她自然是不願意米娜回去冒險,當即接下了葉朔的任務,看住米娜。
展心儀擔心米娜急脾氣會亂來,索性從家裡收拾了幾件乾淨衣服,搬過來跟她一起住,由於前幾次跟白石遠吵架,自己都在米那家住,把米娜這兒當成了孃家。
拖着行李箱過來,也不管米娜同意與否,展心儀自作主張地收拾了起來。
米娜一頭黑線地看着她:“我說你能別這麼不把自己當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