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展心儀悶悶地應了聲,嘴角卻向下撇了撇,肘彎裡還搭着白石遠的外套。
展心儀不等顧真,自己一個人悶着頭朝白家宅子的大門走去,顧真小跑了兩步追上來,圓圓地腦袋湊到展心儀眼底下:“你不信?阿遠是真的擔心你。”
要真是擔心她,就不會大晚上的把她一個人扔到馬路上不管不問了,還跟她發那麼大的脾氣,拜託她纔是受害者好嗎?要不是因爲他,自己至於這個時間點纔回到家嗎,也不會被司機大叔當成坐車不給錢的騙子了!
“你看起來好像很不開心呢。”顧真的嘴巴喋喋不休,展心儀不吭聲他就接着繼續說,只是他聲音清越好聽,所以沒有那麼讓人討厭,“讓我猜猜怎麼回事?你和阿遠吵架了?”
展心儀乾巴巴地笑了笑:“呵呵,恭喜你猜對了。”
“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傢伙惹你生氣了,這麼多年了阿遠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變。”顧真無奈地搖頭。
他會改變嗎?展心儀寧願相信世界末日明天就能到來,也不相信自負又傲嬌的白大少爺會收斂他的怪脾氣。
“不過阿遠就是這樣啦,從小他都這樣,不愛說話,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太好相處,其實熟悉之後你會發現他還是蠻可愛的。”顧真的胳膊不知怎麼地搭在了展心儀的肩膀上,動作很自然又不會讓人覺得反感,以至於展心儀都沒有察覺到。
等心儀反應過來肩膀上突然多出一隻手來的時候,顧真還在喋喋不休地跟她講述着兩個人小時候的事情,絲毫沒有要挪開手的意思,如果展心儀在那個時候提醒他打擾了他的興致,反而會顯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氣。
這個姿勢保持了一路,兩個人就像多年不見久別重逢的哥們一樣,親暱地勾肩搭背,有聊不完的話題。
走到庭院裡的時候,顧真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展心儀一個人往前走,走了一大半發現身邊沒人,不解地歪着腦袋回頭看顧真:“你不進來嗎?”
滿天的星輝下,顧真那雙清澈溫潤的眸子忽然有些淡淡的憂傷,他的聲音也發生了變化,不似剛纔回憶童年時的熱烈,變得低沉緩慢:“阿遠他,其實很可憐的。”
一路上顧真都在講小時候的白石遠有多麼調皮搗蛋,他故意添油加醋地回憶加上豐富的肢體動作逗得展心儀哈哈大笑,忽然畫風一轉變得有些憂傷起來,展心儀一時轉變不了那麼快,仍是無聲地望着他。
“阿遠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別人都羨慕他擁有的東西有很多,可是又有誰知道他爲了這些又放棄了多少東西。”顧真的聲音伴着沙沙作響地山風像撥動的琴絃挑動心扉。
展心儀心底觸碰不到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鈍痛。
“爲了不辜負太多人的期望,阿遠這一路走來都很不容易,他甚至連人都不是,我知道我這麼說你可能聽不懂,但是你只要知道阿遠他真的很辛苦就好,他也真的很需要一個人的陪伴,這些年都是他一個人,有些東西,是我們這些兄弟們給不了的,你懂嗎?”
“嗯。”展心儀的腦袋輕輕地上下點了點,回答得很沒底氣。
也許顧真的意思,她也只是半懂半不懂,白石遠和她,在某種程度上都是孤獨的,雖然身邊從來不缺少陪伴,一路前行都不乏路人的高歌和讚揚,可那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當所有的浮華都褪去的時候,孤獨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東西。
“而且阿遠他……”顧真用手指蹭了蹭鼻子,他似乎在這裡有所猶豫到底該不該告訴展心儀,“阿遠他以前受過傷害,性格纔會變成今天這樣,我是真的希望你們能好好的,希望你可以治癒他這麼多年依舊沒有辦法癒合的傷痛。”
“你說他受過傷害?是指哪方面的,身體還是心理上?”展心儀發問道,她不記得白石遠身上哪處有傷疤。
顧真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這裡的傷,具體什麼的,我不好多說,如果阿遠願意說的話他會自己告訴你的,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兒了,畢竟以後的日子,還是要向前看的嘛。”
展心儀輕輕咬着下脣,如巫山雲雨般清淡的眉眼間自有一股靈氣,她花了幾分鐘的時間消化顧真的話,雖然還有疑問,但正如顧真所說的,每個人都有一段不願意提起的往事,白石遠也不例外。
如果是指心理上的傷害她還可能相信,因爲一個正常人絕對不會養成白石遠這種陰戾沉靜的性格。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展心儀發現她這一晚上什麼都沒說,淨對顧真說謝謝了。
顧真又孩子氣地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眼睛彎彎的:“謝什麼,你是阿遠的媳婦兒,都是一家人,對了,今天晚上我跟你說這些你可千萬別跟阿遠提起來了,不然他又該罵我話多囉嗦了。”
“我和白石遠其實已經……”展心儀的眉毛微微一皺,她發現好多人都還不知道她五年前離開白家的時候其實已經和白石遠離婚的消息,現在仍舊有好多人還以爲她和白石遠依舊是夫妻關係。
展心儀一直以爲她走之後,按照白石遠那麼暴戾的脾氣一定會很生氣,向外界宣佈他們已經離婚的消息,可現在看來顯然不是展心儀想的那樣,連他最好的朋友都還不知道。
“已經什麼?”
“沒什麼。”展心儀笑笑搖了搖頭,既然白石遠不說可能有他的理由,展心儀知道他是極好面子的人,也許是爲了白家的聲譽纔沒有向外界提起過兩人已經離婚的事情。“不過還是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你放心我會保密的。”
“那就好。”顧真笑眯眯地看了眼時間,哎呀一聲大叫道:“糟了這麼晚了,阿遠讓我來接你可沒讓我跟你聊這麼長時間,你快點回去!”
說着就上前一步推着展心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她往屋裡推,展心儀被當成貨物一樣推進屋,再被推上樓梯,向着和自己臥室的相反的方向。
“我的臥室在那邊——”展心儀極力伸長脖子,可奈何她的力氣不敵顧真,被他強行推到了白石遠的書房門前。
“我知道你房間在那邊,但是阿遠在這裡。”顧真完成了任務,心滿意足地叉着腰,賤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快點進去吧,別讓阿遠等太久哦!”
“喂顧真,喂!”展心儀衝着他揚長而去的背影大喊,又是深夜怕打擾到其他人休息不敢喊得太大聲。
吱呀——上了年紀的門鎖轉動時發出細微的顫抖的聲音。
展心儀的身子像被魔咒蠱惑了般瞬間僵硬,機械地轉過身,月光在地板上灑下一層銀灰,身後的人垂手而立,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在暗夜裡閃爍着別樣的光亮。
“嗨——”展心儀硬着頭皮向白石遠揮了揮手。
某人卻當做沒有看見他,眯着眸子略略地從她臉上掃過,晃晃地別過頭,繞開擋在身前的她,大步走出書房,背影鋒利的線條融入走廊上昏黃的光線裡一片柔和。
展心儀打招呼的手還停在半空裡,嘴角的笑意隨着他越走越遠而一點點消失,奇怪了,被他扔到馬路邊不管不問,該生氣的人是自己纔對,他有什麼好發脾氣的!
耳邊還殘留着顧真的話,懇切的語氣和真誠的眼神,展心儀相信顧真不是那種滿口胡話的人,可眼下,她真的看不出白石遠哪點像受過傷害的人,這個人明明刀槍不入,強大到無往而不勝,她很難想象在這個世界上也曾經有過能傷害到白石遠的東西或者人物。
雖然自那天之後,兩人都很有默契的再也沒有提過這回事,但展心儀對下人們口中的那句白石遠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有了非常深刻的體會。
白石遠對旁人都可以將自己的喜怒哀樂隱藏的一滴不漏,到了展心儀這裡卻統統失靈,嫌棄、生氣、慍怒他一向不會隱藏,從他的眼神和言語之間就能看出,只要每次惹他生氣,展心儀在白家的地位就會直轉急下,被他視爲空氣徹底無視。
展心儀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以前白石遠怎麼無視自己她都無所謂,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她也沒指望白石遠能對自己多好,但現在不同了,白石遠無視自己,故意不看她不跟她說話,展心儀就會憋的難受,就想有事沒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一天之內,展心儀一共去了總裁室n次,宋江一說要往樓上送報表,展心儀第一個跳起來主動舉手報名,不辭辛苦的跑上跑下,只爲讓白石遠多注意自己一點。
可她還是失策了,不管展心儀來多少趟,白石遠都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米娜都看出來她今天有點不太正常,一個勁的問她怎麼了,展心儀沒有告訴她,要是讓米娜那張大嘴巴知道了,不出一天的功夫能傳遍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