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一幕,展心儀的胸口裡就像壓了一大塊石頭一樣酸溜溜的,白石遠自小和他爺爺關係好,爺爺如今心臟病突發差點一命嗚呼,他的心情必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白石遠的三叔和三嬸兒也都從外地趕來了,自家女兒出事,人在京城還不知是死是活,家裡的老爺子又差點出了大事,想想都覺得後怕。
三嬸還在哭泣,安靜的走廊上時不時地飄蕩着女人嚶嚶嚀嚀的哭聲。
氣氛壓抑得可怕,展心儀想出去透透氣,又擔心白石遠的情況,忍了忍還是留下來了。
“阿遠,露露她……”三伯年輕時子承父業,雖然成就遠不如白家的老爺子,甚至連他女兒現在的成就都不如,但好歹也是在官場上混了一輩子的人,如今一開口,差點老淚橫飛。
白石遠知道他想問什麼,沒有過多的透露情況,簡單地一筆帶過:“我已經見過二姐人了,她很好,告訴我們不要擔心。”
三嬸聽到這兒哭得更加悽慘,其他親戚紛紛圍過來安慰她。
“阿遠,三叔沒什麼本事,我們白家,可都指望你了。”三叔重重地拍了拍白石遠的肩膀,一夜愁白了兩鬢的頭髮。
過年到今天,纔不過小半年的時間不見,展心儀萬萬沒想到會和白家的人在這樣一個場合下見面,沒一個人都好像在這短短的半年內蒼老了十多歲一樣。
白振華一直負手背在身後,背對衆人望着隔離室裡的場景默不作聲,許是白石遠三嬸的哭聲太大驚擾了他,他讓劉管家將他推了過來。
白振華早年因爲車禍,腿裡裝有鋼釘,後來雖然取出來了,但隨着年紀的增大,腿腳越來越不靈便,到現在更是連下地走都困難,他的身子甚至還不如白老爺子的硬朗。
展心儀以爲白振華過來是要呵斥白石遠的三嬸讓她安靜點,沒想到他一改冷冰冰的常態,反而和聲細語地安慰起他們。
安慰完自己的弟媳婦,白振華又將目光轉向了白石遠這邊。
展心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躲在白石遠的身後,只露出半邊臉。
劉管家將白振華推了過來,向二人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招呼:“少爺,展小姐。”
展心儀微笑着點點頭算是迴應,視線卻始終沒有和白振華的眼睛對上,她有意在逃避他。
可能是當着白家衆多親朋好友的面,白振華不想讓展心儀太難堪,沒有像以前一樣冷嘲熱諷地對待她,而是破天荒地關心起白石遠來。
“最近公司怎麼樣?”
“一切正常。”白石遠面無表情,就好像在跟陌生人說話一樣。
白振華也不氣惱,習慣了他冷冰冰的態度:“需要幫忙的話就說一聲。”
“說了你也幫不上什麼忙。”白石遠絲毫不給他父親留面子。
白振華有些尷尬,咳嗽了兩聲,終於把目光轉向展心儀,儘管展心儀彼時整個人都快躲到白石遠身後了。
她以爲白振華裝裝樣子問候她兩句,誰知道白振華連裝都懶得裝,只看了她兩眼,頗嫌棄地轉過了頭,又讓劉管家把他推到了病房門口。
呼——展心儀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小小的失落,原來自己還是沒能獲得他的認可啊……
老爺子快到晚上的時候才醒過來,但仍然需要住在隔離病房裡,因而只能遠遠地看他,不能進去和他聊兩句。
晚上醫院有人值班,白石遠帶着展心儀先回了老爺子的家裡看看橙橙,幾天不見,展心儀甚是思念小傢伙。
一到家橙橙就粘着他們兩個人不肯撒手,還問他們老爺怎麼樣了,展心儀騙橙橙說老爺子沒事,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住,繼續和她玩兒了。
白石遠把橙橙抱給其他傭人看着,叫來程阿姨仔細詢問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起昨天老爺子病倒的一幕,程阿姨仍然心有餘悸,她昨天真的差點就嚇死了。“昨天突然有個電話說是要找老爺,我以爲有人有事找老爺就把電話給他了。”
“然後呢?”白石遠緊接着問。
“然後,然後老爺子跟他說了沒兩句就把電話掛了,質問我橙橙去哪兒了。”程阿姨有些語無倫次地講道。
“昨天下午那會兒正好橙橙跟着小王他們到後山上去捉蝴蝶玩兒,我說橙橙小姐出去了,就這句話也不知道怎麼了,老爺當時直接就暈過去了。”
怎麼會有這麼蹊蹺的事兒——展心儀和白石遠面面相視,難以置信一通電話差點就要了老爺子的命。
“後來……”程阿姨顫顫巍巍地繼續道,“後來老爺子被送去醫院的路上醒了一次,他跟我說起了電話裡的內容,老爺子說電話裡的人說橙橙被他綁架了,威脅老爺子問他要錢。”
“綁架?”經歷過曾經驚心動魄的時刻,展心儀現在對這兩個字極度的敏感。
“不是真的綁架。”程阿姨連忙搖頭,嘴巴越發不利索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老爺暈過去的時候,橙橙小姐就在後院裡玩兒呢,不知道哪個神經病告訴老爺出事了的。”
瞭解到這兒,白石遠已經基本上明白了怎麼回事——很顯然,打電話的那個人是早有預謀的,家裡那麼多下人,他偏偏點名道姓要老爺子接電話。
明顯就是衝着老爺子來的,老爺子心臟不好的事情很多年前就已經不是秘密,對方來勢洶洶,且對白家的狀況瞭如指掌,和扳倒白露的那夥人有着同樣的目標。
白石遠派人查了電話號碼,對方很狡猾,號碼沒有實名註冊,查過去結果是空號,白石遠也沒有指望能從電話號碼上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就算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又有什麼用呢?
上面關於白露的調查,很快就從京城蔓延到了A市,和白露走得近的一夥人都被查的差不多了,沒被查的最近也都不敢出門,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待着。
白石遠的生意上曾經承蒙白露的照顧,事實在那兒擺着,終究紙包不住火,案子最後查到白石遠頭上來。
但因爲他沒有被人舉報,檢察院手裡也沒有太多的確鑿有力的證據,一直苦於不能把人帶回仔細盤問,幾次請白石遠主動過去,白石遠都懶得搭理。
老爺子出院了,被白石遠送回了老家,連同着展心儀和橙橙一塊兒。
要送走他們的時候,展心儀還不肯回去:“我不走,我留下來跟你一塊。”
“傻瓜,你留下來有什麼用,相信我,會沒事的。”白石遠儘量溫柔地安慰她,只有他自己知道,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小。
老家那邊也需要有人照應,而且留在這裡只會拖累白石遠,展心儀想通了,迫不得已坐上了回老家的車子。
走之前白石遠還特地又跟她重新確認了一遍:“之前我過戶到你名下的……”
“你放心吧,我都帶着了。”展心儀無奈地重複道,這已經是白石遠第n次問他了。
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感慨這傢伙的粗心,還是該感嘆他的細膩,能早在一年多以前就開始爲今年的事兒做打算。
白石遠事過戶到她名下的財產,已經足夠她和橙橙兩個人什麼都不用做也可以衣食無憂的一輩子。
可是她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呢……所以展心儀一分錢都沒動,她另有打算,暫時向白石遠保密。
老家和大城市裡的繁華喧鬧不同,住在老爺子的大院裡彷彿置身於世外桃源,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纔不過三四天的時間沒有白石遠的消息,展心儀卻覺得每一天都跟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這天她終於忍不住,不顧白石遠之前交代她的千萬不要跟他主動聯繫,偷偷給他打了個電話,卻被通知手機號是空號。
白石遠換了手機號?展心儀大驚,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且她這種預感往往都很靈驗。
放心不下的她把橙橙交給程阿姨,不顧老爺子和其他親戚的勸阻,一個人坐車回到了白石遠所在的城市。
來到白氏大樓門前,大門緊鎖,門口只有兩三個保安在守門。
保安頭子認識展心儀,一看到她過來馬上迎上前去:“展小姐,好久不見。”
“發生什麼了?”展心儀看着蕭條的大馬路,以前都是絡繹不絕地白氏大樓,如今一個人影都沒有,“白石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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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有些爲難,縮起了脖子,支支吾吾道:“展小姐,您好多天沒來公司了還不知道吧,公司讓上邊的人暫時查封了,說是配合調查什麼的,白總也已經好多天沒有來了。”
消息像一記重拳,一下子將展心儀砸懵了,她差點就像個迷路的小女孩坐在公司大門前嚎啕大哭。
她不敢想象自己不在的這幾天白石遠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以前總覺得他是神一樣的存在,沒有什麼事情能將他打倒下。
現在想想他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也會有無能爲力的時刻,而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卻不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