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仗勢欺人的父母呢,說好的混世小霸王呢?
展心儀看到的,只有滿臉賠笑的家長,還有做錯了事心虛地低着頭,被打成鼻青臉腫的豬頭還在不停道歉的學生。
“莫莫。”展心儀快步走了進去,看到莫離安然無恙,長長鬆了口氣。“你沒事吧。”
莫離搖了搖頭,聲音糯糯地說:“對不起心儀姐,我……”
“你沒事就好。”展心儀安慰道。
正要和校長說好話,卻發現自己儼然已經成了屋裡的焦點,老同學侯曉潔笑成了一朵菊花,熱情地迎上來:“哎呀心儀,你我都是老同學了早說嘛,差點就成誤會了。”
展心儀愣了愣,嘴角抽搐了兩下,這是什麼情況?不是說莫離打人要接受處分嗎?
校長也迎了上來,大力地拍了拍莫離的肩膀:“小夥子不錯嘛,熱愛學習,我校爲有這樣的學生感到驕傲。”
“呃……”展心儀一頭霧水地看着眼前的人,再轉過頭來看看被打學生的家長。
好歹也是政府機關裡的頭頭,卻卑微地賠着笑臉:“誤會,都是誤會,小孩子嘛,打打鬧鬧都是正常的,我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
“小潔,這是怎麼回事?”展心儀問身後的人。
不等她回答,展心儀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接着,她看到一張打死她都想不到會在這裡看到的面龐。
白振華在校董事的陪同下走了進來,校長忙起身相迎,低聲下氣的樣子看着就讓人覺得厭惡。
校董事還在賠罪:“哎呀真是對不住白老爺啊,我們真不知道莫離同學是您的乾兒子,早知道這樣,我們哪還敢請家長啊。”
等等,展心儀的腦子又有些轉不過彎來了,莫離,白振華,乾兒子?!
白振華一扭頭看到了展心儀,不動神色地隱藏了自己的驚訝,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樣問:“心儀,你怎麼也來了?”
“我接到小潔的電話就趕來了,怎麼回事?莫莫還要受處分嗎?”
一說處分兩個字,校長嚇得腿都軟了,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不光不用受處分,我們還會給莫離同學正式登陸學籍,以後他什麼時候想來上課,隨時都可以。”
“做錯了還是要懲罰的,你們可不要縱容他啊。”白振華說。
校董事哪裡敢接他的話,一衆人都趕忙附和着:“不不不,莫離同學做的對。”
白振華滿意地點點頭,走到莫離面前:“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莫離低着頭,手指跟襯衣上一粒快掉下來的扣子鬥爭,“我和心儀姐自己打車回去。”
“好吧,那我先過去了。”轉過身之前,白振華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展心儀一眼。
就是那種眼神,看得展心儀心裡莫名其妙地發慌。
“白老爺什麼時候有空賞個臉一起吃頓飯……我們學校最近有個項目……”白振華在校長和校董事的陪同下越走越遠,校長巴結討好的聲音卻久久在耳邊迴繞。
送莫離回去的路上,展心儀原本不想多問的,莫離主動交代了前因後果:“他剛好路過學校找董事會商談買地皮的事兒,看到我在校長辦公室裡。”
展心儀關心的不是這些,她關心的是,白振華爲什麼會變成莫離的乾爹?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幫我吧。”莫離說,“他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叫過我,就算我媽還沒死,我們和白家還沒鬧翻的時候,他也基本上沒和我說過話。”
可能是看在死去的白靜的份上才幫的他,莫離如是自我安慰,但願如此吧,展心儀自我安慰。
她有種感覺,距離莫離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那天,越來越近了……
一封匿名信,安靜地躺在展心儀的桌子上,就在她來上班的第二天,一進辦公室就看到了那張牛皮信封。
“誰的信?”白石遠也看到了,倚在門框上等展心儀拆信。
信件沒有署名,還是打印的字體,很難猜到是誰寄來的,白石遠看不見信裡的內容,只能看到展心儀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表白信?”白石遠調侃道。
展心儀把信折成兩半,隨手塞進一摞文件裡:“不知道是誰寄的,匿名信。”
“信上說什麼?”白石遠本來不感興趣,可是看到展心儀急忙塞起來的動作,登時又興致盎然。
“呃,隨便說說,我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展心儀很明顯是在敷衍對方,“我要開始工作了。”
她越是躲躲閃閃的隱藏,白石遠就越是懷疑她有事。
等到中午,展心儀吞吞吐吐地跟白石遠提請假。
“原因。”白石遠問。
“呃。”顯然展心儀連原因都還沒想好,只是臨時拼湊的,“我想回B市看看,好久沒有回去了。”
“ok。”白石遠爽快地答應了。
展心儀剛要表示感謝,白石遠又補充道:“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吧。”展心儀尷尬地掩飾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啦。”
白石遠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寂靜無聲的眸子認真地盯着她看,直看得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纔沒有辦法妥協:“好吧,一起就一起。”
展心儀這次想回B市,和那封匿名來信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她不知道那封匿名信是誰寄來的,但可以確定的是一定不是趙明誠,他在監獄裡,沒有給她寄匿名信的可能。
匿名信中的內容,比趙明誠告訴展心儀的秘密還要露骨,再次提起十多年前那場意外的爆炸引起的火災,且直截了當的把矛頭指向了白家。
這就是展心儀當時爲什麼要向白石遠隱藏匿名信上的內容的原因,她不想讓他看到,也許白石遠自己都不知道他們白家當初還有這麼一段不光彩的過往。
定了兩張翌日去B市的高鐵票,白石遠還是頭一回和展心儀出遠門,出行前,他難以掩飾自己的開心,興奮地有些像個孩子。
和上次同莫離一起出行不同,身邊的人換做是白石遠,展心儀省了不少心,一路上吃喝住行都有白石遠安排好,她完全不用操任何心。
出了高鐵站,空氣中撲面而來熟悉的腥氣,雖然兩座城市相隔不遠,白石遠卻是第一次來B市。
展心儀對周圍的地形很熟悉,兩人沒花多大力氣就找到了目的地,一座公墓,就在高鐵站附近。
高鐵站也是前幾年纔剛剛修建好的,附近的居民都還沒有安置妥當,這片公墓也因此得以保全下來。
普通人的公墓不同於有錢人,上次去給白靜掃墓的時候,展心儀見識到了有錢人家的任性,光買那塊地皮就花了幾十萬不止。
而展心儀父母的骨灰,則被安放在狹小的櫃子裡,幾百個小櫃子,從上到下密密麻麻地靠着牆,每過十年就要來續交一次費用,直到找到下一處更好的安置點。
儘管這裡空間狹小,但是對當時還年幼的展心儀來說,把父母安置在這裡,已經花了她所有的積蓄。
“到了。”
小小的櫃門上,秀氣的楷體小字寫着展心儀之母,旁邊的櫃子上寫着展心儀之父。
周圍的空氣不流動,氣味不大好聞,白石遠的好看的眉眼微微一蹙,手遮在鼻尖上:“你就把他們放在這兒?”
展心儀聳了聳肩,故作輕鬆地笑了:“沒辦法,當時我比較窮嘛。”
“現在好了怎麼不換個地方?”
“我想等我自己安定下來再說吧。”展心儀解釋道,“快跟我爸媽打個招呼啊。”
白石遠不會說話,醞釀了半天才說了句伯父伯母好,不像莫離上次來,甜言蜜語地說了一大堆。
打完招呼,展心儀擦了擦櫃子,打掃了一下週圍的衛生,短暫的見面就算結束了。
“爸,媽,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們。這個是白石遠,我經常跟你們提起他的,下次來了,你們可不要不記得了他了喔。”
“你等等。”白石遠憑藉美色,從路過的一個女生那兒借了一支鋼筆回來。
“幹什麼?”展心儀不解地看着他的舉動。
白石遠拔開筆帽,刷刷刷幾筆寫在櫃門上貼着的那張小紙條上。
在展心儀之母的展心儀之後,白石遠加了一個小小的拓展符號,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另一邊也如法炮製。
結果櫃門上的標籤就成了展心儀和白石遠之母,展心儀和白石遠之父。
展心儀一陣感動,偷偷地紅了眼圈,背過身去,假裝不經意間拂去了眼角的眼淚。
“等這次回去了,就把爸媽換個寬敞的地方吧。”出了公墓,白石遠摟着展心儀的肩膀。
展心儀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她仰着脖子看向身邊的人,雨水滴進她的眼睛裡,順着眼眶流下來,分不清哪裡是眼淚哪裡是雨水。
離開公墓,展心儀又去了下一個目的地,B市當地最大的派出所,那裡有最近二十幾年所有案件的全部記錄。
展心儀來的路上一直都在擔心到底該怎麼跟白石遠解釋自己來警察局的原因,結果白石遠問都沒問。
展心儀還多虧了白石遠刷臉,警察局的人一看是他,立馬二話不說請二人進了貴賓室。
“我想再看看十年前我爸媽那場意外的案底。”坐下來例行寒暄完之後,展心儀道明瞭來意。
白石遠有些驚訝,儘管他早就猜到了展心儀的意圖,但他不明白爲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展心儀偏偏在這個時候想重新調查一件十多年的老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