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凡獨自一人回到了福王府,將馬匹丟給一旁的一個親兵,大步走進了正殿。
卻見袁芳和牛金星正在殿內的談着些事情,牛金星還不住地點頭,顯得很同意的樣子。
他走上前問:“怎麼了?你們在商量什麼事?”
牛金星忙起身對他施了一禮,笑着說:“將軍,我和夫人剛纔正談論紅娘子的事?”
“哦?”王一凡疑惑地問了一句,只見袁芳也起身說道:“你還不知道吧,我之前已經和紅娘子結拜爲姐妹,當然要替她這個妹妹操心一下她的終身大事。”
王一凡已經料到她話中的意思,但還是面不改色地坐在了一個椅子上,繼續聽他們說下去。
卻聽袁芳繼續說道:“她今年已是二十歲了,若在平常人家,這個年紀早該出閣嫁人了。可是她之前流落江湖,這件大事也就給拖了下來。現在既然入了咱們王家軍,自然就不能再耽誤她的婚姻大事了。”
王一凡擡了擡眼皮,故意壓下心中的不快問:“卻不知道你們選的是哪一位?”
牛金星忙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個人就是咱們的左軍師李巖。”
王一凡並不意外,他沉吟道:“這個只怕不好吧?再怎麼說,紅娘子也是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而李巖的夫人才離世不久,這麼快就重新組合在一起,恐怕會惹人閒話吧。”
牛金星沒想到王一凡竟然會反對,他看了看一旁的袁芳,眼中充滿了茫然之色。
袁芳的心裡也是一驚,她勉強笑着說:“怎麼會不合適呢?他們郎才女貌,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之前李公子被困杞縣,也是紅娘子不畏生死地捨命相救,才能讓他脫離險境。現在雖然李夫人才去世沒多久,但正好藉着咱們攻下洛陽城的喜慶口,來個喜上加喜。”
“什麼喜上加喜?依我看就是亂上添亂!”王一凡冷然道:“咱們纔不過在河南打了這麼一個勝仗,你們就開始得意忘形了?別忘了,崇禎還沒有死!洪承疇、左良玉、盧象升甚至還包括陝西的義軍,都是擺在我們面前的大山。這個時候不抓緊時機站穩腳跟,卻想着男歡女愛的事,不覺得有些本末倒置麼?”
牛金星看王一凡口口聲聲的反對態度,忙起身告辭。
等他走遠了,一旁的袁芳冷冷問道:“你爲什麼要極力反對這樁婚事?”
王一凡語氣平靜地說:“我不是要反對這樁婚事,只是覺得咱們現在立足未穩,還不適合操辦如此的男女之事。更何況軍中打光棍的人多了,戚無傷、王守義,他們哪一個不想找一個媳婦,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是現在行麼?不行!咱們打天下憑得就是一口氣,若是這口氣鬆了,一切都完了。”
“你嘴上這麼說,心裡恐怕卻不是這麼想的!”袁芳忽然問道:“告訴我,你是不是紅娘子也起了什麼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王一凡冷冷地回了一句,但話語中明顯卻有些心虛氣短。
“既然沒有,那你爲什麼不肯正眼看着我?難道咱們這麼多年夫妻,到現在你已是有些厭了麼?”袁芳一字一句地說。
“你在胡說什麼?是不是你現在一個人在王府裡久了,就開始變得胡亂猜疑起來了?”王一凡爭辯道。
“好,若是我錯了,我就當場向你賠禮道歉。”袁芳咬着嘴脣說着,不覺之間雙眼裡已經噙滿了淚水:“一凡,咱們夫妻一場,你難道都不願在正眼瞧我一眼麼?”
王一凡聽她說得悲慼,想到之前她爲自己付出的種種,心腸也慢慢軟了下來。
他嘆了口氣,慢慢轉頭看着袁芳,卻覺得兩個人雖然近在咫尺,中間卻像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袁芳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忽地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她柔聲說:“一凡,我覺得你好像變了許多,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數說我變了?我根本就沒有變!”王一凡大聲爭辯道:“而且在這個事情上,我覺得我的想法還是很正確的,你應該相信我……”
“一凡!”袁芳輕輕抓着王一凡的手,動情地說:“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和你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你的點點滴滴,一舉一動,還能瞞得了我麼?我知道不能給你生個一男半女,這一直是我心裡最痛苦的事情,所以你娶玉妹妹,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命苦。”
聽她又提起這件事,王一凡的心裡頓時愧疚起來,他輕輕將手搭在袁芳的肩膀上,臉上的表情已是完全緩和了下來:“好了,過去的事情咱們就不說。現在咱們打下了洛陽城,也算是在河南一帶開了好頭,現在正是需要上上下下團結一致的時候,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吧。”
“一凡,我知道你對紅娘子十分喜愛,說實話,就連我自己,也對這個驚採絕豔的女孩子驚歎不已,可是,我卻不希望你染指她。一方面,強扭的瓜不甜,紅娘子喜歡李巖,李巖也對她頗爲動心,你若橫插一槓子,只是徒做惡人罷了。另一方面,軍中上下若見你和李軍師爲紅娘子爭風吃醋,你的形象怎麼辦?“袁芳連連勸道。
“形象?”王一凡冷笑一聲道:“芳兒,你是知道我的。我自打從軍以後,就是這個百折不撓的執拗性格。早在剛從軍的時候,我就敢鞭笞吳襄,後來更是敢公然起兵造反,什麼形象不形象?人活得全是爲了自己,何必管別人的看法呢?”
“那你就錯了。”袁芳冷靜地說:“你看看歷史上那些英明的君主,沒有一個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他們就沒有麼?不是,而是他們都擅於控制自己的,明白只有自己的形象不倒,就算是遇到了各種險境,也能化險爲夷。你現在和過去已經大不一樣,過去你衝動犯事,都有父親和趙總兵等一干人替你暗自抹平,所以你雖然做的出格,卻是絲毫不改上升的趨勢。”
王一凡苦笑道:“那我現在揭竿起義,自己當首領之後,就只能認命了?”
“不錯!”袁芳斬釘截鐵地說:“成大事者,就要有堅忍不拔的一顆鐵石心腸。現在一人身系萬千百姓的福祉,絕對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否則不光是你一人身敗名裂,就連跟隨你的所有軍民百姓,都要跟着遭殃。”
“這就是奪得天下的代價麼?”王一凡喃喃自語道。
他忽然感覺到一種極度疲勞的倦意涌上了自己的心頭,便擺擺手道:“好吧,我已經知道了,至於紅娘子和李巖的婚事,我會好好考慮的。你先去吧,讓我好好休息一下。”
袁芳見他愁容滿面的樣子,嘆了口氣轉身離開,等她走遠了,王一凡這才起身,恨恨地將案臺上的一個花瓶扔在地上,這個官窯燒製的青花瓷梅瓶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王一凡吐了一口氣,無力地靠在福王之前做過的雕花椅子上,閉着眼睛小憩了起來。
身旁忽然傳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緊接着一股熟悉的蘭芝香氣就遠遠地傳了過來。
王一凡沒有睜眼,這一系列的事情讓他覺得神情疲倦,鼻中嗅到的香氣卻讓他覺得很舒服。
腳步走到他身旁就停了下來,一雙柔軟滑膩的小手立刻就輕輕按在了他緊繃着的太陽穴上,替他輕輕揉按了起來。
她的手指輕柔但卻很有力度,這種美妙的觸感立刻就讓他的神經爲之一鬆。
他還是沒有睜眼,輕聲說道:“是海蘭珠吧?”
揉按着他的女人沒有答話,反而將雙手順着他的脖子一路向下,替他捶了捶肩膀。
王一凡長長出了一口氣,問道:“奪天下,真的有這麼難麼?非要付出這麼多的代價?”
身旁的女人終於開了口,吐氣如蘭地說:“其實也不一定,愛江山更愛美人的皇帝多的是,你又何必如此憂心忡忡呢?”
王一凡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現在才知道崇禎帝的苦楚了。這個皇位看上去人人羨慕,但真要坐上去的話,卻沒有那麼容易。即便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也要受到各種力量的掣肘,真是如履薄冰啊!”
身後的女人卻輕輕抱住了王一凡,將自己溫軟的身體貼在了他的身上,輕輕說道:“一凡,你剛纔的話,我之前也曾經聽趙大人說過。其實你知道麼?以他的智謀和見解,在接到遵化城告急的消息後,本不應該中計率兵趕去的。但就是這個責任害了他。”
“責任?”王一凡唸叨着這兩個字,他又想到自己的岳父袁崇煥爲了忠君愛國的責任而被屈殺,更是覺得責任二字不但可笑,更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將自己團團籠罩住。
忽然冷不防,他覺得海蘭珠那如花瓣一樣香甜柔軟的嘴脣,竟然猛地印在了自己嘴上。
他的渾身猛地繃緊,下意識地想將她推開,但這一段時間,他一直都忙於軍務和各項政務,和袁方和玉格格都很久沒有行正常的夫妻之事,這時被這個極具誘惑力的柔媚女人擁吻住了,在她靈巧濡溼的香舌之下,竟然有一種忘情的刺激快感。
他不知道的是,海蘭珠早在進來之前,就在身上塗上了之前藏傳佛教喇嘛給她秘製的勾魂攝魄奇香,再加上她如水一般的百般挑弄和王一凡之前的低落心情作用下,終於弄得他意亂情迷,變得無法控制住自己的來。
海蘭珠輕輕將王一凡的左邊耳朵含在口中,氣喘吁吁地說:“其實男子漢大丈夫,若是連自己心裡想做的事情都辦不了,那即便是當了九五之尊,又有什麼意思呢?”
王一凡心裡一凜,暗暗覺得自己這一路的確是吃苦良多,沒有獲得一點快樂。
若是繼續這麼下去,即便是真正奪得了天下,但整個人卻和泥塑木偶一樣,整天活在被他人擺佈的生活中,了無一點生趣了。
但他還是顧及到海蘭珠的寡婦身份,暗暗在心裡抗拒着,他張口說道:“海蘭珠,咱們倆不能在一起,不管怎麼說,你畢竟是我上司的妻子,我不能做這種事情。”
卻不料海蘭珠的手居然一下子抓到了他的身形,笑嘻嘻地說:“嘴裡說一套,身體上卻是另一套。一凡,你不覺得你活得太累麼?再說當年趙總兵死了後,不是也讓你好好照顧我麼?實話告訴你,玉兒雖然是我的妹妹,但我卻很羨慕她能擁有你這樣的好丈夫。趙大人死了這麼長時間,我天天都一個人度過。我的孤獨和憂慮又有誰知道?你就當幫幫我,好不好?”
王一凡終於不能自已了,他轉身抱起了海蘭珠,向着殿後的房間緩緩走去。
海蘭珠無限深情地伸出嫩藕一般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嘴角里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