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遠胸口的悶氣連帶着這幾天的不滿,在看到人的那一刻統統都沒了。
他打了個響指,快步走上前去。
展心儀其實老早就注意到他了,白石遠身材高挑,氣質不凡,往人堆裡一站格外的打眼,可她就是故意裝作沒有看見,曬着她不搭理他。
等他走近了,才裝作剛看到的樣子,驚訝地擡起頭來:“你怎麼來了?”
“爹地!”多日不見,橙橙一頭撲進了白石遠的懷裡,八爪魚一樣地黏上了白石遠。
白石遠彎腰抱起朝自己撲過來的小糰子,下意識地伸出另一隻手去攬展心儀的肩膀,卻被她不動聲色的躲開了。
尷尬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愣,白石遠卻是好脾氣地笑笑:“有沒有想我?”
橙橙聲音脆響的回答:“有!”
白石遠本來這句話是問給展心儀聽的,結果橙橙搶先回答了,不過答案還算令人滿意,寵溺地捏了捏小傢伙的臉蛋:“想吃什麼,爹地帶你去買。”
“好!”小傢伙摟着白石遠的脖子親了又親。
“橙橙。”展心儀拉下臉,不管父女倆正在黏糊,強行將橙橙從他懷裡搶了過來。“媽咪怎麼跟你說的?”
“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橙橙委屈的小奶音嘟囔道,“可是……可是爹地不是陌生人啊。”
“誰說他是你爹地了。”展心儀沒好氣地低聲呵斥道,示威一樣睨了白石遠一眼,“叫叔叔好。”
橙橙和白石遠兩人同時一愣,小東西似乎被展心儀的反應嚇到了,一邊不情願管白石遠叫叔叔,一邊又不敢武逆自己親媽。
只得小心翼翼地請求:“媽咪……”
展心儀卻態度強硬,語氣擲地有聲,不容絲毫懷疑:“橙橙乖,以後他就是你白叔叔,不能再亂叫爹地了,知道了嗎?”
白石遠頓時哭笑不得,敢情這麼多天過去了,她還在氣頭上呢!說的每一句話聽上去都像是在跟他賭氣。
“好了心儀,你這樣會嚇到橙橙的。”向來高冷,漠視一切的白大少爺,竟大跌眼鏡地當着諸多路人的面低聲下氣討好起來。
“誰嚇唬她了?我說的是事實,白先生應該比我更清楚吧?”展心儀陰陽怪氣地捏着嗓子道。
橙橙以爲大人倆還在開玩笑,伸出肉嘟嘟的小胳膊撒嬌地嚷嚷着讓白石遠抱:“爹地,抱抱。”
“橙橙!”展心儀拽回她的手,一雙美眸兇光畢露,似乎真的生氣了一樣瞪着橙橙,“說了叫叔叔,怎麼還亂喊爹地。”
“我不嘛,嗚嗚嗚,媽咪欺負人,橙橙就要爹地嘛嗚嗚嗚。”小傢伙嚇得躲在展心儀的肩膀裡哭了起來。
橙橙這一哭,展心儀頓時也有點慌亂了,不過當着白石遠的面,既然都已經裝硬氣了那就一定要裝到底,她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彎下身把橙橙放到了地上。
一臉嚴肅地對橙橙說:“那好,如果你願意跟他回去,現在就跟他走,以後再也見不到媽咪了。”
橙橙嚇得連哭都忘了,小手揉着泛紅的眼眶,怔怔地擡起頭看着一臉怒氣的展心儀。
“展心儀!”白石遠語氣加重了幾分,英挺的眉峰微微聚攏,“你我之間的矛盾,衝橙橙嚷嚷算什麼。”
說完,當爹的心疼不已,連哄帶抱地把小傢伙揉進懷裡,輕聲溫柔的在她耳邊小聲說話,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橙橙總算是止住了哭聲。
展心儀又怎麼會不心疼呢,但她正在氣頭上,白石遠還反過來怪她指責橙橙,更是火上澆油,就想撲過去狠狠咬兩口眼前的人。
但她最終忍住了,不光忍住沒咬人,且演戲演的十分逼真,不理會惺惺相惜的父女倆,轉身就要走人。
“媽咪!”展心儀作勢要走,本來已經不哭了的橙橙又開始哭喊起來。
白石遠堅實的雙臂都顧不住橙橙,小傢伙伸長手臂扯着嗓子要媽咪。
展心儀本是背對着他們兩個的,聽到橙橙的聲音,不禁得意的一笑,轉過身來的時候,飛快地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叫我幹嘛?你不是哭着喊着要爹地不要媽咪了嗎?”展心儀裝作不開心地道。
橙橙委屈地低下頭吸吸鼻子,又擡頭看了看白石遠,似乎很難做決斷,見展心儀假裝又要走,趕忙喊了起來:“我要跟媽咪走!”
展心儀聞言,二話不說回到白石遠面前,把橙橙從他懷中強行抽了出來。
原本抱着肉嘟嘟的小傢伙的白石遠,懷裡突然空落落的,心也跟着像蹦極一樣急速墜落。
“我們要走了,以後沒什麼其他的事,請你不要來打擾我們。”展心儀冷着臉,像跟陌生人說話一樣,明眸中流過促狹的冷光,抱着橙橙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路邊。
白石遠愣了愣,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很快展心儀抱着橙橙遠去的身影就被來來往往的接孩子回家的人羣淹沒了。
在車裡目睹了一切的靳揚,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他跟了白石遠這麼多年,什麼時候看到的白總都是所向披靡,天下無敵的。
卻屢屢在展心儀那兒受挫,要是讓白石遠的仇家看到了他此時此刻那種落寞的神情,簡直做夢都能笑醒了。
白石遠又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抽了兩根菸,等心情平復下來一點之後纔回到車上。
靳揚此時已經揹着他把想笑的都笑完了,當白石遠上車的時候,他迅速換上一本正經的神色,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問道:“夫人怎麼沒跟您一起回來呢?”
白石遠若有似無地輕嘆了口氣,沒說什麼,頭枕着手臂,合上眼睛來閉目養神,半透明的眼皮輕輕跳動,看起來心事重重。
靳揚不再多嘴,乖乖地發動車子。
安安靜靜的開了有十多分鐘的樣子,白石遠突然開口了,略帶滄桑的聲音,像是在問靳揚,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爲什麼女人都那麼難哄呢?”
噗,靳揚這回是真的沒忍住,撲哧一聲樂了:“那是因爲,您從來沒有哄過別人唄,一直都是別人上趕着巴結您呢。”
靳揚說的沒錯,好像討好這兩個字,天生就和白石遠沒什麼關係一樣。
“她是真的生氣了。”白石遠又說,眼睛仍染輕輕合着。
靳揚透過後視鏡看到後座上白石遠發白的臉色,本來還想打趣兒開幾句玩笑,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換成了寬慰的話:“女人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就算是夫人那種脾氣倔點的,你多跑兩趟,哄哄就好了。”
白石遠好像又嘆了口氣,靳揚沒聽清楚,只看到後視鏡中那張略帶蒼白五官深邃的臉,在細碎的光影下忽明忽暗,眼睛緩緩地睜開,漆黑的瞳仁望着前方,卻沒有焦距。
靳揚突然有點心疼他了,如果展心儀拖着不肯回家是想故意氣白石遠的話,那麼這次她的目標終於達成了。
白石遠明知道自己做錯在先,甚至連生氣都不敢生。
等哪天有空,再去勸勸展心儀吧,靳揚一邊想着,一邊把後窗的窗簾搖下來,遮住了晃眼的日光,白石遠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在一片昏暗的剪影中,很快就沉入到了淺淺的睡眠中。
展心儀回去的時候,莫平凡也纔剛剛進門,去超市買了一堆做晚飯用的食材,莫離已經穿好圍裙,整裝待發地在廚房裡等着。
聽到門口有響動,圍着花圍裙的小廚師笑嘻嘻地跑過來:“心儀姐,今天晚上我們吃糖醋排骨哦。”
莫離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展心儀在他這兒住的幾天,每一天都活力十足,總感覺自己有使不完的勁兒。
這幾天不知道從哪個網站上下載了一堆懶人食譜,每天變着花樣地做午飯和晚飯,連廚房都不讓展心儀進。
廚藝也由之前不忍直視,在短短的幾天內突飛猛進,至少填飽肚子是沒問題的了。
展心儀不忍心打擊他的積極性,也就由着他來了。
一聽說晚上有肉吃,橙橙高興地拍起手來:“糖醋排骨,嚯嚯,糖醋排骨!”
展心儀對莫離的廚藝並不抱太大希望,他只要能把排骨煮熟就夠了,牽着橙橙的手往洗手間走:“先去洗洗手,髒死了。”
“橙橙哭了?”眼尖的莫離一眼就看出來橙橙哭過,也不怪他眼尖,橙橙的眼眶又紅又腫,誰看了都知道剛哭過。
“嗯。”展心儀輕輕應了一聲,並不打算多解釋什麼。
廚房還有油鍋在天然氣上架着,莫離沒時間多問,掂着炒勺匆匆衝回了廚房。
吃完飯,莫離說他明天沒有課,但是一整天都要在蛋糕房打工,所以想讓展心儀在家裡多照顧照顧,莫平凡不會做飯,午飯就拜託她了。
展心儀一口答應下來,做飯對她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在莫離家住了這麼幾天已經夠麻煩人家的了,做頓飯而已,她很是情願。
“不是說只用週六週日去就行了嗎,明天才週五啊。”展心儀喝了口湯,味道好的很難相信出自莫離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