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家的,就要好好照顧自己。”大叔把衛生紙塞給展心儀的時候,她差點感動的流眼淚。
內心是有多悽苦,纔會因爲陌生人如此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小的舉動而感動的熱淚盈眶?
“姑娘去哪兒啊?”司機大叔問。
展心儀隨便報了個地址,等她下車的時候,憑藉最後一絲理智看清楚眼前的建築物,才發現,原來自己在迷迷糊糊中報出的地名,竟然是這裡……
方媽被白石遠安排到南苑別墅去照顧橙橙,家裡只留了一半不到的傭人,晚上負責值班的司機小李一眼認出來坐在大門外地上的人是展心儀,忙不迭地打開了大門。
“夫人?”小李子喜出望外,“真的是您啊,您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去接您,怎麼在地上坐着呢,快起來,外面涼。”
小李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展心儀一句沒聽進去,迷迷糊糊地擡頭望了眼小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白石遠……”
“您說少爺啊,他在呢,今兒下午都沒去公司,因爲身子不大舒暢,在家裡休息,這會兒應該還沒睡呢。”
展心儀明明是醉了的,醉的連自己家的地址都不記得,只記得了白石遠的地址,卻在聽到小李說白石遠病了之後,瞬間恢復了幾分理智和清醒。
“我去看看他。”半晌,展心儀有氣無力地擡起胳膊。
小李立馬殷勤地扶着她起來:“您慢點,哎呀,怎麼喝這麼多酒,要是少爺知道了又該不開心了。”
哪兒還管得了他開心不開心呢,展心儀自嘲地笑笑,怕是他心裡,此時此刻只有他那貌美如花的未婚妻了吧。
大廳裡燈火通明,沒有幾個人醒着,樓上樓下的燈卻統統都開着。
傭人們都很奇怪爲什麼少爺最近的習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少爺最討厭有光,大晚上也只開一盞微弱的檯燈,最近這幾日,每次一到晚上,就吩咐下人們把家裡所有的燈都打開。
屋裡亮堂堂的如同白晝。
展心儀突然從黑暗中一腳踏進光明裡,眼睛適應不來突如其來的光線,下意識地伸手擋在眼前。
白石遠正坐在沙發上抽菸,屋裡的一片雲霧繚繞,這幾日他煙癮大作,即使今天重感冒在身依舊手不離煙。
家裡傭人們都知道原因,可是沒一個敢上去勸說的。
聽到身後有動靜,白石遠還以爲是沒睡覺的傭人在打掃衛生,掐滅了菸頭,正要沒好氣地回過頭去教訓人,卻在一轉身的瞬間,怔住了。
“展心儀?”白石遠驚訝道。
展心儀也清醒得差不多了,奈何兩條腿仍然使不上力氣,小李原本架着展心儀,當着白石遠的面兒,不敢和展心儀挨靠得太緊,慌忙鬆開手,展心儀就這麼毫無徵兆地跌落。
像一片緩緩墜落地樹葉,倒在了地板上。
小李扶也不是,不扶更不是,一時間爲難不已。
“少爺,剛纔夫人在大門口坐着,我擔心夫人着涼生病,就讓她先進來了。”小李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白石遠點了點頭示意理解,小李識相地閉了嘴,又不敢離開。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軀遮住了她頭頂的日光燈,大片濃密的陰影拋頭蓋簾地砸下來,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菸草味時,展心儀不爭氣地紅了眼。
“白石遠……”她聲音出奇地微弱。
白石遠蹲下身來,和她保持水平的視線,眉宇都攏成了一團:“誰讓你去喝酒的?”
我難過啊……展心儀一口氣憋在心裡,吐也不是,不吐又憋得慌。
“你還好嗎。”憋了半天,難過都讓她壓了回去,最後說出口的不過是一聲雲淡風輕的問候。
白石遠點點頭。
“你騙人。”展心儀拆穿他,“你生病了?”
“你是因爲知道我生病,所以回來看看我?”白石遠那會兒的神情,溫柔到了極致,連沒喝多的小李也着實被嚇到。
可惜展心儀喝了酒,她以爲一切都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而她眼前這個男人,馬上就要和其他女人結婚了。騙子,都是大騙子!
“阿嚏……”展心儀畏寒地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噴嚏。
白石遠躲閃不及,被她的口水噴了一臉,不惱也不氣地他,眉頭的皺紋卻皺的更深:“怎麼感冒了?”
“不用你管。”展心儀吸了吸鼻子,即使腦袋暈乎乎的,依然不妨礙她和白石遠拌嘴。
白石遠哭笑不得,這算什麼,跑來他家關心他生病好沒好,自己感冒了卻不讓他管?
如果那天不出現什麼意外,也許展心儀當晚就留在白家了也不一定。
可老天偏偏不會讓你如願,他更喜歡,在你最脆弱的時候,再給你重重地致命一擊。
“阿遠?”樓上輕柔的女聲傳來,樓下的三人同時向上看。
那一瞬間,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有各的複雜和精彩。
展心儀喝了酒,本就心直口快的她,如此一來更加不懂得掩飾自己的表情,當場呆掉了。
反倒是白石遠,表現得稀鬆平常,好像這個人出現在他家只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她叫他阿遠……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展心儀突然就全身恐怖地戰慄起來。
安小米眼底的厭惡一閃而過,她極力剋制自己想揪住展心儀的頭髮把她扔出去的衝動,步履翩躚地來到樓下。
“阿遠。”她又一次親暱地稱呼他的名字,每一聲都像是一把刀子,用力地插在展心儀心臟中間。“她怎麼了?”
“好像是感冒了。”白石遠像和老熟人談話一樣,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還在地上坐着的展心儀。
安小米臉上不着痕跡地露出驚訝和同情:“呀,最近流感果然好厲害呢,連心儀姐這麼健康的身體都中槍了,正好我這裡還有點藥,我去給你拿。”
“你怎麼會在這裡?”展心儀的重點完全不在什麼藥不藥的上面,她甚至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感冒,頭腦發熱,惡狠狠地瞪着安小米。
安小米無辜地聳了聳肩,水靈靈地黑眸子望向白石遠:“因爲阿遠生病了啊,我擔心沒人照顧他所以就……”
“白石遠,你就這麼離不開女人嘛?”展心儀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白石遠不置可否地挑眉,他好像並沒有解釋清楚的打算。
展心儀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她的體力已經快要到了極限,可她拼命硬撐着,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兩個人面前倒下。
小李想扶又不敢扶,最後看白石遠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這才偷偷地跟了過去。
展心儀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艱難,她越走越快,白石遠也就離她越來越遠,她好像下定決心,要把這段回憶徹底從腦海中拋去一樣,走得飛快,眨眼間就到了門外。
小李終於在她快倒下之前趕上了她:“夫人!”
“不要再叫我夫人,難道你不知道你們的少爺大人馬上就要和其他女人結婚了嗎?”展心儀奮力甩開小李,衝他大吼道。
小李被她吼得一愣一愣,尷尬地抓了抓耳朵:“我、我想您是誤會了。”
“誤會?”展心儀發出一聲滲人的冷笑,“我要是誤會了他,展心儀三個字就倒着寫!”
說完,她頭也不回大步離開了白家。
那天晚上隨口報出白石遠家的地址,在他家中親眼目睹了不該看到的一幕,大概是展心儀此生做過最最後悔的事情。
安小米穿着日常的家居服從樓梯上下來的畫面,成了一副雋永的噩夢永遠地鉗刻在了展心儀的腦海之中。
是她猜錯了嗎?她一直以爲,自己最大的敵人,不過只有韓雪一個罷了,她一向清高,自認爲還是有信心的,從沒有把安小米也列入威脅名單當中去。
如今現實卻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叫她如何不難過,如何不失望?
展心儀大病了一場,米娜不放心她,第二天一大早跑去她家找她,敲門敲了半天不見人有迴音,最後實在放心不下,米娜爬窗戶跳進了展心儀家,差點被路過的保安當成小偷。
米娜見到展心儀的時候,她已經渾身發紫,溫度高得嚇人,昏昏沉沉地躺在牀上不省人事了。
接下去是接連幾天的高燒不下,在醫院折騰了近一個星期,展心儀才恢復健康。
病走如抽絲,展心儀大病一場,身子疲乏了許多,腦袋卻想清楚了。
既然她和白石遠已經走到這一步,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之前是她有執念,一直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不肯放手。
現在她想清楚了,人活一世,就圖快活兩個字,何必爲了不值得的人自尋煩憂呢?
展心儀不知道的是,她生病最難熬的幾天,每天睡着的時候,或者高燒失去知覺的時候,整夜整日守在她牀前的人,不是米娜,而是白石遠。
等展心儀醒來,白石遠又已經走了,走之前還特意囑咐米娜不許告訴展心儀自己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