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莫離被接回白家,白振華承認了他是白家二子的地位,這就意味着白石遠不可能一個人繼承白振華的所有財產。
另一方面,靳揚不太喜歡莫離小孩子似的性格,整天嘻嘻哈哈無憂無慮的,典型被寵壞了的孩子,我行我素任性肆意,也不知道白石遠爲什麼,在莫白兩家沒有鬧翻之前,對莫離格外的好。
白石遠越是親近莫離,靳揚就越是牴觸這個人。
可如今手裡捧着莫離的診斷單,一向看不慣他的靳揚也難得發出了感慨。
“嘖嘖,太可惜了,他還那麼年輕。聽說這個病,很難治好的……”靳揚不無惋惜地搖搖頭,認識莫離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覺得他怪可憐的。
“怎麼會這樣。”白石遠捧着病歷單,薄薄的兩張紙,已經被他來來回回翻了數十遍,每一遍他都祈禱希望是自己看錯了。
現實卻並不會因爲某個人而發生改變,觸目驚心的胃癌兩個大字,像一粒種子落在白石遠的眼眶裡,迅速地生根蔓延,刺痛他的眼球。
他將病歷單疊好,放進口袋裡,猶豫了一會兒,重新掏出來,點燃打火機,將兩張薄紙燃成了灰燼。
“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展心儀。”
“是。”靳揚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那,移民的事兒……”
“你去和張律師說,出國的事情先緩緩。”白石遠交代道,緊擰的眉頭彷彿陰戾的滴出水來。
獅子林大酒店。
自從莫離住進來之後,葉朔這位酒店老闆幾乎每天都在自己的大酒店裡待着,樓上特意騰出來一層,有休閒娛樂室也有蒸桑拿泡溫泉的地方,專門用來他和來次住宿的朋友們玩樂。
以前打牌總是三缺一,這下有了莫離,剛好湊成一桌麻將,四個人圍成一桌打麻將,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大家都還沒有開始忙事業的日子。
那時候葉朔顧真還有白石遠是大學同學,關係很鐵,莫離因爲整天跟着白石遠玩兒,和他的朋友們也都混熟了,再加上他嘴巴甜又會玩兒,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如果沒有發生那次意外的話,可能白石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唉,要是阿遠也在就好了。”玩兒了一天,心情好的葉朔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脫口而出道。
蔣藍瞪了他一眼,再看莫離,依舊沉浸在上一把自摸的興奮之中,好像並沒有聽到他們剛纔在說什麼。
“莫離真的要移民嗎?”蔣藍打了一張紅中,故作不經心地問道。
莫離迅速地點點頭,他不想讓不愉快的情緒在腦海中停留的太久,仍舊專注於麻將牌中。
“美國其實也挺好的,你先過去,我再有幾天也該回去了,到時候我們再約。”顧真安慰他道,這兩人的性子在某系方面上有些相似,所以頗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哎!靳揚?你怎麼來了。”蔣藍眼尖,一眼便瞅見站在門口的靳揚。
靳揚笑哈哈地跟衆人打了聲招呼,走到莫離身邊,彎下腰悄悄嘀咕了兩句。
“說什麼呢,不敢讓我們大家聽聽?”蔣藍開玩笑地戲謔道。
莫離聽完,表情略有僵硬,嘴角停在一道尷尬的弧度上,抱歉地望着衆人:“我得先走了。”
“幹什麼呢,正玩兒起興呢,有什麼事不能等會兒再說。”葉朔不滿地推到面前的麻將牌。
“不好意思啊葉少爺,我們家先生找他有點事。”靳揚賠笑道。
“是阿遠啊,真是的來了也不說來見見大家,去吧去吧,別晚了丫的又該發脾氣了。”葉朔一聽是白石遠來了,頓時眉開眼笑。
莫離起身離開,靳揚陪着他,剛要擡腿,被葉朔強行按着坐到了莫離的位置上,嘿嘿一笑,道:“莫離走了,牌場不能散,你先替他玩兒幾把。”
房間的門虛掩着,窗戶和門南北通風,站在門口就能感覺到陣陣涼風吹來。
昏暗的落地燈只能勉強在地上投出一團橘色的光暈,想照亮整個屋子還有點困難,莫離突然想起小時候,白石遠在屋裡寫作業的時候,他最喜歡這樣悄悄地走進屋子裡突然襲擊,看到白石遠被自己嚇一跳的樣子哈哈大笑。
“我回來啦。”莫離整理好情緒,故作輕鬆的邁進屋裡,眼角嘴角溢滿了笑意。
白石遠眉頭一蹙,神情有些不悅,低聲責備道:“身體不舒服就要多休息。”
“沒有啊,這兩天我感覺很好,和正常人一樣了。”莫離嬉笑道,他被病症折磨得不輕,幾日不見臉又瘦了一大圈,兩隻大眼睛顯得因而顯得格外突兀。
“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白石遠盤腿坐在陽臺的榻榻米上。
莫離也爬了上去,盤起雙腿坐在他對面,笑得春光明媚,好像得了癌症這種恐怖的病不是他而是無關緊要的別人一樣。
“你都知道了,還要我說什麼?”
“你有什麼打算?”白石遠抿了口面前的紅酒。
風吹起時,飄揚的白色窗紗擋住了莫離的半邊臉,他的笑容變得那樣虛無縹緲,聲音依舊是故作輕鬆的上揚的語調:“沒有什麼打算,反正醫生說治不好了,早死晚死都是死。”
“所以你乾脆放棄治療,知道我要送你出國也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就是因爲到了國外自己死了也不會有太多人知道是嗎?”白石遠越說越生氣,握着紅酒杯的十指青筋暴起。
莫離不說話,微笑着看着他,卻是默認了他的猜測。
白石遠恨恨地嘆了口氣:“你以爲自己很偉大是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我的死讓愛我的人難過。”
沉默的人換成了白石遠,莫離比他小很多,可如果同樣的事情換成是發生在他的身上,他不一定能做到像莫離這樣看得開。
“不要爲死人活着,要爲自己而活,活得開心一點,她在地下知道了纔會欣慰。”這句話,是白靜死之前說過的話。
白石遠還記得,白靜是個神奇的人,她的境界超脫一切,生和死在她身上只是一種形式,她無法容忍自己的生命受到任何來自外界的威脅,或疾病或是他人。
所以最後,她選擇了最慘烈決絕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希望那一天,你們來參加我的葬禮,是開心的微笑着來送我,而不是傷心的難過的”莫離道出了他最後的心願,虛無的笑容變得有些詭異。
白石遠無話可說,他當然不喜歡莫離死,可是生死這回事,畢竟不是人能掌控的了的。
“對了,我要坐哪一天的飛機?東西都還沒有收拾呢。”莫離起身拉來一個巨大的粉紅色旅行箱,炫耀似的在白石遠眼前晃悠,“這是我爲了去美國特意買的箱子,好看嗎?”
他還是那麼喜歡粉色,和小姑娘一樣,白石遠不禁啞然,無聲地笑了,小時候自己不知道因爲他喜歡粉紅色嘲笑過他多少次。
“好看,不過可能用不到了。”
“爲什麼?”莫離不甘心地大呼小叫道,一臉的失落。
“你不用走了,留下來,我認識一個醫生朋友,專門研究癌症方面的,我已經聯繫了他,等過段時間,你就住到他的醫院裡去。”白石遠面無表情地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而莫離,沒有任何拒絕反抗的餘地,他只能選擇接受。
“那我還要移民嗎?”
“看你表現,如果你病好的快的話,我會再考慮送你出國。”
“那我還是不要去看病了,我不想好的那麼快。”莫離吐了吐舌頭,聲音悶悶地道,他並不想離開這裡。
白石遠要走的時候,他追了很遠,問了他一個很欠揍的問題:“你讓我留下來,不擔心我跟你搶心儀姐了嗎?”
白石遠已經走出去很遠,頭也不回地他,瀟灑地揮了揮手指:“那就等你病好了再說,如果你能搶得過我的話。”
那天他一直大步朝前走,如果他回頭的話就會看到身後的人在原地愣了好久,像個傻子一樣淚流滿面的場景。
送莫離出國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白石遠把他交給了自己開醫院的朋友,用了最好的藥和器材。
莫離也爭氣,咬着牙忍痛配合醫生的治療,前段時間因爲他自暴自棄,想着等死的心理而耽誤了治療,瘋狂擴散的癌細胞已經在醫護人員精心的照顧下得到了控制。
已經能在一邊吃藥的情況下,回到車隊繼續接受訓練,儘管醫生勸他最好不要做劇烈運動,放棄車隊的事業,可是他不想連自己最熱愛的東西也放棄了,執意要回去。
展心儀問白石遠爲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白石遠撒了個謊搪塞過去,他和莫離不約而同地默契了一回,兩人都沒有把事實的真相告訴展心儀。
在還能快樂的時候,儘可能多快樂幾天,莫離是這麼想的。
黑色的法拉利奔馳在寬闊的馬路上,白石遠單手握方向盤,另一隻手隨意的搭在展心儀現在正坐着的副駕駛上。
胸前的白色襯衣的前兩顆釦子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敞開着,小麥色的肌膚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着迷人的光澤,現在的白石遠儼然是一副紈絝公子哥的樣子。
汽車狹小的空間內,展心儀感受到的滿滿都是白石遠的身上所散發出的雄性荷爾蒙的氣息,更別提現在這樣一個曖昧的姿勢,讓展心儀一時間紅了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