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白露又交代了什麼,展心儀已經不記得了,因爲她滿腦子都擠滿了怎麼勸說白石遠的說辭。
臨走之前,白露偷偷塞給展心儀一個用手絹包裹着的玉鐲。
“這是?”展心儀不解地問。
白露掩住她的手:“這是我們白家的傳家寶,奶奶生前留下來的,留給以後白家的媳婦兒。”
“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玉鐲在手裡像是千斤重,展心儀無論如何都不能收下它。
“你拿着!”白露卻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玉鐲塞進了展心儀的包包裡,“阿遠的母親死的早,從小都是我照顧他長大的,這鐲子一直都由我替他保管着,如今,也算是找到主人了。”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不要忘記,你也是白家的一份子。”
白露鄭重其事地交代完之後接了個電話,不知道電話裡說了些什麼,只見她掛了電話之後臉色凝重,匆匆和展心儀道了聲告別便鑽進紅旗轎車裡消失不見了。
留下展心儀一個人在咖啡廳愣了好久,包包裡的玉鐲加重了肩膀上的重量,白露的話尤在耳邊飄蕩,別忘了,你也是白家的一份子……
肩上扛着白露交代下來的任務沉甸甸的,滿懷心事的回到家裡,白石遠和橙橙坐在餐桌前等着她回來一起吃晚飯,等得望眼欲穿。
好不容易看到人回來了,敏銳的白石遠一眼就看出展心儀有心事。
“爲什麼這麼晚纔回來?”白石遠問她。
“我去見你二姐了。”展心儀不想騙他,如實說了實話。
白石遠臉色一暗,沒說什麼,低頭用筷子翻攪着碗裡的米飯,卻半天不吃一點東西。
“二姐她,都告訴我了,也說了韓雪的事情。”
“不要提這個人的名字。”白石遠臉色驟然一冷,啪地一聲扔掉了手裡的筷子。
展心儀下得一愣,但想到白露滿是期待和哀婉的眼神,她又鼓足了勇氣:“你爲什麼不答應二姐呢?正好,最近公司也有空缺的職位不是嗎?我聽二姐說韓雪是金融雙學位碩士,學歷也可以……”
“我讓你閉嘴!”白石遠冷冷地呵斥道,展心儀愣了愣,咬着嘴脣不再出聲。
“我已經拒絕了二姐,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不要讓我再聽到你提起它。”白石遠冷着臉撿起桌子上的筷子,發泄般用力插進碗裡,“吃飯。”
乖巧的橙橙大口大口咀嚼着食物,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白石遠,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幼稚!”展心儀無視方媽和靳揚在一旁拼命衝她使眼色,憤憤地說道。
“哎呀,吃飯的時候不要提不開心的事情啦,來來來,吃飯吃飯,夫人,今天先生特地讓廚房做了您最愛吃的龍蝦呢。”靳揚嗅到空氣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忙跳出來打圓場。
展心儀卻不理會靳揚送到她碗裡的龍蝦,氣呼呼地瞪着白石遠:“你根本就不懂二姐的用心良苦!”
“我不懂,你懂?”白石遠冷哼一聲,“原來你是這種受虐體質,下次二姐再爲難你,我我也不用出面了。”
“本來就不用你出面!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展心儀賭氣地嚷嚷道。
啪——白石遠重重地摔下筷子,面帶慍怒地起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餐廳。
靳揚追了兩步沒追上,返回來叫苦連天:“您說您這是何必呢!先生他心情正不好呢,您就少說兩句吧。”
展心儀也有點後悔了,她本來是想和白石遠心平氣和的好好談一談的,結果還是以爭吵結束,不歡而散,二姐交代下來的任務,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能完成呢……
“他有什麼好生氣的,人家韓雪高學歷,哪兒點不配進白氏了。”雖然心中有點後悔,但展心儀嘴上還是不肯服輸,衝白石遠的背影嚷嚷道,八成他都能聽見。
“這不是配不配的問題啊!”靳揚急的幹跺腳,“您還是太不瞭解先生了,您想想啊,二小姐推薦的人是韓雪,要是換了其他女人也就算了,偏偏是韓雪啊!”
“韓雪又怎麼了。”
“都知道韓小姐喜歡先生,您也知道,不但不阻撓她接近先生,還支持二小姐,把別的女人推到先生身邊,先生他一點都感覺不到您在乎他,怎麼會不生氣呢?”
“是這樣嗎?”展心儀問方媽。
方媽連忙點頭,幫腔道:“可不是嘛,這次就是您做的不對了,先生不答應韓小姐進公司,不就是怕您會不開心嗎。”
原來如此,展心儀似懂非懂的點頭,聽靳揚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是夜,爲了承認錯誤,展心儀負荊請罪,主動泡了杯咖啡,深夜送到白石遠的臥室裡。
剛敲了兩聲門,白石遠就打開了。
“幹什麼?”高傲地白大少爺顯然還在氣頭上,面無表情地問道。
展心儀討好似的發出兩聲嬌笑,雙手把咖啡呈上去:“還沒睡呢?工作呢?辛苦了哈,我特地給你泡了咖啡送過來。”
刻意加重了特地兩個字,白石遠冷漠的嘴角終於有所鬆懈,接過了展心儀手裡的咖啡,勉強抿了一口,慵懶地擡起眼皮:“還有事兒嗎?”
“關於韓雪的事情……”
不等她把話說完,白石遠臉色一變,重重地把咖啡杯塞進展心儀手裡,濺落的咖啡灑了展心儀一臉,隨着嘭地一聲巨響,臥室門被白石遠狠狠地摔上。
“喂,白石遠!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展心儀大力地捶門,臉上還殘留着咖啡濺落留下來的痕跡。
屋裡的人不說話,透過門縫還能看到白石遠把燈都關了,展心儀又敲了幾下門,還是沒有人理她。
“不聽就算了。”展心儀賭氣地回到自己臥室,看着鏡子裡臉上還有咖啡殘渣的狼狽不堪的自己,心中一頓窩火。
一個外姓人憑什麼要爲他們白家操碎了心?展心儀坐在牀邊,賭氣地想着,腦海裡卻又不合時宜地想起白露說的那句你也是白家的一份子。
手摸黑伸進掛在牀頭的包包裡,碰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展心儀掏出那隻玉鐲,放在閃爍着銀輝的月光下仔細打量,玉鐲被時光的洪流打磨得越發光滑剔透
靜靜的看着玉鐲,彷彿連煩躁的心緒都在慢慢恢復安寧,展心儀又重拾了信心,今天不成,等明天再繼續吧……
“一樓……二樓……”
黑暗的樓道內,少女一步步爬上樓梯,手扶着鐵質的欄杆,掌心裡留下一堆髒兮兮的灰塵。
“四樓……呼,終於到了,累死本小姐了。”白夢氣喘吁吁地彎着腰,雙手撐在膝蓋上,擡起胳膊用手背擦了把汗。
藉着手機微弱的燈光,白夢看清楚了門牌號——沒錯,正是她要找的那一家。
“莫離這傢伙,發什麼神經啊,放着好好的別墅不住,非得來住這種破地方,連電梯都沒有。”
白夢說着又回頭看了看來時爬過的樓梯,破舊的樓道內飄蕩着青苔的腐味和灰塵的味道,就連面前這扇鐵門也鏽跡斑斑不成樣子,要不是因爲找了半天沒看到電子門鈴,白夢真不想用自己乾淨的雙手去碰它。
“喂,莫離!你小姨媽我來看你了,快開門!”白夢大大咧咧的嗓門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刺耳,歡脫的聲音沖走了幾分冷清。
屋裡沒有人回答她,“奇怪了,難道找錯路了?不可能啊。”白夢翻出手機上和韓彬的聊天記錄。
她和莫離、白石遠三人年紀靠得最近,從小關係就不錯,莫白兩家鬧翻之後,就沒怎麼見過莫離,一是白露看得嚴,不許她和莫離有來往,二是她後來出國留學,也實在沒時間聯繫他。
可畢竟血緣關係連着,小時候關係又不錯,白夢好歹也是長輩,不忍心就這麼和莫離斷了聯繫,正好前天白露來找白石遠,她死活跟着白露一起過來,這會兒趁白露在酒店已經睡着了,偷偷溜出來找莫離。
“喂莫離!我知道你在家,別裝睡了,你今天要是不見我,以後都見不到我了!”
怕叨擾鄰居休息,白夢還不敢太用力地砸門,只能身子儘量地貼着門,朝門縫裡喊話。
可是當她剛把身子貼上去,卻聽吱嘎一聲輕響——門在她體重的壓力下,自動打開了。
“又忘了關門!這傢伙粗心大意還真是一點沒變!”白夢一邊嘟囔着,一邊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想着等會兒突然出現在莫離的臥室裡嚇嚇他。
好久不見,重逢的喜悅使得白夢的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往上翹,當她推開門的那一霎,等待她的卻不是想象中的驚喜——
客廳的燈大概是因爲太久沒換新的了,已經不是很亮,勉強能讓人看清腳下的路,莫離爬在地上,身體痛苦的蜷縮成一團。
白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以爲莫離又在跟她搞什麼惡作劇,因爲小時候他們也經常這樣玩兒。
“莫離?喂,快起來吧,太假了,根本就嚇不到我好嗎!”白夢走過去,小心翼翼地踢了一腳地上的人,聲帶發顫,暴露了她內心的恐懼。
“喂?莫離?你丫別嚇我啊,你沒事吧?”見莫離還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白夢這下慌了,趕緊蹲下來板正莫離的肩膀。
“啊——”白夢捂着嘴大叫,眼淚差點從眼角兩邊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