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亞德看着張茜喝下咖啡,心底暗暗鬆了口氣,心情更加鬆懈,懶洋洋地敲着二郎腿,舒服地窩在柔軟高大的沙發靠背上,滿意地打量着張茜,那眼神好像在打量櫥窗裡的某件商品,張茜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臉上泛起一陣異樣的潮紅。
忽然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口乾舌燥想喝水,端起面前的咖啡杯,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全部喝下去,口乾的症狀不但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躁熱難受,一杯咖啡就像澆到一塊滾燙的鋼鐵上,呲地一聲冒起一陣白煙,接着就沒了,起不到任何作用。
“彆着急,慢慢喝,不夠我再幫你叫一杯。”伊利亞德悠然自得地放下腿,打了個響指召喚來服務生,重新給張茜點了一大杯加冰塊的咖啡。
張茜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坐着不動,眼前的景象卻好像生出雙腿一樣迅速的後退,世界在眼前模糊成一團奇幻的光斑,眼前的人不再是伊利亞德,而是她即使每天都見面也無法剋制想念的白石遠。
“阿遠!”張茜驚喜地叫出聲,伸出雙手試着夠到他。
白石遠衝她點頭微笑,他一動沒動,可張茜卻夠不到他,無論自己如何努力,白石遠不停地後退,每次當她快要碰到他的時候,他突然又變到了離自己很遠地方,繼續面帶微笑地看着自己。
那樣笑眼溫潤的白石遠,是她從未曾謀面過的白石遠。
“阿遠,不要走!”張茜急了,扯開喉嚨大聲喊道,她甚至還能聽到自己的迴音,她不停地喊,一聲接着一聲,移動的白石遠終於停下來,離她越來越近。
和她共度的白石遠卻消失不見,伊利亞德坐在她對面,正用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看着她……
張茜又消失了。
一連兩天沒有在公司看到她,不用工作的時候,靳揚就像失了神兒一樣,呆呆地坐在張茜的辦公桌對面,對着一團透明的空氣發呆。
白石遠似乎早已習慣了張茜最近以來的異常,經常昨天還好好的,第二天沒有請假就不來上班,且一消失少則一兩天,多則一個星期都有,白石遠早已見怪不怪,出於信任,他很少過問張茜的私事,她來上班就來,不來就不來,白石遠從不過問。
但這一次,白石遠生氣了,張茜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她可以一整天都在公司裡耗着完成自己的任務,所有的精力都貢獻給自己的工作,典型的工作加自虐狂。
前些天白石遠把一個重要的案子交給張茜做,合作方是白氏多年的老客戶了,身份地位不比曾經的合作伙伴歐陽長明差,連一向雲淡風輕的白石遠這次也特意交代張茜一定要好好做。
張茜接下了這個案子,才做了兩天,白石遠給她調動好了資金、人員,就等着甩開膀子大幹一場的時候,她卻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電話不接,家裡沒人,和前幾次消失一樣,張茜失蹤得乾乾淨淨,如不是因爲自己沒有立場,白石遠差點氣得直接打電話報失蹤案。
一次兩次白石遠可以忍着,但次數多了,不管她是誰,不管白石遠再怎麼信任她,也無法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自己的底線,他一向是眼底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這一次,他已經忍得夠久的了。 Wωω.ⓣⓣⓚⓐⓝ.¢O
“如果張秘書來了,告訴她不用來見我,直接去人事部領工資。”白石遠的意思很明顯,張茜已經被他開除出局了。
靳揚被嚇得不輕,自己不方便求情,好說歹說請來展心儀替他說兩句,展心儀進去之後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三言兩語就說服了白石遠,出來後向靳揚比了個ok的手勢:“我已經跟白石遠說了,他說再給張茜一個機會,不過,她必須解釋清楚自己這段時間到底幹嘛去了。”
靳揚大大的鬆了口氣,其實不光是白石遠想知道,他和展心儀也十分好奇最近張茜到底怎麼了,像被人下了藥一樣。
讓白石遠心煩的,除了張茜無故失蹤這一件事之外,還有另外一件更棘手的事情,白石遠的二姐來了。
前面說了,白家三代從政,老一輩裡還有開國元勳,家世背.景毋庸多說,後代承蒙祖輩們蒙陰,大樹下面好乘涼,後輩們無論是從商還是從政的都順風順水,幾乎沒遇到過什麼困難。
到了白振華這一代,白氏家族有要往商業世家方向發展的意思,但家裡還有老爺子在,只要老爺子還活着一天,白家就一天不會變成純粹的商業世家。
再說白石遠這二姐,是三叔家的大女兒。
雖然白振華在三兄弟裡排行老大,可他卻是結婚生子最晚的一個,白石遠在兄妹幾個裡算是年紀小的,下面還有一個比他小了有四五歲的妹妹,是三叔家的小女兒。
二姐白露順從了家裡的意思,早早進入了政界,有白老爺子鋪路,白露走得順風順水,官也越做越大,不論財力的話,白露的地位背.景在他們這一代小輩裡算是最高的。
白家就白石遠這麼一個兒子,三代單傳,從小養尊處優,尤其白老爺子,處處縱容着他,白石遠自小叛逆成性,沒有聽爺爺的話從政而是繼承了父親白振華的產業,把老爺子氣得不輕,可是老先生寵愛孫子,沒辦法,只好由着他的性子去。
白石遠雖然叛逆,和長輩之間的衝突不斷,但是家裡兄弟姐妹九個人關係卻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小時候同吃同住,一起玩耍,後來大了之後各自有各自的事業,雖不像從前整日混在一起玩兒,但彼此之間的關係卻有增未減,一直到現在,白家上下,白石遠打心眼裡願意信服的,除了白老爺子之外,就是他二姐白露了。
二姐公務繁忙,人在京都政界中心,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一趟,白家老家離白石遠現在所在的城市不遠,隔了一條江河,坐飛機一個多小時就能到。
白露這天剛下飛機,聽小妹說白石遠過年要帶女人回家,一打聽他要帶回來的人是展心儀,二話不說買了當天的機票飛到白石遠所在的城市裡。
展心儀前腳剛離開總裁辦公室,白露後腳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白、白總,二小姐非得馬上見您,我沒攔得住。”靳揚有些爲難地看着白石遠。
巨大的落地窗前,逆光而立的人眉眼模糊,低聲地笑了,揮揮手示意靳揚出去,靳揚忙不迭彎身退了出去。
白露一臉怒氣未消,她的脾性一貫如此,白家人的血液裡有着共同的特性——脾氣暴躁,像一桶火藥,一點就怒,特容易爆炸。
“二姐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好讓靳揚去機場接你。”白石遠難得卸下尖銳的鎧甲,露出軟軟的一面。
白露還在氣頭上,不理會白石遠的調侃,雙臂抱在胸前,強勢的氣場和白石遠有的一拼:“我看你是生怕我不會被你氣死。”
“二姐說什麼呢。”白石遠把玩着手裡的鋼筆,裝傻充愣道。
“你少給我裝。我告訴你,你想帶姓展的那個女人回來,門兒都沒有。”
“可是爺爺想見她。”
“爺爺?爺爺糊塗了,你也跟着糊塗嗎?”白露氣得翻眼皮子,胸脯一上一下劇烈地起伏着,“你帶上橙橙回來就行,我可提前告訴你了,到時候你非得帶那個女人回來,可別怪我給臉色看。”
“二姐……”白石遠竟然用帶着撒嬌的語氣,拖長了聲音。
白露繃着嘴角,斜着眼睛看他一眼:“這事兒沒商量,你自己看着辦吧。你要是不想過年給大家添堵,就把她帶回來試試看。”
“她是橙橙的母親。”
“母親?”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橙橙無異於火上澆油,白露的火氣更旺,“她有盡過當母親的責任嗎?要不是她忘恩負義,一走了之,橙橙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白石遠啞然失聲,眸子中熠熠生輝的光彩一點點黯淡下去。
白露意識到提起過去不愉快的記憶,他也好過不到哪兒去,語氣這才變得溫和了些:“反正你們現在一個個都長大了,我這個當姐姐的說話也不管用,你自己看着辦吧。”
“我會考慮好的,謝謝二姐提醒。”只一瞬,白石遠的眸子重新染上了活力。
白露無奈地搖了搖頭,“什麼時候下班,一起吃個飯?”
“不用了,公司最近出了點問題,我晚上要加班處理。”
白露的神經頓時緊繃起來:“出問題了?什麼問題,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一點小問題而已,不足掛齒,二姐你這麼忙,怎麼好去打擾你。”白石遠笑着調侃道。
白露臉一沉,故作生氣地哼了一聲:“現在你想起我是你二姐了。有什麼需要儘早告訴我,趁你姐姐我還能幫上忙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