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皇帝奉太皇太后回宮,流素便向佟貴妃簡述宮中近兩個多月的瑣事,提出要將張常在遷出鹹福宮的事。又道:“本來嬪妾早想將她遷出,只是細想遷宮這等事終究要稟了皇上和娘娘才行,未敢擅自僭越。”
佟貴妃點點頭:“這事你去辦吧,你看看哪宮合適?”
“長春宮目前只有個布貴人,不如將她遷去那邊?”
“張常在和布貴人好像有些不對……”
“那麼就近遷入儲秀宮也行。”
“也好吧。”
“說到儲秀宮,最近可傳了喜訊。”
佟貴妃尚未來得及宣太醫院及敬事房各處查問離宮後諸事,聞言一怔:“是惠嬪有喜了?”
“是珍貴人。”
“是她麼,真是意外之喜。”佟貴妃微笑了一下。“怎不早些命人傳訊去南苑。”
“不想爲小事擾了皇上,留着回宮來驚喜一下也是好的。”
“今晚上你親自告訴皇上吧,他一定挺高興的。”
“是。”流素有些不自在,難道今晚上皇上便一定會留宿她那邊?這話彷彿是在暗示她一般。
玄燁聽了納蘭珍的喜訊,是有些淡淡的喜悅,倒也沒有顯得格外張揚。他對納蘭珍不算喜愛,這種反應是情理之中。
“珍姐姐倒是好福氣,膝下本有一子,這又傳了喜訊。”
“你羨慕了?”
“臣妾倒是羨慕她生了萬黼後能養在自己身邊。”其實萬黼是養在惠嬪名下,但兩人同在儲秀宮,納蘭珍和惠嬪又親如姐妹,便等同自己撫養。
“你喜歡孩子,將來不管你生了小阿哥還是小公主,都由你自己撫養。”玄燁微笑着撫摸她的臉。
“謝皇上。倒是香常在若誕下龍裔,皇上該將他寄養在佟貴妃名下。”
“爲什麼?”
“佟貴妃久無所出,心中難免失落……”
“你想得倒也周全。表姐身體向來不好,長年湯藥少有間斷,難以懷上,寄養在她名下也好。”
這幾年流素也知道,佟貴妃的身體並不是有什麼大病,只是激素水平不大正常,看了林石保開的方子就知道。只是藥吃多了反倒有許多副作用,引發這裡那裡不適,還導致了體形發福。
“這麼久沒見,你可有想朕?”
流素含笑低眉道:“那皇上呢?攜着宜嬪幾個美人兒在南苑消暑,可有閒情想臣妾?”
“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流素噗哧一笑:“皇上就愛撿好聽的說。”
“你怎麼就沒想着朕說的都是實話。”
溫熱的氣息呵在耳邊,流素微側了臉,仍被他輕輕含了耳珠,只覺得酥麻痕癢,忍不住又想笑。
“小素兒,朕和你分別了兩個月零八天。”他的聲音低沉醇和,帶着幾分壓抑的氣促。
流素心中微動。
皇帝剛走時,她說不出的高興,只覺得周身輕鬆,可一個月後便漸漸有些不自在,總覺得閒得慌,心想大約是習慣了有人在側。回宮因迎駕時大庭廣衆,倒也不覺得有什麼,此時驟然與他獨處,心裡卻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
也許是又習慣了獨處,一時適應不過來吧,習慣這東西當真可怕。
“朕有時處理政務都能想起你,從來沒想過思念竟是這樣難於控制的。”他的聲音越發低沉下去,說不出的纏綿曖昧。
他是個極理性的人,從來不會在處理政事的時候去想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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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素嗯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不由自主就收緊了掌心,揪住了衣衫下襬。
“怎麼不說話,朕想聽聽你的聲音。”
流素又嗯一聲,覺得他的手已經解開自己的襟扣,居然心慌起來,無端地臉紅,輕咬下脣,卻有些混亂得無法思考該說什麼。
玄燁撐起身子看着她,見她眼波迷離,雙頰生春,神態嬌媚無儔,只用細細的貝齒咬着下脣,又有幾分不知所措的羞窘之態,心中便有火焰瞬間燃燒起來,體內熾熱漸起。
流素覺得他身體炙熱,雙脣發燙,順着她的臉頰、櫻脣、脖頸向下遊移,氣息漸漸紊亂起來,身上一涼,便被褪了褻衣,不由得微微低嚶一聲:“皇上……”
她嬌嫩得如同一朵初綻的蓓蕾,在他身下微微戰慄,讓他不忍以一指之力相加。今夜的她身子彷彿格外柔軟,每一寸肌膚都要在他親暱撫摸下溶化一般。
玄燁不由輕嘆了一聲,有時候真真覺得她是個妖孽,偏又看不出她的妖氣在哪裡,只覺得無處不讓人憐惜,只想小心呵護着……
流素卻覺得他今夜的情動猶勝往日,輾轉吻着她細膩幼滑的肌膚,寸寸滑落,幾乎要將她揉碎一般。實在無力反抗時,她只能低喘微吟,完全合不上他的節奏。但是這樣的順從也沒有消減他分毫熱情,只覺得他在她身上越來越無法剋制自己。
“面對你的時候,朕的自控力總是很差。”他摟着她入睡的時候也不禁嘆息。
“皇上您不會是在南苑的時候太過壓抑自己了,纔來臣妾這裡釋放一下吧?”流素累得不想動,有些小聲地抱怨。
“嗯?你怎麼知道朕壓抑自己。”他半睜着眼看着她笑。
“敬事房的侍寢記錄……四十多天只有八次。”
“是兩個多月只有八次。你居然去關心這個,心裡在想什麼?”
流素低笑:“大約天熱影響了皇上的興致……”
“朕怎麼覺得今夜更熱?”
流素還沒來得及去想這句話的含義,已覺得他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腰肢,不由慌神:“皇上,太晚了,您該入睡了……”才說了一句,便覺得他氣息又不穩定起來。
流素有些艱難地想要勸阻,卻被他吻得幾乎斷氣,好容易口中得了自由時,卻已說不出話,只能無力喘息。他的纏綿彷彿沒有盡頭,而她卻是燃起了火焰卻無法滅火的元兇。
“小素兒……”
“嗯?”
“叫朕一聲。”
“皇上。”
“朕不愛聽這個。”
“……三爺……玄燁。”
他臉上流露的笑容令她一時迷惑,他的眼神像無底漩渦,她不由想起了魔法遊戲裡的次元門。
被捲進去,再逃出生天時,卻有可能已是另一個天地。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十月底香芩待產,月初卻傳了景常在的喜訊。比她得寵的再所多有,隨行去南苑只蒙召一次便有喜脈,只能說她運氣極好。
宜嬪也多了幾分喜悅,雖非她自己有喜,但到底是她的親妹妹,照顧得無微不至,因有她自己前車之鑑,對於飲食湯藥各方面都加緊了防範,不容有絲毫疏漏。
珍貴人那邊妊娠反應倒不是特別強烈,但珍貴人底子不大好,總沒斷了湯藥,據岑蘇海說四個月的時候還有些見紅,胎像不算穩定。
十月丁酉,香芩從早起見紅,便開始陣痛,初時一陣歇一陣的,倒還能說笑幾句,後來上了緊,便入了產室,御醫和產婆分別在內外室忙碌準備,榮安榮君忙得滿頭是汗,好在她倆都是年紀稍長的,對這方面雖然沒太多經驗,但多少知道一些。
各宮都差人來問候過,見沒有生產,也都陸續回去了,只有純貴人在同一宮中,不時來看看。逸君陪流素候着,也跟她一樣又好奇又興奮。
下晚時分玄燁也過來候着,見流素也在,不由意外:“你一直在這裡候着?”
“從早上起便候着了,產婆說現在疼得上緊,沒有什麼間歇時間了,估計也就快了。”正說着聽見裡頭香芩的□□聲,流素走來走去,很是緊張。
玄燁到底不是第一次當父親,這種情形經過太多次了,算起來這是他第八個皇子,連上公主共有十二個孩子出世了,倒是顯得很鎮定,笑道:“你這麼急幹什麼,倒像你自己生孩子似的。”
流素嗔道:“人家替皇上着急,皇上倒穩坐泰山似的。”驀然想起一句話,叫皇帝不急太監急,不由得臉上一紅。
“坐着吧,你再這樣走,晃得朕眼花。”
流素道:“不行,臣妾得進去瞧瞧,看有什麼幫得上忙的。”
“你懂什麼,能幫什麼忙?”
“臣妾幫香芩鼓勁也是好的。”流素不容分說便急匆匆進了產房,玄燁看着不禁好笑。
宮口開了四指多寬,如果順利的話,不到一個時辰宮口便能開全,再到胎兒娩出,大約也就兩個時辰的樣子。產婆不時向外頭御醫傳話,一切順利的話御醫也只是待命,不需要插手干涉產程。
戌正時分宮口差不多開全了,羊水也破了,香芩滿頭是汗,臉色微見蒼白,疼得有些無力了,宮縮似乎也不是很規律。
見此情形,流素心裡沉了沉,倘若沒有力氣,生產未免就會困難,她迅速吩咐榮安叫小廚房用蓖麻油煎兩隻荷包蛋來。
“記着一定要蓖麻油,三小勺。”
“哦。”榮安有些不解,還是去了。
蓖麻油催產有些危險,會引起強烈宮縮,易導致大出血,但時間控制得當的話會有很好的效果,況且那種年代也沒有什麼縮宮素,只能用這種簡單方法。
熱騰騰的煎蛋轉眼端上來,香芩看着只覺得噁心,又痛得不想吃,只是搖頭。
“吃下去,你不吃本宮捏着你鼻子灌。”流素命榮君扶起她上半身,強行挾着蛋命令她吃。
榮安忙道:“這種事還是由奴才來……”
“你讓開。香芩,你要是相信本宮的話就乖乖吃了,難道比湯藥還苦麼?”
香芩不得已蹙着眉強行吃了下去,捂着嘴便想吐。
流素掐着她的內關道:“不許吐,你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再不吃的話當心一會生不下來,難道你不想生個活蹦亂跳的小阿哥?”
這句話比什麼都靈,香芩睜眼看着她,死命捂着嘴就又躺下去。
一個產婆笑道:“敏妃娘娘當真有辦法,倒像是很有經驗一樣。”
蓖麻油煎蛋吃下去不到一個時辰,宮縮果然規律起來,從早上疼到現在,香芩纔有了些食物墊底,也恢復了力氣,開始咬着牙聽產婆的話用力。
胎位倒是很正,到亥時胎頭已娩出,之後就很順利,未來的雍正爺出世後被產婆用力抹了把臉,開始哇哇大哭,哭得很沒有帝王風範。
流素命她們拿事先用燒酒煮過的新剪子又燙了幾遍才剪了臍帶,然後產婆清理了胎盤,榮安榮君伺候香芩,流素親手幫另一個產婆擦乾洗淨雍正爺,然後用小衾被裹了他,眉開眼笑抱出去給玄燁看。
小娃娃臉上皺巴巴、紅通通的,眉眼上還有層白色的胎脂,看着實在不大英俊,但玄燁看了還是挺高興,親自抱了一會笑:“哭得真響亮,看着天庭飽滿地角方圓,倒是好臉相。”
那可不,人家是相士眼中的帝王之相。流素笑嘻嘻從他懷裡又搶過來抱了一會,搖晃着哄幾下便不哭了。
玄燁笑道:“這樣聽你的話,倒像是你生的一般。”
流素白他一眼:“皇上自己不會抱孩子,還要排揎臣妾。”
玄燁哈哈一笑,也不生氣,他生了不少,當真抱着哄過的卻很少,也就太子抱的時候多些,胤禔、胤祉、萬黼他都幾乎都沒抱過。
看着流素抱着孩子哄着,臉上神情柔和,滿是憐惜的目光一直看着懷裡的小娃娃,玄燁忽然覺得心中某處觸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