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努力緩解氣氛,誰都想抓住這一巴結討好白石遠的好機會,沒人想整個晚上連句話都和白石遠說不上。
可就是展心儀太不給面子,不管大家說什麼,她冷着臉一言不發,筷子不動杯中的酒也不喝,融洽的氣氛一到她這裡來,就像原本一個完整的圓圈到她這兒忽然斷開了,而且豁口很明顯地只指向趙明誠。
展心儀也不抗拒,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大大方方地碰了一下趙明誠的,什麼客套話也沒說,仰頭一口氣喝乾淨杯子裡剩下的半杯紅酒。
蘇玉看着趙明誠和展心儀敬酒,心裡別提多不是個滋味兒了,趙明誠老說他已經忘了展心儀了,說自己當年根本就沒有喜歡過她只是她一廂情願而已,可蘇玉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趙明誠對展心儀還有點意思,從他看她的眼神裡就能看得出來,女人的直覺一向都很準。
“我也來敬展小姐一杯。”趙明誠才喝完酒坐下來,喘口氣兒的機會都沒有,蘇玉突然站了起來,語氣中的敵意和她酒杯裡的紅酒一樣,滿的快要溢出來。
蘇玉個子小又瘦,嬌小羸弱的一隻,端着一個快比自己的臉還大的酒看上去有些滑稽。
展心儀不慌不忙地倒滿酒,如果說剛纔趙明誠是虛僞做戲,故意做給衆人看想表現自己和他關係有多麼好的話,那蘇玉此刻主動舉杯邀她的意思可就再也明白不過了。
“展心儀。”白石遠忍不住出手,按住了她要聚起來的杯子。
展心儀笑笑掰開了他的手,嘴角的笑容稀疏平常,好像杯子裡的液體沒有酒精,只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白開水一樣。
她在說我很好,不用擔心我,如果這杯酒不讓她喝的話,可能她會好幾天都睡不好。
“謝謝你之前把我們家明誠照顧得這麼好。”蘇玉真是無時無刻不忘提醒一下展心儀的黑歷史,生怕還有人不知道她曾經喜歡過趙明誠,還是苦苦的單戀。
“舉手之勞,不用謝。”展心儀的嘴角微微上翹,復古的紅色塗在她薄厚勻稱的脣上濃而不豔俗,眼底流動的光是隻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有的從容和寧靜,和蘇玉爭風吃醋都表露出來不知收斂的性格比起來,孰高孰低,一見分曉。
蘇玉這麼做,只會讓看到這一幕的賓客對她的印象越來越不好,她好像忘了答應過趙明誠什麼,全然不記得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和展心儀喝了第一杯,感覺得出來自己在氣勢上佔了下風,不甘心她又倒上第二杯,第三杯……
蘇玉肯定沒想到展心儀的酒量這麼好,連趙明誠也嚇了一跳,展心儀的酒量還停留在他記憶當中一杯倒的時候,現在已經喝了多少都數不清了,展心儀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只是臉頰稍微有些紅暈而已,還是那種粉粉嫩嫩的紅色,映着一雙清靈的眼睛煞是好看。
白石遠沒有攔着她不讓她喝,幾次眼神示意,展心儀當做沒有看見不予理會,如果她想停下來的話自然會停,別人勸也勸不住。
家裡提前備好了醒酒的藥物茶水,她的身邊還有他不必擔心會喝醉了記不清回家的路,所有準備都有,而眼下白石遠所能做的就是陪她去瘋。
蘇玉喝紅了眼,她長這麼大所有喝過的酒加起來都沒有今天一晚上喝得多的,逞能加求勝心切的結果就是舉手投降,喝到最後喉嚨已經被酒精浸泡得麻木了,只能感覺到有液體順着喉嚨往下流,已經嘗不出辛辣的味道來。
“嘔——”蘇玉打了個酒嗝沒忍住,胃裡像有個哪吒在大鬧東海,剛剛喝下去的酒都在半空裡飄着,一張嘴就能吐出來。
衝進洗手間吐了半天,重新回到酒桌上的時候,展心儀和白石遠已經走了。
沒能完成自己事先準備好的計劃,特地買通的記者結果什麼有用的畫面都沒拍到,趙明誠把怨氣都撒到了蘇玉頭上,她回來開始就開始擺臉色。
蘇玉喝得暈乎乎的哪裡還管得了這些,喝多之後就撒酒瘋,問趙明誠要人:“展心儀呢?”
“早走了。”趙明誠不開心地回道。
蘇玉噌地起身,扳倒了身後的椅子,搖搖晃晃地朝大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兒?”趙明誠迫不得已起身追上她,喝多之後的蘇玉力量是平時的好幾倍,趙明誠怎麼拉也拉不住。
“展心儀!”蘇玉追上來的時候,展心儀剛跨出大門第一步,外面清冷的晚風一吹,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
展心儀臉上只有淡淡的紅暈,步子又快又穩,似乎剛纔那些酒喝下去之後對她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蘇玉努力甩了甩暈乎乎的腦袋,展心儀的影子在她眼前已經開始重疊成兩個。
“你別肘,我們還沒喝完呢!”說着就要衝過來拽着她,展心儀就那麼輕輕一推,她便重心不穩向後倒下,正好倒在趙明誠身上。
“你敢打我!”喝多了的蘇玉還以爲展心儀剛纔順手那麼輕輕的一推是在挑釁她,怒火蹭地一下被酒精引燃了,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展心儀根本不需要用力,又是隨手一推就把蘇玉又給推了回去,語氣不耐地對趙明誠說:“能不能管好你的人。”
蘇玉指着她的鼻子張口就罵:“你憑什麼用這種語氣對明誠講話!我知道了,你不就是因爲以前你喜歡明誠的時候,明誠不喜歡你所以就一直對他懷恨在心嗎!”
“不是所有在你喜歡的東西對其他人來說都是寶貝,對我來說,可能連垃圾都不如。”展心儀一句話把蘇玉和趙明誠兩個人都給罵了一遍。
蘇玉腦袋犯暈,沒能很快反應過來展心儀的意思,趙明誠沒喝多可是清楚得很,他忍了一晚上到現在也已經有些忍不可忍,小小地爆發了一下:“心儀,你有必要一定要說話這麼刻毒嗎?難道我和你之間真的就一點點情分都沒有了嗎?”
“當初你們趙家有求於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展心儀的眸子倏而變得冰冷,如今的她不會刻意隱忍自己的脾氣,有仇必報,就像一隻渾身帶刺的小刺蝟。
她可能永遠多不會忘記五年前,被自己最信賴的人背叛是怎樣一種絕望到想死的感覺。
那一年趙家遇到第一次危機,需要白家的幫助,沈美娜的絕情冷漠,趙明誠的哄騙,趙伯伯的無奈……她被逼無奈含着淚嫁給白石遠,沒有人問過她當時的感受。
那個時候,趙明誠怎麼就沒有顧及到情分二字,如今又是怎麼好意思拿當年出來舉例子的?
如果沒有回憶,可能今天展心儀的恨還會變得更少一點,至少也會獲得更輕鬆自在些。
“心儀,你還是這麼記仇的,當年我們不也是被逼無奈……”趙明誠忽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循着月亮清冷的光源望去,原是白石遠正在看他。
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幾乎沒有其他雜色,黑白分明,冷滯的可怕,趙明誠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是說錯話了,說什麼不好,非得提起過去,忘了白石遠就在眼前,說起當年展心儀被逼嫁給他的事兒,不是明擺着打他的臉嗎?!
“白總,我不是那個意思。”趙明誠急着辯解,臉上急得一陣青一陣紅。
蘇玉不依不撓地跳出來,指着展心儀的鼻子破口大罵:“別以爲你仗着自己現在是白家人我就不敢罵你,你就是一破鞋,我們家明誠要都不要的東西!”
趙明誠一個勁地使眼色示意她閉嘴,蘇玉氣衝上頭,哪兒還管得了這些,罵完之後只覺得渾身暢快,得意洋洋地看着展心儀。
“你說什麼?”陰冷地聲音像平地而起的寒風。
蘇玉自以爲得意地昂着頭,一字一句尖銳地重複道:“我說啊,你就是個破鞋,是我們家明誠都——啊!”
話音未落,重重地一巴掌甩到了蘇玉的臉上,巨大的衝力,打得她一個趔趄差點栽倒,眼冒金星,半天才扶着趙明誠站穩身子,眼淚一股腦涌出來跳着腳大罵道:“你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