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兔太壞了!”橙橙小小的年紀卻早早地懂得分辨是非,生氣地鼓着嘴說,“大灰狼對小白兔那麼好,它爲什麼要離開大灰狼呢?”
是啊,爲什麼要離開他呢?
那要問問五年前的展心儀了,她已經不記得當年的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只記得當她生下橙橙之後,便迫切地想快點回到趙明成身邊,可惜她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等待自己的結果,竟會是趙明成的忘恩負義和赤裸裸的背叛。
當年的自己是有多傻,連親生女兒都不要了,一心只想快點回到姓趙的身邊。
罷了,誰年輕的時候還沒愛過一個人渣?只怪當時年紀小,是人是狗看不清。
只是當年她急着逃離白家,回到趙明成身邊,卻忽略了白石遠的感受。
連橙橙都說大灰狼是好人,小灰兔忘恩負義,爲何當年的自己連這點分辨能力都沒有呢?
午後的總裁室靜悄悄的,一般每天中午十二點半到下午兩點之間都是白總休息時間,除非常重要的事情外,一律不準有人打擾,連他最信任的靳助理想進去都要提前通報。
燦爛的日光透過厚厚的有機玻璃,被百葉窗簾割扯成一小塊一小塊規整的形狀,偌大的總裁室,被一道綠色的植物屏風分成兩個區域,工作區和休息區。
白石遠酷愛運動,連休息的時間也不肯放鬆,每個月花高價進口新鮮的草皮,聘請一流的設計師爲他在休息區裡設計出一處可以練習高爾夫球的地方。
草皮的盡頭有一處洞口,平時都是一桿進洞,今天不知怎麼了,玩兒了好幾把都沒能找到手感,最後賭氣地扔掉球杆,索性鑽進總裁室自帶的臥室裡睡覺。
好像故意和他作對一樣,今日連周公都不肯會他,躺在柔軟舒適的大牀上,翻來覆去睡意全無,眼見着時間一點點流逝,下午工作的時間就快到了,他才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
朦朧中,又夢到了曾經夢見過無數次,並且永無停止地在他夢境裡重複着的場景。
藍天白雲,清風明日,小時候越簡單越純粹,也因爲簡單,所有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如果非說有遺憾的話,對小小的白石遠來說,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別的小盆友開家長會的時候都是爸爸媽媽一起來。
到了他這裡,每次都是家裡的老管家劉叔來,爸爸工作忙,而媽媽……媽媽這兩個字,對白石遠來說是一個模糊而久遠的詞。
“嗚嗚嗚……”幼稚園畢業典禮上,老師要求小朋友們和爸爸媽媽一起合照,劉叔臨時有事遲遲不來,孤獨無助的小石遠痛哭流涕。
好心的老師過來安慰他,好容易哄住了他的眼淚,到了最後的環節,每個小朋友都要互相親吻身邊的另一個小夥伴。
每個人都照着老師說的去做了,到了小石遠這裡停了下來。
老師催促他身邊的那個小朋友快點親一下小石遠,卻嚇哭了他的小夥伴,他拉着老師的手放聲痛哭:“嗚嗚,我不要親他,他媽媽有病死了,我麻麻說不讓我和他玩!”
小孩子的情緒如同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一個人哭,其他人都跟着哭了起來,大家紛紛遠離小石遠,因爲他們都聽自己家裡的大人說起過,說小石遠的媽媽是得了一種傳染病死掉的,誰和他玩兒誰就會得病,小孩子懼怕生病,更害怕死亡。
“老師!我敢親他。”哭鬧的人羣裡突然有個小女生舉起了手。
面對一大羣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束手無策的老師突然聽到這聲清脆的叫聲,彷彿看到了希望,開心地叫小女孩出列,“你不怕嗎?”
“我纔不怕。”小小姑娘豪氣十足,她驕傲地拍拍胸脯。
當小女孩來到小石遠面前時,抽抽泣泣的他噎住哭聲,軟綿綿的身子還在因爲傷心一抽一抽的。
小女孩甜甜地一笑,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吻男孩的嘴角,那個年紀的孩子,心無雜念,有的只是單純的美好。
“他們不和你玩兒,以後你就和我玩兒。”小女孩安慰傷心的他。
小石遠抽抽着點了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展心儀,你呢?”
“我叫白石遠……”
篤篤篤——短促有力的敲門聲驚醒了睡夢中的白石遠,他睜開雙眼,眼底蘊了一層水汽,迷霧縈繞,醒了好半天,他仍有些恍恍惚惚,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白總,下午開會的時間到了,大家都在等着你。”門外傳來秘書張茜的聲音。
白石遠擡頭望了眼牆上的鐘表,已經下午三點,他竟然連工作時間都給睡過去了!
麻利迅速地下牀,穿好衣服,鞠一捧清水洗了洗臉,頓時清醒不少,一出門就拿到張茜給他準備好的開會資料,匆匆地進入會議室中。
整天在家裡待着,這兒不能去,那兒也不能去,一天兩天還好,時間一長,任誰都會覺得無聊,何況白橙橙正是玩性大發的年齡。
白家雖大,但是五年來白橙橙玩耍的天地只有這一處,早就玩兒膩味了,以前麻麻不在的時候,白石遠出於安全考慮,很少允許方媽帶着橙橙出去玩兒,除非他在家的時候親自帶着。
現在麻麻回來就好了,她說話比方媽管用,白橙橙苦苦哀求,又是撒嬌又是撒潑耍賴,軟磨硬泡總算讓展心儀答應帶自己出去玩兒。
“橙橙想去哪兒玩兒呢?”坐上劉管家安排的車子後,心儀問懷裡的女兒。
白橙橙歪着小腦袋好一陣冥思苦想,最後小手一拍:“麻麻,我們去爹地公司找他玩兒吧!給爹地一個驚喜!”
展心儀心裡無奈的想恐怕白石遠看到她們母女二人,驚喜沒有倒是受到驚嚇吧……但嘴上仍舊答應了女兒的要求:“就聽橙橙的。”
從白家的大宅子到位於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商業中心,白氏企業大樓所在地,需要走一段時間,近半個小時的車程顛簸之後,路邊的車輛漸漸多了起來。
心儀把腦袋伸出車窗,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觀摩着這座她從小到大居住了二十來年的城市,一別五年,再回到曾經熟悉的地方,已是白雲蒼狗,物是人非。
司機聽從展心儀的命令把車子停在了距離白氏大樓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展心儀的意思是她不想太過招搖,剩下的路自己和橙橙走過去就行,而司機則留在原地隨時待命。
很久沒有接觸過外界的白橙橙,到了這裡就像被放出籠子的鳥兒,轟鳴的車流聲和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人聲,無一不讓這位初來乍到的小傢伙趕到新鮮。
看着女兒對外面世界的渴望,展心儀心中又是一陣酸酸的,如果女兒能看得到就好了,她一定比現在更開心。
“麻麻,我們去買冰淇淋吃好不好,橙橙想吃芒果味的。”白橙橙抱着展心儀的脖子撒嬌。
軟萌的小鼻音聽得展心儀心都化了,別說一個冰淇淋,要開一家冰淇淋店她都給開,當即抱着女兒來到白氏大樓附近的哈根達斯買她想吃的冰淇淋。
展心儀一隻胳膊還沒完全恢復好,行動略有不便,牽着白橙橙的小手穿過擁擠的人羣,難免有磕磕碰碰,她盡力用身子一側擋着涌動的人羣,保護女兒的周全。
心滿意足地買到甜甜地冰淇淋,橙橙一邊舔着蛋筒上的奶油,一邊牽着麻麻的手往門外走,快走出門外的時候,展心儀突然停了下來。
“麻麻你怎麼不走了?”好奇的白橙橙仰着小臉張望着展心儀,儘管她什麼也看不到,但她的聽力要比正常人敏銳的多。
敏感的橙橙聽到遠遠地有人正朝着她們母女兩個走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這可能就是導致展心儀突然停下來的原因。
迎面走過來的那個男人,展心儀並不陌生,一時以爲看花眼,他不應該在這裡纔對,所以才愣了神兒。
男人有一雙碧藍色的眼睛,像一塊透徹的冰塊,藍得心醉,歐美人特有的立體五官英俊帥氣,高鼻樑深眼窩,淺栗色微卷的頭髮,一出現便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長款風衣,走起路來衣袂飄飄,活生生電影屏幕裡走出來的那些不苟言笑,卻精通打鬥,霸氣十足的殺手。
“好久不見。”一個外國人卻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這得益於他的母親是中國人,他的身上流淌着二分之一的中國人的血液。
她笑容如故,一如第一眼見到她,淡淡地拉開距離感,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你的手臂怎麼了?”明明電話中聽她說起過,卻硬要裝作剛剛知道,關心顯得有些虛情假意。
展心儀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他伸過來的手,“一點小傷,休息兩天就好。你爲什麼會來這兒?”
“想你了,所以就過來看看你。”這句話展心儀記得太清楚,他曾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口音無數次說過我想你。
只是他們的身份關係特殊,這些我想你當中,不知有幾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