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恐怕有些困難,不過既然白夫人您開口了,我一定儘量幫忙。”胖胖的局長承諾道,讓展心儀和白石遠稍作等待,給檔案室去了電話。
很快就有一名女警察帶着當年的記錄進來了。
展心儀滿心期待地翻看着當年唯一關於那件意外最官方的記載,結果卻失望而歸,她翻遍了整個檔案,裡面卻一點關鍵信息都沒有。
也沒有證據指向是白家人暗中操作,甚至連和白家有關的消息,一個字都沒有記載。
再次失望而歸,展心儀不免有些泄氣,難道自己真的找不到害死父母的真兇了嗎?
白石遠一直忍着沒問,是怕展心儀回憶起往事傷心難過,從警察局裡出來,憋了這麼久的他終於忍不住問道:“爲什麼突然想調查以前的事了?”
“都說當年我爸媽的死是一場意外,當時我年紀小隻能認命,現在我有能力了,回想起來的確有很多疑點。”
“比如呢?”
展心儀沒有向白石遠說實話,撒謊說:“比如我爸媽都是很謹慎的人,如果不是有人蓄意陷害也不會出事。”
“不要擔心,我會幫你調查的。”
展心儀倉促地一笑,匆匆隱藏起了眼神裡的落寞。
這一次無功而返,展心儀愈發焦躁難安,尤其是當她發現自己的天平已經漸漸傾向於白石遠的那一刻,她忽然很害怕知道真相。
關於那場意外到底是誰在幕後指使的疑案,成了展心儀心頭一塊大病,日夜折磨着她不得安寧,她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深夜夢到父母血肉模糊的場景從夢中驚醒。
雖然白石遠承諾過她會幫她調查清楚,可事實只有她自己知道,萬一白石遠調查着發現原來他們白家纔是真兇,會如實告訴她嗎?
曾經熱鬧一時的別墅如今人去樓空,門前落滿了無人打掃的落葉,隔着生鏽的鐵柵欄往裡面看過去,滿院都是蕭瑟淒涼,荒草叢生。
“你說原先住在這裡的人啊?早搬走咯!哎喲喲想當初他們趙家……”
鄰居大嬸的碎碎念展心儀沒有聽完,她不記得自己那天是怎麼離開趙家的,這個曾經寄予了她最後一段青春時光的大房子,如今俱已成爲了落滿塵埃的回憶。
經過多方打聽,展心儀找到了趙諾凡現在所住的地方。
一棟破破爛爛的筒子樓,上下只有一個樓梯,扶手上生滿了鐵鏽,腳踩在木質地板上吱嘎作響,整棟樓都有隨時傾塌的危險。
展心儀就是在這裡找到趙諾凡的,看到他背影的一瞬間,鼻尖一酸,眼淚差點沒有防備地砸落。
好在她忍住了,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動不動就流眼淚的小女孩,如今的她,已經學會了如何完美的隱藏自己的情緒。
“趙伯伯。”她輕聲地衝那個佝僂的背影喊道。
趙諾凡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的回頭,沒有久別重逢後的喜悅,卻是拎起身下的凳子倉皇而逃——他連凳子都捨不得丟下,畢竟沒了,還要掏錢再買。
“趙伯伯!”展心儀的喉嚨裡含着一股難以下嚥的酸澀,邁開雙腿追了上去。
趙諾凡被趙明誠氣出了一身毛病,腿腳落下了病根行動不便,幾步便被展心儀追上了。
“你快走。”他累得大喘氣,手扶着一面髒兮兮的牆壁閉上眼睛。
“趙伯伯,您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展心儀痛心疾首地問。
趙諾凡閉着眼搖頭:“不,不是我不想看到你,是我實在沒有臉面見你。心儀,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們趙家欠你的,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了。你走吧,你再不走,我、我非得無地自容死不可。”
原來是這樣,看着曾經光鮮靚麗,如今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t恤狼狽不堪的老人,展心儀心酸的說不出話來。
她是痛恨趙明誠,可是趙家落得個如今的下場,卻不是她想看到的。
“趙伯伯你錯怪我了,我這次來不是爲了故意羞辱你的,我,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們過的好不好。”
趙明誠的情緒沒有剛纔那麼激動,喘氣的幅度也平緩下來,終於,他放下心結,挑開一旁的門簾讓展心儀進了屋裡。
屋裡的情景比屋外還要慘不忍睹,展心儀當即就決定要接趙諾凡出去住,其他不敢說,至少給他們安排一個比這裡乾淨敞亮的住房展心儀還是能做到的。
趙諾凡卻說什麼都不肯走:“我已經夠對不起你的了,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
展心儀也知道他是倔脾氣,勸了兩句不聽,便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常來看看,力所能及地幫幫忙。
“趙伯伯,我這次來,還有件事想問你。”
“你說。”別說是一件事了,以他們趙家做過的對不起展心儀的事,就算是一百件,只要趙諾凡知道都會告訴她。
“關於十年前,我爸媽因爲一場意外喪生的事兒……”展心儀仔細注意着趙諾凡表情的變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當聽到意外兩個字的時候,趙諾凡的神情有些異常。
“過去的都過去了,幹嘛要回憶讓自己不開心的事兒呢。”
趙諾凡在迴避這個問題!展心儀更加篤定當年那場爆炸絕不僅僅是意外!
“趙伯伯,我是出於對您的信任纔來問您的,實話告訴您吧,我之前就曾收到過一份匿名信,趙明誠也告訴過我,不管是信裡還是趙明誠,都明確地指出了當年那場爆炸不是意外。”
“這個逆子……”趙諾凡罵道。
“趙伯伯。”展心儀換了更緩和的語氣,“您是經歷過當年那場意外,我唯一認識並且相信的人了,我自己也調查了,但是一籌莫展,不得已纔來問您,您就把您知道的都告訴我吧。”
“唉,心儀,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啊……”趙諾凡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都堆積到了一起,“實在是不忍心啊,你說你現在過得這麼好,爲什麼非要給自己添堵呢?”
“不搞清楚真相,我更難心安,趙伯伯,您就告訴我吧。”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趙諾凡繞開當年那場意外不提,卻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心儀,你現在過得幸福嗎?”
展心儀仔細地想了想這個問題,比起幾年前的自己,現在的日子是她曾經想都不敢想過的。
“幸福。”
趙諾凡又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更不能告訴你了,你就不要爲難我,回去吧。”
展心儀一頭霧水,不明白她過得幸不幸福和趙諾凡回不回答她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趙伯伯,您要是不告訴我,我今天就不走了。”
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只聽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有人回來了。
門開的同時伴隨着陣陣濃烈的劣質香水味,來人一看到是展心儀,當即破口大罵:“你個賤人,你怎麼還有臉來見我們!”
“美娜,你住口!是我們對不住心儀,你不能這麼罵她!”趙諾凡起身制止道。
展心儀不像以前那麼怕她,沒有絲毫的退縮,面對趙諾凡時的柔和也不見了蹤影,像只渾身帶刺的小獸:“我爲什麼沒有臉面來見你?做壞事的是你兒子,又不是我!”
“你——”沈美娜一口氣緩不過來,隨手抄了一根木棍對準展心儀,“少跟我提明誠,要不是你這賤女人,我們家怎麼會變成這樣?”
“美娜,你夠了!快把東西放下!”趙諾凡氣血攻心,眼一黑暈了過去。
“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我就只有你了!”沈美娜哭哭啼啼地撲到在地。
趙諾凡剛纔假意暈倒,等沈美娜過來的時候才用雙手抱住她,拼命地對身後的展心儀喊道:“心儀,你快走,聽我一句勸,不要再糾結於往事當中,好好過好現在的日子。”
“可是趙伯伯你……”展心儀擔心他的身體,趙諾凡卻死命地抓着沈美娜:“快走啊,不要管我!”
“我下次再來看您。”展心儀說完,繞開撲倒在地板上扭成一團的兩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還不忍心回頭看了一眼。
沈美娜指着她離開的方向喋喋不休的大罵:“你個吃裡扒外的白眼狼,別再讓我看到你!”
展心儀走了,樓上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卻惹得她心煩不已。
到最後也沒能從趙諾凡那裡問出有價值的信息,還差點被沈美娜追打,沾了一身晦氣。
剛纔碰到沈美娜,她和以前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化,臉上照舊塗着厚厚的粉底畫着上揚的眼線,五六十歲的人了打扮的和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一樣。
身上穿着昂貴的名牌衣服,即使已經困苦到需要到超市買打折蔬菜的地步,卻依舊不捨把自己的衣服和首飾賣掉換錢。
這種人,展心儀當真不知道是該同情她還是該鄙視。
看時間還早,展心儀直接回了公司,順路買了米娜喜歡吃的芝士蛋糕給她送過去,到了財務部辦公室門口卻發現裡面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圍觀的人羣見展心儀來了,紛紛向過道兩邊讓開給她讓出了一條空道。
展心儀暢通無阻地來到米娜身邊,臉上的笑意卻頓時凝固了。
“無論怎樣,你先走好不好,等我下班了再聯繫你?”米娜無奈地雙臂抱在胸前。
她對面的男人,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並無兩樣,長長的劉海斜搭在那雙彷彿天生帶着壞笑般的眼睛上,不羈的嘴角,酷酷的臉龐。
難怪米娜曾經瘋狂地迷戀過他。
“你現在讓我走,萬一等你下班了我又聯繫不到你怎麼辦?”姜承說話的時候腦袋會微微地向一邊傾斜,讓人聯想起地痞無賴的樣子。
展心儀看不過去,一個箭步衝上去,強硬地命令道:“現在是工作時間,你有工作證嗎?沒有的話請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