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能太寵她了。”趙明誠以過來人的語氣說道。
展心儀看都沒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橙橙眼睛看不見。”
“什麼?”趙明誠小小的吃了一驚,再次去看那雙大眼睛的時候,依舊不覺得有哪裡和普通人不一樣,甚至比許多人的還要清澈明淨。“怎麼會這樣?”
不清楚趙明誠的驚訝之中有幾分是真的又有幾分是虛僞,展心儀反應淡淡,像是在敘述極平淡的一件事:“說來話長,一會兒在趙伯伯面前,希望可以不要一直重複這件事。”
橙橙的眼睛,至今乃是展心儀的心頭痛,如白石遠所說,如果不是因爲她一走就是這麼多年找不到人影,沒有相配的血型耽誤了橙橙的治療時間,纔會導致今天如此嚴重的後果,她大概會因此自責一輩子。
“好吧。”趙明誠想了想,才悶悶地應了一聲。
不知道爲什麼,他說好吧的時候,眼神有些閃躲,刻意地望着車窗外,語氣也不似剛纔那般有底氣。
他沒想到會這樣,這是他和橙橙第一次見面,大人之間的恩怨再怎麼複雜糾纏,和小孩子無關,長得那麼可愛,又乖巧懂事,可惜是個瞎子……
最可惜的是,展心儀還擔心趙諾凡見到了會擔心,可是她不知道,有可能這輩子趙諾凡都沒有機會見到她們母女倆了……
“真是稀奇,蘇玉那麼粘着你,今天竟然沒有跟你一塊過來。”展心儀一上車就覺得少點什麼,纔想到原來是沒有見到那個女人。
不說蘇玉還好,一說起蘇玉,趙明誠本來還有的一絲絲自責又都被沖刷的一乾二淨,都是她害的他不說家破人亡也好不到哪兒去了,如今還還意思在他面前提起蘇玉?
蘇玉自上個月去了國外之後,趙明誠就再無她半點消息,去了幾次蘇家,想打聽點消息,都被蘇家人用各種理由藉口搪塞回來,看樣子,蘇家是鐵了心不想再和趙家有半點來往。
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才知道失去的那個人有多麼好,就像過去的展心儀,她在的時候總覺得她柔柔弱弱不招人待見,當她站到白石遠身邊的時候又嫉妒的快要發狂。
又如現在的蘇玉,爲了趙家的利益他不得已要和她在一起,可真正當她從自己的世界裡消失之後,才發覺原來自己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想到這兒,隱匿於昏暗光線中的趙明誠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油嘴滑舌的腔調沒有變化:“她啊,上次被你罵得狗血淋頭,還有什麼臉面再來見你。”
“她只是年紀小,又被驕縱得慣了,纔會沒有規矩出口傷人,不過跟你倒是挺配。”展心儀也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趙明誠尷尬地哈哈大笑,沒說什麼,心裡頭卻恨恨地把展心儀的祖宗八輩都罵了個遍。
這個女人真是不簡單,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把蘇玉那麼彪悍的女人都逼得在這座城市裡待不下去而跑到國外去躲避了,如今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和他開玩笑!
趙明誠越來越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促使蘇玉下定決心出國遠離這裡,並且在離開之前還對他進行一番叮囑要他遠離展心儀和白石遠。
“那次我爹生日之後,你再沒有見過蘇玉?”趙明誠試探地問道。
展心儀回答的沒有半點猶豫:“沒有。”
哼,裝,繼續裝,我看你能得瑟到什麼時候,趙明誠無聲地冷笑,眼睛裡緩慢地蒸騰起殺意——讓他這麼痛苦的活着,大家都別想好過!
車行大約有半個多小時,路上的行人和車輛越來越少,路面也漸漸變得崎嶇不平起來,車廂裡的人隨着車身有節奏的上下顛簸,像坐在搖籃裡一樣,橙橙早已困得開始打哈欠。
“趙明誠,不是去你家嗎?怎麼還不到?”無奈展心儀是個路癡,她根本記不住從酒店怎麼去趙家,但看着車窗外的風景,隱約覺得不對勁。
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趙明誠敷衍道:“快了快了,這條道是小路,馬上就到了。”
展心儀將信將疑,人已經在趙明誠的車子裡,就算她不相信也沒有辦法。
突然哐啷一聲巨響,車輪陷入了泥坑裡,展心儀的身子猛地向前栽倒,單手死死的護住橙橙。
“這是哪兒?”此時的展心儀終於察覺出異樣。
可惜爲時已晚,駕駛位上的趙明誠臉上露出兇相,奸佞地嬉笑道:“這是哪你下車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最好老老實實把我們送回去,不然小心趙伯伯知道了不會放過你的。”短暫的驚嚇之後展心儀迅速恢復鎮定,聲音冷冷地呵斥道。
趙明誠笑得愈發狂妄:“哈哈,你真當我傻啊?我怎麼會讓我爹知道呢,那個老不死的現在可能還在家裡睡大覺呢!”
“你!”展心儀氣得胸口憋氣,“你怎麼能這樣說趙伯伯,他可是你親爸爸!”
“親爸爸又怎麼樣!”趙明誠臉上驟然沒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陰狠,“他是我爸爸,就應該相信我,如果他真的信任我,就不會把我從公司裡趕出來了,現在我也不會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還不是你自己不學無術,趙伯伯再不出手的話,整個公司都要葬送在你手中了!”
“你閉嘴!”口水從趙明誠的嘴巴里噴出來噴得老遠。
展心儀嫌惡地蹙了蹙眉,緊緊攥成拳頭的掌心裡都是溼漉漉的冷汗,橙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到兩個大人爭吵的聲音,明明剛纔還是好好的,小傢伙膽戰心驚地抱着媽媽的胳膊,一言不發。
“趙明誠,如果你識相點的話最好別打什麼歪主意,阿遠知道了不會放過你的!”展心儀見趙伯伯都奈何不得他,索性把白石遠這道最後的殺手鐗給搬出來。
趙明誠像被人踩到了尾巴的喪家之犬一樣,嗷一聲痛苦地嚎出聲,眼睛立馬充血變得無比猙獰:“你真的以爲我害怕姓白的嗎?今天我敢這麼做就說明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大不了一起死,我不好過,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你瘋了!”展心儀咬牙切齒地從齒縫間蹦出幾個字。
趙明誠突然喪心病狂地大笑:“沒錯,我就是瘋了!我就算是瘋了,也是被你,還有姓白的給逼的!”
“只是因爲我不肯借錢給你,不肯幫助趙家度過危機?”
“不,當然不止這些!”趙明誠瘋了一樣搖頭,然後怒目圓睜瞪視着她,如果不是因爲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有椅背阻擋,他可能會像瘋了的野狗一樣撲過來。
“是你把我逼上這條路的展心儀,你誰都不要怪,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你讓我連自尊都沒有,在家裡擡不起頭,忘恩負義不肯幫助我就算了,竟連我最後的希望都要趕走,蘇玉是蠻橫了些,可是她的刁蠻,遠不如你的陰險狡詐!”
“蘇玉管我什麼事?”展心儀有些莫名其妙。
“哈哈,別裝了你,剛纔我就想試探你,沒想到你隱藏的還挺深的。如果你沒有對蘇玉做過什麼,她不會突然拋棄我一個人出國的,現在不妨告訴你,她臨走前親口告訴過我,讓我不要再招惹你和白石遠,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說你什麼都沒做過?”
和趙明誠談良心二字,顯得有些好笑,不過展心儀暫且管不了這些,她更關心趙明誠這番話的真假:“你說蘇玉走了?”
“真不愧是展心儀,外界把你的身世傳得神乎其神,看來這些年你真是變了好多,城府深得可怕。”趙明誠淒厲的笑聲裡又夾雜着些苦澀和失望,“你真的裝得很像,可是我知道了真相,你已經騙不了我了。”
“我想這其中應該有誤會。”展心儀大概從趙明誠斷斷續續的語句中聽明白了起因,蘇玉和他分手並且遠走高飛出國了,失魂落魄的趙明誠就將這一切都怪到她頭上,今晚就是來找她算賬的。
可是天地良心,展心儀真的不知道蘇玉爲什麼會突然離開他,更不明白此事和她有什麼關聯。
“是不是誤會,我想很快就能有結果。”
“我時間有限,不跟你浪費了,如果你執意不肯送我們回去的話,那我只好就此道別了。”心儀一邊說着一邊推車門,卻發現車門被鎖得死死的,紋風不動。
前方趙明誠臉上掛着詭異的慘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也太不把我趙明誠放在眼裡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展心儀的手握緊了橙橙,她已經做好準備,如果趙明誠敢傷害到橙橙,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和他拼命。
“你別緊張,我還能做什麼。”趙明誠骨子裡的無賴和卑鄙暴露無遺,此刻他又不慌不忙地扣着指甲,“我在短信裡都已經說了,想見見孩子而已,畢竟我也是長輩,這些年都沒給過壓歲錢,順便,請你也一同過來敘敘舊。”
“原來短信是你發的?”展心儀眼前一黑,驚覺原來自己早已經上當。
趙明誠扣完指甲,又用嘴巴吹了吹風:“不然呢,你真以爲短信是那個老東西發的嗎?你也太單純了!”
“既然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該送我們回去了。”
“我說了着什麼急嘛,孩子我是見過了,可我和你,不是還沒有機會好好聊聊嗎。”趙明誠的聲音陰陽怪調,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