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如白石遠,似乎已經察覺到伊利亞德和展心儀之間不一般的關係,他的眼神默不作聲地從兩個人身上飄過,三人如同博弈一般,各懷心事,卻又都不做先捅破窗戶紙的那個人。
“忘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達江公司派來的人,尼克,尼克主要負責接下來我們和達江的合同。”白石遠向展心儀介紹道。
展心儀名義上只是財務部名不見經傳的小助理,白石遠大可不必告訴她這麼多,卻還是給她介紹了,爲的就是觀察兩個人的反應。
展心儀始終過不了自己這關,她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喜與怒都寫在臉上,對伊利亞德的敵意都顯現在那雙乾淨透亮的眼睛裡。
伊利亞德是個老江湖,將自己隱藏地滴水不漏,恭謹地語氣和態度彷彿兩人當真是第一次見面一樣:“你好,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你好。”展心儀克服心中的厭惡,草草地握了一握他的手。
展心儀的閃躲和語氣中的敵意似乎都印證了白石遠的猜想,伊利亞德在他面前的身份是尼克,達江公司的人,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然而展心儀卻和他認識,卻故意在他面前裝作不認識。
白石遠和伊利亞德在衆人的擁簇下離開,展心儀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那句告誡白石遠不要相信伊利亞德話終究沒能說出口。
展心儀剛回到辦公室,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
是一條未讀短信,發件人伊利亞德。
展心儀不記得告訴過他自己的新號碼,她曾經因爲工作需要幾次變更聯繫方式,沒來得及通知伊利亞德,但他總能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聯繫上她。
這一次,也不例外,展心儀記得自己回國之後,就沒有再和伊利亞德聯繫過,但最後仍舊被他找到,她有時候甚至懷疑,伊利亞德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裝了什麼追蹤設備。
“我在君悅酒店,有空聊聊?”
展心儀看完短信,直接按了刪除鍵。
君悅大酒店就在白氏對面,那天直到最後她都沒去,而伊利亞德也只發了一條短信,沒等到她赴約,他也沒有發短信催促她過去。
來日方長,他既然早已經有所打算,就不會急着眼下的這一會兒。
伊利亞德就這樣以白石遠座上賓的身份入駐白氏,達江是白氏最強有力的合作伙伴,白石遠當然也不會怠慢達江派來考察的人。
伊利亞德衣食住行都由專人按照白石遠的意思負責,住就住在離白氏很近,環境又最好的君悅酒店,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公司,不受任何人的干擾。
因爲長相英俊,又有着法國人的浪漫和紳士,伊利亞德很快就贏得了白氏裡一大部分女生的喜愛,單看米娜就知道伊利亞德的魅力有多大。
這幾日,辦公室裡的八卦時間絕對離不開伊利亞德,不對,應該是尼克,伊利亞德進入白氏後更名改姓,換了一個全新的身份。
伊利亞德越發的明目張膽,展心儀看在眼裡,心中卻直着急上火,她曾暗示過白石遠,說他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好歹要調查一下伊利亞德的身份底細,萬一是對方派來的商業間諜怎麼辦。
卻被白石遠一句你多心了反駁得無話可說,心儀再次明白了語言的蒼白無力,只有真正的揭穿伊利亞德的僞裝,才能讓白石遠心服口服。
但是怎麼揭穿伊利亞德的僞裝,又成了難題。
他實在太狡猾,五年前展心儀不是他的對手,五年後更不可能,如果白石遠相信她的話就好了,她也不用一個人孤軍奮戰。
展心儀處處提防着他,試圖抓出他的把柄,觀察了許多日卻沒有任何收穫,伊利亞德剛進白氏的這段日子過得無比悠閒,每天就是在公關部的陪同下隨便逛逛,一連幾日毫無進展。
他不急,展心儀反而急了,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容易麻痹衆人的視線,直到最後大家對他都已經放鬆了,他在下手,到那時展心儀想阻止都來不及。
“砰砰——”
財務部的大門是玻璃做的,因而敲門聲清脆響亮。
“嗷!”米娜一回頭看到玻璃門外的倒影,差點激動的背過氣。
心儀沒聽見有人敲門,卻是被米娜過激的反應嚇了一大跳,啪嗒一聲手裡的鋼筆掉到地板上,她正要彎下腰去撿起來,鋼筆卻進了旁人的手中。
“工作開小差可不好。”伊利亞德撿起地上的鋼筆,從容地輕笑道。
米娜被伊利亞德的笑容迷得神魂顛倒,可惜那抹笑不是衝着自己,而是衝着她身邊的人。
展心儀突然看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怔了怔,尷尬地道謝:“多謝。”
她想拿回屬於自己的鋼筆,伊利亞德卻故意不鬆手,將鋼筆舉到陽光底下仔細地打量着:“這支筆你用了很長時間,還沒捨得換。”
“用順手了就不想換了。”展心儀強硬地奪過他手中的鋼筆。
伊利亞德低頭笑笑,彎下身子,伏在展心儀的桌子前,雙手託着腮幫子,細碎的陽光在他藍色的眼睛裡不斷地跳躍。
展心儀往後挪挪椅子,不悅地蹙了蹙眉:“你有事?”
辦公室裡其他人已經看得開始發愣了,尤其坐在展心儀身邊的米娜,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地盯着兩個人看,生怕錯過一丁點細節。
平日也從沒見過展心儀和伊利亞德在公司裡有交流,怎麼今天突然變得很熟了一樣?
“我沒事,只是剛纔路過樓下的麪包房,聞到巧克力的味道,剛好你最喜歡的黑森林出爐,就順帶幫你買了一塊。”伊利亞德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提出一盒包裝精美的蛋糕,放到了展心儀的桌子前。
心儀厭惡德甚至連用手指碰碰它都不肯,只用鋼筆,把裝蛋糕的盒子推到了一邊,客客氣氣地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吃黑森林。”
“也對,你喜歡喝黑咖啡陪它,我忘了幫你帶杯咖啡來。”伊利亞德輕輕嘆了口氣,結果卻越描越黑,越解釋越說不清楚。
辦公室裡的同事們豎着耳朵側耳傾聽,表面上看起來大家都裝作若無其事各忙各的,其實每個人都精明着呢,怎麼能錯過這一八卦的大好時機。
達江公司派來的考察人員尼克竟然和他們的總裁夫人有一腿,聽上去關係好像還不一般,他都知道展心儀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還有比這更勁爆的消息嗎?
伊利亞德的蛋糕沒有送出去,展心儀不給面子地拒絕了他,但是伊利亞德卻成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不出一天的時間,白氏上下已經開始有謠言和展心儀與他有關。
一開始從財務室傳出去的謠言還算正常,只是說伊利亞德藉機向展心儀示好,結果被展心儀無情地拒絕了而已。
結果傳到最後,展心儀竟然聽到有人在背後說伊利亞德是他的舊情人,當年正是因爲自己被伊利亞德甩了,她才又回到白石遠身邊。
“你放心吧心儀,我纔不信外面人怎麼說呢,你和我們的總裁大人才是一對。”
米娜安慰獨自鬱悶中的展心儀。“不過心儀你真的命好好哦,你看總裁大大那麼喜歡你,現在連剛來的尼克也對你那麼好。”
米娜的話聽不出是在嘲諷還是在羨慕。
還不如不安慰她,展心儀更鬱悶了。
這謠言比洪水猛獸還兇猛,雖然她一天都沒有見到白石遠,但相信他一定已經從別人口中聽說了,有靳揚那張大嘴巴在身邊,什麼事兒都逃不過白石遠。
展心儀心知肚明伊利亞德的目的,他就是故意要讓人誤會他們的關係,謠言越離譜越好,他巴不得揪着白石遠的耳朵告訴他他和展心儀有一腿。
雖然他們並沒有,但whocare?沒人在意真相,人們在乎的只是他們能從這件事當中獲得多少樂趣罷了。
展心儀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一天,等待着晚上即將來臨的“嚴刑逼供”。
她已經做好準備,只要白石遠問她,她立馬把這五年前前後後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他。
包括她回來的目的是爲了竊取白氏的資料也一併告訴他。
是時候該有個了結,恨她也好原諒她也罷,信不信都由他去。
展心儀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白石遠卻偏偏不按套路出牌,公司裡鬧得上上下下人盡皆知,白石遠卻在展心儀面前提都沒提這回事。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白石遠不問,展心儀就心中不安,索性直接告訴他。
“說。”安靜的車廂內,白石遠的聲音隨着車輪的顛簸忽高忽低。
真要展心儀坦白的時候到了,她又沒了之前大無畏的底氣,語氣變得有些遲疑,“我和伊利……不對,我和尼克,我們兩個以前就認識。”
“嗯。”白石遠點點頭,還在翻看公司裡沒來得及看完的文件,到了車上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