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快兩個月的安小米,也在靳揚出院那天出現在了病房門外。
這兩個月,靳揚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包括對張茜放不下的那份執念,靳揚都已經釋懷了。
所以當安小米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並沒有多少感情起伏的變化,和接見普通朋友一樣淡然。
白石遠去幫靳揚辦出院手續,展心儀在一旁從頭到尾全程作爲旁觀者,親眼見證了安小米怎麼跟靳揚道歉,又是怎麼跟靳揚保證從今以後一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
安小米離開醫院之後就去了外地的另一所城市,走之前還給展心儀發了一條很長很長的短信,內容大致是道歉之類的。
展心儀卻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刪除了,她實在做不到像靳揚一樣心那麼大可以原諒她。
回家的路上展心儀還說起了這件事:“以前我就看出來你老護着她了,那會兒我不知道她是張茜妹妹,還以爲你就是喜歡她呢。”
靳揚坐在後排上,低頭摩挲着打了石膏的那條腿,笑而不語。
“要不是怕你不高興,我真的早就對她動手打醒她了,這麼能作妖的小姑娘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真的。”展心儀回過頭來看他,“她最後走之前跟你說了句什麼啊,神神秘秘的還。”
“沒什麼。”靳揚頗有神秘感的微微一笑,“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展心儀怔了怔,隨即會心的笑了,是啊,都過去了,終於,所有的痛苦和艱辛磨難,都過去了!
最近好事太多,喜悅衝昏了頭腦,她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已經被她拋至腦後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某一天,郵箱裡的一份陌生郵件引起她的懷疑,才讓她重新想起這回事來。
關於展心儀父母當年被炸死的那場意外,似乎又有了新的進展。
原本她只是聽了趙明誠的話對白家有所懷疑,但因爲擔心是趙明誠故意爲了挑撥他們二人的關係,展心儀並沒有輕易相信他的話。
爲了證實當年那場意外是否真的是白家暗中所爲,展心儀暗中調查了很多關係和資料,也問過很多經歷了當年那場劫難的長輩。
結果說什麼的都有,有說是趙家的陰謀,但更多的,都是將矛頭指向了白家。
身邊所有人的事情終於有了塵埃落定的結果,是時候好好爲自己的事情忙一次了,展心儀從電腦上導出郵箱裡的資料,一邊導出一邊仔細的查看不放過任何一絲小細節。
越看越心驚肉跳,當年那場意外好像就發生在自己眼前一樣。
當所有真實的證據都呈現在眼前的時候,展心儀體內的血液也彷彿達到了凝固的最低點,整個人如同身處在冰窖之中一樣,冷氣鑽入骨髓。
那天下午,展心儀帶着所有她手上的資料進了白石遠的辦公室,進去了很久,快到天黑的時候纔出來。
她手上的資料,有當初倉庫的出入庫資料,有當年的視頻記錄以及路人證詞等等……
當這些被展心儀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白石遠也不由感到驚訝,這些資料就算是他來調查也要花掉很大精力和時間,展心儀還要揹着他偷偷進行,實在不容易。
看完資料,不用展心儀說明來意,白石遠也大致明白了怎麼回事。
“你懷疑是我……”
“不是懷疑。”展心儀冷冷地打斷他,“是事實。”
“就算是,可我……”
“你不用解釋,只要告訴我當年這一切你是否知道。”展心儀第二次打斷了他。
白石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笑卻笑不出來,他望着眼前突然變身爲冷漠路人的展心儀,覺得有點像天意弄人。
好容易,他們一路披荊斬棘終於走到今天,眼看着就只剩下最後一步了,卻再次有意外橫生。
這一路,他們實在走的太不容易了。
“我不知道。”白石遠沒有說謊,展心儀調查到的資料,那個時候白氏尚在白振華手中,當年所做的這些,他不過是個懵懵懂懂的高中生。
儘管和白石遠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因爲他們白家害死了自己親生父母這一點事實無疑,展心儀還是無法接受。
這讓她如何面對父母?
信誓旦旦的在父母的墳前發過誓一定會幫他們查出兇手報仇雪恨,結果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仇人的妻子?
這世上,還有比她更狗血更無奈的事嗎?
“我會調查出真相,這些目前也都只是你的猜測而已,心儀,你再給我點時間。”白石遠從未有過如此慌亂,展心儀眼底的決絕和失望不像是玩笑。
“我和橙橙先搬走。”
和之前每次吵架冷戰出去住幾天不同,展心儀知道這次搬走意味着什麼。
“我不許。”白石遠一字一句地壓低聲音道。
展心儀留給他的,卻只有一抹苦笑。
他不允許又有什麼用呢?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回十年以前,這句話,留着給他父親說也不遲。
夜色已深,因爲環境陌生,白橙橙睡得並不安穩。展心儀將燈光調至昏暗,側躺在白橙橙的身邊,柔聲哄着白橙橙入睡。
當身旁的小傢伙呼吸終於均勻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向了兩點。
展心儀卻沒有絲毫的睡意,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讓她的大腦都快要裝不下。
腦海中又想起來自己臨走時白石遠的那雙眼睛,心中一緊,那個眼神讓她想起來五年前的白石遠。
冷漠並且陌生,她猜不透,爲什麼他不解釋。抑或是隻是自己單純的希望白石遠能夠給自己一個解釋,這個解釋不管好壞,只是爲了滿足自己心中的一個期許。
一切彷彿都還像是發生在昨天,從五年前的漠然,到現在,白石遠已經成爲了自己生命中最親密的愛人。
可是上天總是這麼喜歡開玩笑,命運也一次又一次的捉弄自己。爲什麼當自己真正意識到已經離不開那個男人的時候,卻又要不得已分開。
展心儀的嘴邊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心中縱使有千萬般的不捨與不信,但是一想到在爆炸中喪生的父母,心中的痛更是難以言喻。
她還記得,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當時只有七歲的自己因爲噩夢驚醒,醒來後因爲驚嚇一直哭鬧不止。
在另外一個房間睡覺的父母聽到自己的哭鬧聲後趕來。媽媽柔聲勸哄,爸爸則將自己攬在懷中。
自己的驚恐馬上就被着溫馨的氛圍給化解,哭鬧聲也漸漸止住。那時候年少的自己,只要父母在身邊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那天晚上,他們一家三口擠在展心儀的小牀上,爸爸摟着自己和媽媽,媽媽就一直在自己的耳邊講着故事。
媽媽的聲音溫柔的就像是潺潺的流水一樣,直到今天,展心儀一想起來那天晚上,心中還是會不時地涌上一陣陣暖意。
可是那些都已經成爲了回憶,縱使回憶千般美好,終究還是抵擋不住現實的殘酷。
那天的爆炸,帶走了自己生命中最親的兩個人,他們給了自己生命,養育自己長大,而自己卻沒有機會報答他們。
展心儀心中一陣抽痛,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一片火海,耳邊似乎還有那震耳欲聾的爆破聲。
展心儀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心中的疼痛更劇,一時間深陷在痛苦中的回憶中無法自拔。
身旁的白橙橙嚶嚀了一聲,翻了一個身,這才讓展心儀回過神來。
展心儀的神色更加的憔悴,昏黃的燈光也無法掩飾展心儀蒼白的臉色。
“媽咪……”白橙橙似夢似醒地低聲嘟噥了一聲,展心儀以爲白橙橙又醒了,卻聽見白橙橙像是在說夢話一般,“我想要爹地……”
展心儀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應答,卻見白橙橙繼續翻了一個身,倒頭睡過去。
白橙橙的小臉在昏黃的燈光下肉嘟嘟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展心儀鬆了一口氣,低頭在白橙橙的小臉上親了一口,轉身關掉了牀頭的小燈。室內陷入一片漆黑。
有些無力地閉上眼睛,可是洶涌的回憶還是不肯放過展心儀,可是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展心儀只好閉着眼睛承受着回憶的煎熬。
城市的另一邊,白石遠同樣也不好過,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顯得夜色更加的沉寂。
白石遠接通了電話,聽見電話另一端傳來靳揚的聲音:“少奶奶已經睡了。”
“恩。”白石遠應了一聲就收了線。
手機被扔到了一邊,可是煩悶的心情卻不能說扔就扔。白石遠神色間有些倦意,有些心煩的解開了頸間的領帶。
顧不得脫下襯衣,白石遠就躺倒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他還記得自己上一次這麼狼狽的躺在沙發上的時候,那次因爲重感冒,幾乎要去了自己的半條命。
若不是展心儀及時趕來照顧他,估計自己病情會更加的眼中。
一想起展心儀,白石遠的眸子更加的黯然。這個女人就像是上天派來捉弄自己的一樣,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自己的人生就再也不受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