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心儀見莫離面露擔憂之色,不知道這孩子又腦洞大開胡思亂想些什麼,大大咧咧地安慰他道:“你不用太在意了,他也是好心,沒有別的意思,等會兒他回來了,你親自向他說聲謝謝,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嗯,那我聽心儀姐的。”莫離乖巧地點點頭,展心儀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軟如絲的頭髮,涼涼的,手感相當好。
白石遠出去了有一刻鐘,回來時手裡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正餐零食應有盡有。
“你真當我是豬嗎,買這麼多吃不完又要浪費了。”展心儀一邊查看袋子裡的東西,一邊誇張地大驚小怪着。
剩下兩個大男人大眼瞪小眼,空氣裡瀰漫着尷尬的味道,莫離答應展心儀等白石遠回來了一定親口對他說聲謝謝,現在人就在眼前,他醞釀了半天,卻連個對字都說不出來。
展心儀端了一碗清淡的白粥放到莫離的牀頭,“你還沒完全恢復,只能吃些清淡點的。”
“他不吃甜的,我還買了有皮蛋瘦肉粥,雖然放了鹽但是口味還算清淡,讓他喝那個就好。”白石遠在一旁站着顯得有些多餘。
話音一落,展心儀和莫離同時露出驚訝的神情。
展心儀意外的是白石遠和莫離又不熟,怎麼會如此瞭解他的口味,莫離驚訝的卻是白石遠還記得他的口味,他當真和小時候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明明總是關心人的,卻死要面子,嘴上不會說,也絕對不會表現出來。
白石遠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可惜爲時已晚,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他只能極力補救,接着解釋道:“只吃白粥會覺得沒味道。”
末了爲了讓自己的解釋聽上去不是那麼的牽強,他還加了一句:“反正我生病的時候就不喜歡吃沒味道的東西。”
展心儀卻不聽他的,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勺白粥送到莫離嘴邊,“管他有味道沒味道,什麼對身體好就吃什麼。”
上次這麼躺着讓人餵飯吃還是中學時候大病一場,在家裡躺了很多天,每天母親都會把做好的飯端上來然後喂他吃下去。
“心儀姐,我還是自己來吧。”有生人在一旁,莫離顯得有些窘迫,急着想要從展心儀手裡接過盛滿白粥的一次性小碗,卻不小心手一抖撞到她,撒到牀上到處都是。
展心儀既生氣又無語,佯裝生氣地拉下臉道:“你給我老老實實躺着。”
莫離不敢再說什麼,乖乖地安靜下來坐好。
白石遠在一旁看着,心情有些複雜,他一方面不想展心儀和別的男人如此親近,儘管他相信展心儀沒有抱着其他雜念只是單純的出於好心而已。
一方面,他又不想看着莫離淪落到這般地步,躺在醫院裡到現在,卻沒有一個人來看望他,他的手機就安靜的躺在枕頭邊,卻一下午都是極安靜的,偶爾有幾條微信,也是朋友發過來問候他的。
看來那件事,對這孩子的打擊真的很大……以前的莫離不是這樣,他總是很快活,無憂無慮好像永遠都長不大,但自從經過那件事之後,他就像變了個人,雖然依舊是愛玩愛鬧的性格,但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時常會被憂傷佔據。
直到最近重逢了展心儀,他的孤獨和難過纔有了緩解。
那天白石遠終究沒能在醫院裡待到最後,無論哪一方都讓他感到糾結。時間尚早,他以回家陪橙橙爲理由提前離開了醫院,卻出奇地通情達理,允許展心儀再在醫院裡待一會兒,再等等會讓靳揚來接她。
交代完這些之後白石遠才離開病房。
他一走,空氣中的沉悶也隨之減少了許多,病牀上的莫離話也變得多了起來:“心儀姐,我還沒見過你的女兒呢,下次帶上她,我們再一起去遊樂場好不好。”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展心儀十分照顧病號的感受,一切都等莫離好了再說。
看着展心儀忙前忙後替自己收拾病房的身影,莫離忽然覺得鼻子發酸,眼睛也漲漲的很難受,他將被子拉過頭頂遮住眼前的光亮,手不小心觸碰到枕邊冰涼的手機,劃開鎖屏看了看,意料之中的沒有消息,也沒有任何未接來電……
展心儀收拾着病房裡吃剩下的東西,突然聽見身後響起悶悶的吸鼻子的聲音,一回頭髮現莫離不知何時用被子蒙着腦袋,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
“喂,莫莫。”展心儀放下手中的垃圾袋,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莫離牀前,用力猛地一掀抽走他頭頂的被子。
莫離卻像突然受到驚嚇的鳥兒,拼死抓住被子蓋在頭頂不鬆手。
“莫莫?你怎麼了,這樣悶着頭會很難受的。”展心儀覺得蹊蹺,彎下腰想近距離看看他,莫離卻死命地用被子捂住臉,任由她怎麼勸都不肯鬆開。
展心儀剛纔掀開被子的時候,無意間摸到被子上有涼涼的東西,低頭看了眼手指上的確有溼漉漉的痕跡。
難道是……展心儀猛地一驚,這孩子不會是哭了吧!
莫離捂住臉不肯露出腦袋來,展心儀也不再強迫他,靜靜地坐在病牀旁邊,良久沒有聲音,莫離以爲展心儀已經走了,悄悄地拉開被子的一角,露出紅彤彤的兩隻眼睛,像只受傷的小兔子,可憐兮兮地張望着外面的世界。
“莫莫!你真的哭了!?”展心儀突然出現在眼前,莫離來不及躲開,慘兮兮的哭相被她看了個一清二楚。
“心儀姐……”莫離胸口一酸,晶瑩的淚珠子像掉了線的珍珠嘩啦啦地往下落。
“傻瓜哭什麼。”展心儀最不會安慰哭泣的人,何況她連莫離爲何掉眼淚的原因都不知道,只知道看着他哭的樣子,自己也跟着難過起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啊!”
展心儀的話果然起到作用,莫離聽話地擦掉眼淚,鼻尖和眼圈都紅彤彤的,可憐之中又有些可愛,展心儀只記得自己那天心軟得差點就化成一灘水。
莫離吸了吸鼻子,用夾着濃重鼻音的聲音道:“心儀姐,我好想家啊……”
“想家就回去啊。”展心儀順着他安慰道,“想回家就回去,想見誰就去見誰,你還年輕,哪兒有那麼多的牽絆。”
“回不去了,心儀姐,我已經回不去了……”莫離發出像是夢囈般的呢喃,他怔怔地望着一處地方,眼淚又一次匯聚起來。
他討厭這樣軟弱的自己,當着心儀姐的面流眼淚也太不爭氣了,心儀姐一定以爲自己是個只會哭鼻子說想家的小孩兒了,其實他平時並不是這樣的,只是今天生病,觸景生情,想到很多過去的事情罷了……
“什麼回不去了?難道你想回家還有人不准你回嗎?”展心儀聽着莫離的呢喃,一頭的霧水。
說來也奇怪,送莫離來醫院之後,她試着聯繫他的家人,但是翻遍了莫離手機裡的通訊錄都沒有找到一個標記着家人的聯繫人,按說一天聯繫不到莫離,家裡人都不會擔心他嗎?
那天晚上在醫院,一直到最後展心儀也沒能問明白個所以然來,莫離只是一味地嘟囔着回不去了,卻不告訴展心儀到底怎麼回不去了。
一直到靳揚來醫院接展心儀回家,他好像不知道住院的人是誰,來到病房裡一看才知道原來是莫離。
讓展心儀感到意外的是,在她的印象當中,莫離和靳揚應該是第一次接觸,然而靳揚對莫離的態度卻異常的冷淡。
靳揚是那種不管對待認識或是不認識的人都會以笑臉相迎的人,給人留下的印象都是很好接觸的,卻不知道爲何第一次和莫離見面的他,要對他十分的戒備和冷漠。
展心儀本來是打算在醫院裡留一晚上,等第二天直接去公司上班,靳揚卻說什麼都不肯,還把白石遠搬出來威脅展心儀,說如果她不走的話就讓先生親自來醫院接她。
展心儀沒有辦法只得給莫離找來一個護工通宵照顧他,並且再三承諾接下來幾天只要不忙就會來醫院陪他。
車廂內。
一向懂得分寸,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的靳揚,竟也變得八卦起來,他問展心儀:“夫人,您和那臭小子……不對,那個人,很熟嗎?”
展心儀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莫離:“你說莫莫啊,我們很小的時候一起住在老街,就這麼認識啦。”
“夫人,您不要怪我說話不中聽,這種掃把星,您還是離他越遠越好。”靳揚的語氣中充滿了厭惡。
他的表現着實異常,和平日裡的他太不一樣,讓心儀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瞞了她什麼。
“爲什麼這麼說他?掃把星?你認識他嗎?”
靳揚心裡暗叫不好,一衝動忘了先生的交代,差點就說漏嘴了,忙極力補救道:“倒不是認識,我怎麼會認識他呢。他看起來就不像是好人,夫人您得小心點,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不用你來說。”展心儀似乎有些生氣自己的朋友被別人誤會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