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不知誰眼尖,朝着樓下驚呼了一聲:“當心十三阿哥……”卻是戲臺上有一物不慎落下,正朝着戲臺子下的胤祥砸去。
原來胤禛帶着胤祥去樓下聽戲,站得離戲臺太近了些。
流素聽得驚呼,疾步上前,扶欄看下去,見容秀迅速抄起胤祥,避開了砸下的那物,原來不過是隻青銅酒尊,只是若砸得實了,也要頭破血流的。
流素微鬆了口氣,剛纔一陣虛驚加上疾步走動,令她一陣眩暈,靜下來時只覺得心煩意亂,胸悶作嘔,剛對冰鑑說了句:“去將胤禛和胤祥喚上來。”便止不住地噁心,拿帕子掩了口彎腰嘔吐。
好在本也沒吃什麼,只是吐了幾口酸水,冰鑑顧不得下去看胤禛他們,只扶着她道:“主子,怎麼樣了?”
“沒事……”流素微喘了幾下,將吐過的帕子棄在玉盂中,緩了口氣,蹙眉坐下。
冰瞳過來關切地道:“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受了寒涼?”
流素朝她強笑了一下:“沒事……”
“還是宣御醫看一下,孫重方纔替太皇太后診過脈,還在樓下沒離去呢,讓他上來看看?”
冰鑑在冰瞳面前並不拘謹,答了一句:“無礙的,早起岑御醫已經過來診過脈,是喜脈。”
冰瞳怔了一下,有些吃驚:“又有了?”
她聲音雖不高,卻連看戲入迷的柔貴妃都回轉頭看了一眼,其餘人當然也都齊刷刷地將目光投來。
宣貴人壓低了聲音在芳貴人耳邊發牢騷:“她又有了,你說你怎麼就不爭氣點,也去懷個?”
芳貴人臉色陰沉,並不答話。她雖年輕,但皇帝不知多久沒去她那裡,能有才怪。
其餘人也大都與她一般,多是幾個月沒被召過一次,臉色自然也都不好看。
這戲便看得都不舒心,還沒唱完,嬪妃們倒退了一半。
柔貴妃雖是堅持看完了才離去,但一路上臉色也是陰翳密佈,成嬪知她沒心思聽什麼戲,只是勉強坐在那裡維持個姿態而已,便陪着她回了永壽宮。
但落座後,柔貴妃說的第一句卻不是與流素有孕相關的,而是與她身邊那宮女有關:“着人去查查,敏貴妃身邊那個叫莫展顏的宮女什麼來歷。”
成嬪有些詫異:“莫展顏是先入選樂工後入宮,並不是內務府世家包衣,她有什麼可查的?”
柔貴妃道:“我記得胤祹彌月時,胤礻我向敏貴妃衝過去,便是這個莫展顏阻了他,身手好生敏捷;今兒看她抱胤祥避開空中落下的酒尊時,也是這般……她當真是個尋常宮女麼?”
成嬪仔細回想了一下,也覺得如此,道:“也許她曾經學過些功夫?”
正說着,外頭說安嬪求見。
安嬪進來時,臉上氣色不好,似乎情緒也是欠佳。成嬪向來看不慣她,睨她一眼道:“自打安嬪姐姐說敏貴妃蛋也生不出一個來,便見她一個接一個地懷上了,姐姐說話可真是靈啊。”
安嬪被她刺得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但知她與柔貴妃交情好,卻又不敢多言,臉色青白地自落了座。
成嬪不再理她,對柔貴妃道:“那個莫展顏……”
柔貴妃一擡手,成嬪看她眼神,似乎是阻止自己再提,想是爲了避忌安嬪,正要切換話題,卻聽安嬪道:“那莫展顏和敏貴妃一樣,都不知是何方妖孽,好生可怕。”
“可怕?”柔貴妃看着她,似有疑問。
安嬪便將流素初病癒時在御園看到她的事說了一遍,之前無人相信她的話,又有媛貴人純貴人作證,她滿腔的怨怒無處訴,好容易逮個機會,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等等,你說她掌了你一下,你竟沒看清她怎麼出手的?”
安嬪對此事引以爲恥,卻不知柔貴妃怎麼只留心這個細節,不由一呆:“啊?”
柔貴妃若有所思。
成嬪問:“當時真的沒有敏貴妃的吩咐,她便敢出手掌你?”
安嬪臉上有些惱怒,還是點了點頭。
跟着又聊幾句,柔貴妃卻將話題扯到戲文上,安嬪其實不想聊聽戲的事,但成嬪與她一唱一和,再也不接安嬪的話茬,她枯坐一會,悻悻離去。
安嬪一走,柔貴妃即刻道:“這個莫展顏,必定有問題,她不但是身手了得而已,居然敢搶在主子吩咐之前對安嬪動手,膽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敏貴妃還爲那宮女撐腰,這可不像敏貴妃的個性。”
“有個道理可以解釋得通,她們之間就不是尋常的主子與奴才,或許入宮前就相識,還是很親近的關係,親近到了她對章佳流素並不顧忌的程度。”
“但這件事就算查出來,也未必能有什麼,她弄個相識的人進宮伺候,這似乎不是什麼罪名。”
“但是她們一直裝作從前不相識,這就有問題。倘若入宮前相識,這種事有什麼好隱瞞?”柔貴妃頓了一下,纔想起流素有孕的事,一陣怒意上涌,道:“安嬪果然是烏鴉嘴,取笑了她一回,她便一胎接一胎地生,倘若這一胎又是阿哥……”
“那已經不重要了,她已經生了個阿哥了,而且皇上那麼寵愛胤祥,猶勝太子……”成嬪苦笑了一下,她也生了個皇子,可是她的胤祐就從來沒受過那樣的待遇。
柔貴妃也是無語,即便流素這一胎是個公主,對她的地位又有什麼撼動?她如今寵冠後宮,自太皇太后篤疾後,無心理會後宮事宜,皇帝簡直就將六宮嬪妃盡都冷落在旁,成日裡眼中就只有她一個。
長春宮內,芳貴人也正在一臉孔不稱意,祺貴人默默坐着,神色鬱郁。
“宣貴人那笨蛋,還問我爲什麼不也懷個,那她自己爲什麼不懷個給我瞧瞧?”
祺貴人瞥了她一眼,宣貴人自打入宮,就沒被召幸過幾次,自木蘭之後,皇帝更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旁人不清楚,她們倆是最知道箇中原委的。芳貴人將那番話教給了宣貴人,未嘗不是在利用她,祺貴人心中有數,對她此舉多少有些不快。
雖說都一樣不喜歡流素,但祺貴人也不喜歡芳汀這種拿別人當槍使的行爲。
“胤祥滿月那日,皇上不是留你在乾清宮麼?”
“那也算召幸?!”說起來那居然是芳貴人最後一次蒙皇帝宣召,她提起來便滿腔委屈,“他留我說了一會子話,我看他心神不寧地,勸他早安睡,他居然讓我回來,轉眼便去了啓祥宮。”
祺貴人有些驚愕:“你怎麼從未跟我說過?”
“我被他宣召時不知有多少次都是聊完天,各自安睡,那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麼好說的,難道還光彩。況且那日他情緒明顯欠佳,我若留他不是自討沒趣。他平日裡對你都比對我上心得多。”
祺貴人嘆了口氣,神色也是落寞:“他對我是很好,可也與你一樣,宣召去多是聊完天,各自安睡。我覺得他雖寵我,可那種寵愛……純粹是看一個孩子的眼神。”
祺貴人入宮時本來就是單純天真,稚氣未消,雖入宮已數年,但在皇帝心中,大概這種形象已成定局,始終就拿她當表妹看待,便如一直將佟皇貴妃當作表姐一樣,敬重有餘,愛意不足。
祺貴人又想了想:“或許……因爲我們都是小姨子,他心裡多少覺得不自在。”
芳貴人撇嘴道:“柔貴妃也是小姨子,皇上對她似乎比我們要親近得多。”
“或許……是因爲她有些像敏貴妃?”
“她哪裡像了?”芳貴人比較了一遍,眉眼鼻子沒有一處相似的。
“我不是說相貌,你不覺得,柔貴妃的性格、舉止、言行,甚至於一些愛好,都有點像敏貴妃麼?”
芳貴人呆了一下,思索了良久,有些不肯定地道:“你這麼一說,似乎是有點……她倆性格本來就有些相似吧,都是活潑些的性子,喜歡說笑……嗯,連走路的姿勢和穿衣品位都很相似。”
祺貴人道:“她倆出席同一場合,衣衫撞色都有好幾次了,我留心過。”
“哪裡有這麼多巧合,八成是柔貴妃刻意模仿的。”芳貴人越想越肯定。
“她從前與敏貴妃關係還不錯,可近一年來,兩人相見,笑容總有些不和諧,柔貴妃還模仿她做什麼 ?”
“你真笨,自然是爲了討皇上喜歡。聽說良貴人當年被冊貴人,不就是因爲比照着敏貴妃的習慣去裝扮自己,才引起了皇上注意麼?”
祺貴人皺眉道:“這麼多年,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豈不辛苦?”
芳貴人撇嘴:“辛苦什麼,後宮裡這些女人,爲了討皇上歡心,無所不用其極,什麼手段用不上。當年柔貴妃她姐姐,爲了留住皇上,連獻上妹妹邀寵這種事都做了,也虧得柔貴妃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就拉得下臉去勾引姐夫。”跟着嗤一聲笑,盡是鄙視之意。她自拉攏柔貴妃失敗,反被擺了一道起,對柔貴妃也記恨上了。
柔貴妃不由正途選秀入宮,本就是她爲人所詬之處,背後取笑她的,也不止芳貴人一人。
祺貴人不說話,她雖覺得芳汀的語氣有些過分,但她心裡也覺得柔貴妃當年勾引姐夫這種事實在爲人所不齒,她年少無知,並不知道柔貴妃自己也是被設計的。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回家了,撒花~什麼時候開始發表要驗證碼了?說驗證碼錯誤不許發表